第二百七十二章-楊家嫡孫
救父心切的史杏語這才冷靜下來,轉頭四望,不見楊風青身影:「他呢?他去了哪?」
「我們需要知道嗎?我們只需要知道我們打退了常山軍這次進攻就可以了。」
在石塔高處的史思恩等人還活著,火攻燒死的幾乎都是守衛石塔下方,受傷難以移動到的士卒。
不過上方寂靜無聲,每個人都如一座蠟像,只不過這些蠟像也太丑了。
嘴巴張得大大的,瞳孔就像要從眼眶掉出來。
待所有常山軍都退到遠處,特別是那道紅色身影隱入房屋后,他們的嘴巴和眼睛才慢慢恢復常態。不過眼裡的震驚,卻怎麼也掩藏不去。
在他們這裡看到的一切可比石塔下方的邵成豪他們看得清楚多了,而楊風青的一舉一動,恰好都在他們的眼裡。
「那——之前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是人嗎?」
「那根本就不是人吧?」
「住嘴!誰要是再敢胡亂言語,殺無赦!隨我下去迎接渝州的勇士!」
史思恩轉動僵硬的脖子,臉上的驚容猶在。
「是!」
他們還沒有抬腳,石梯那邊響起慌亂的腳步聲,幾人看去,是史杏語。
見史思恩等人還活著,史杏語哇地痛哭,隨即往史思恩跑去:「嗚嗚——父親。」
相比於再見女兒的喜悅,史思恩更在乎的是下方的情況:「渝州來了多少將士?他們為何沒有追擊常山軍?」
這附近還有很多士卒,史杏語當然不會傻乎乎地直接說出來,伏到史思恩耳朵旁低聲細語。
史家其他幾個人急得捉耳撓腮,紛紛出聲:「這裡又沒有外人,杏語你哪用這般小心啊。」
「說出來讓將士都開心一下不是更好嗎?」
「渝州到底來了多少人?」
他們想知道來了多少人太過心切,以至於都沒有注意到史思恩臉上的表情啊,一瞬間複雜至極。
聽到族人的發問,再看四周,將士們雖都看著下方,但那一對對耳朵肉眼可見的豎著,幾乎沒有多想便出聲:「一千。」
「噗——」
「咳咳——思恩你就不要在這時候說那些玩笑話了。」
「到底來了多少人?若是真有二十萬大軍,我們可以現在就將常山軍趕出馳原城!」
「真是一千!」
史家族人的臉色先是懷疑,然後是驚訝,最後是驚恐:「一——一千?!」
「可僅僅一千人怎麼可能將附近近八萬的常山軍擊潰?」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史思恩掃過所有人的臉龐,包括四周的將士。
之前他們無不抬頭挺胸,假裝沒有在聽他說話。現在則無不垂頭喪氣,都已經轉過身來,迷茫失措地看著他。
在如今的情況下,這最後的士卒士氣如此低下不能不說很危急,但他卻笑了:「因為那一千將士是楊城的楊家軍,而率領他們前來的是——楊家嫡孫楊風青!」
史杏語在一旁用力跺腳,若楊風青的身份傳遍天下,天下具體會有什麼反應,現在還是未知數。
因為萬事皆有兩面,只不過人們看到的往往是正面。
楊家承受了多高的讚譽,也就經受了多麼猛烈的詆毀。
追隨楊風青的勢力消失了大半,但詆毀楊家的勢力卻大部都還沒有消失。
「什麼?!」
「楊家嫡孫楊風青?」
「他——他不是在五年前就死了嗎?」
史家之人驚叫,而普通士卒則猛然抬頭,眼眸神光熠熠。
「若我沒有猜錯,之前那個紅色身影就是楊公子!」
「原來如此!」
「不愧是楊家之人!」
「真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那我們該怎麼辦?他已經往北門去了。」
「不用做什麼,我們就在這守著就行。對了,楊公子還帶來了萬餘城內的年輕男子。放心吧,我們一定能守到刺史大人回來的!」
「嗯!」
死氣沉沉的石塔不時傳出低呼,低呼聲迅速密集,聲音很快不再被壓制,一道高漲的吼聲最先傳出:「公子威武!」
「公子威武!」
北門。
李胥站在城樓上,之前潰不成軍的常山軍已整裝待發,若一般的潰軍定然不能這麼快便集結完畢。
聽到喊聲,他抬起頭顱遙望若隱若現的石塔:「好好好,果然是你!」
抬頭望著天空,黑雲成團,不久之後就將大雨滂沱。
「報——琴川軍已出登堡城,一日之後其先鋒軍將到達馳原城。」
「拆屋前行,務必讓城門到石塔之間一馬平川!」
「是!」
......
待在洞穴最裡面,完全感受不到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那村正為龐匯贏換藥,地上有一大灘血跡,兩人心照不宣沒有多說什麼。
月兒躺在龐匯贏身側,小腦袋枕著龐匯贏沒有受傷的右臂。
噠噠噠——
腳步聲很快很重,一名士卒跑到龐匯贏身前,努力平息因劇烈跑動而大幅度起伏的胸口道:「稟告大將軍,張望的人已經到三里之外了。」
「叫他們收拾收拾,馬上離開。」
「是。」
士卒跑出去后,龐匯贏搖動右臂,楊月兒迷迷糊糊,眼睛都沒有睜開就撒嬌地搖動身體:「唔——不要嘛,我還要睡覺。」
「小懶豬,我們要回家了,快些起來。」
楊月兒迭地睜開眼睛,急忙坐直,大眼灼灼望著龐匯贏:「真的嗎?我們真的可以回家了嗎?」
「當然是真的,走了。」
單手撐起身體,起身後朝那村露出苦笑。
那村迅速搖頭,沒有說話,但一切都在不言中矣。
人格的魅力,妙不可言。
「來,握緊叔叔的手,可別走丟了。」
「嗯嗯。」
楊月兒伸出左手握住龐匯贏的大手,三人一齊往外走,通道兩旁的傷員都已經不見了。
走出洞穴,外面霧氣還沒有完全消散,但陽光已經鋪灑下來。
那村來這看到的是百餘人,此時則有三百餘人,還有數十個受傷的士卒。
「大將軍——」
一名中年男子帶著四名手握一個擔架的士卒走過來,只是喊了一聲,但他什麼意思已經很明了。
龐匯贏搖搖頭,指了指南方。
中年人點頭,轉身走到隊伍最前。
「前面的人當心避開生人和毒物,後方的人將所有蹤跡隱藏,出發!」
走出藏身之處兩里,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因為中途他們躲避了不下於十餘次尋葯人等生人。
「我來帶路吧,我知道哪些路人比較少。」
那村突然看著龐匯贏說道。
「嗯,多謝你了。」
「哈哈——若沒有遇到大將軍,我一介草民就是想參與這種事都沒有機會,應該是我感謝大將軍。」
那村說完,跑到隊伍最前方。
隊伍的行進速度快了很多,但就算再快,他們如今不僅是步行,還是行走在一片一般人不會到達的深山老林。
就算除去追兵和毒物的威脅,一會兒樹木參天、雜枝錯亂的樹林,一會兒怪石嶙峋、高低不一的石地,一會兒又是瘴霧瀰漫、土質鬆軟的沼澤,無不大大降低他們的速度。
以他們現在的速度要到達一百餘里之外的南河,難如上青天。
若是他們知道就算進入了南河境內,從南河最北端的南河鎮到南河中部的元封城都已成了張望的領地,不知道會有多絕望。
有時「無知」就是最大的幸福,此時的他們就是這樣。
......
其他地方的事情不斷,在虎嘯城發生的事情也不少。
一共十五萬大軍前去圍攻西噬城,如今不僅只剩下數萬人,更慘的是西噬城還在天策的手裡。
所謂好事成雙,禍不單行,就連進攻靜古城的大軍都折損了大半,上官謀城都不知道自己此時是憑藉怎樣的定力坐在主位上,聽師乾和終奇希的當堂大吵。
「若你將靜古城發現天策大軍並被其打敗的事告知於本將軍,本將軍怎會毫不保留地進攻西噬城,因而被他們偷襲?西噬城此次慘敗,本將軍認為本將軍有一半罪責,但有一半定然是你的!」
「此事我承認是我的紕漏,但昨日大軍潰敗,北津渡守軍因我們的潰敗而軍心惶惶。而我又不知道靜古城的天策軍會不會突襲北津渡,我的事情也很多,哪還能顧忌那麼多?事急從權的道理,難道你不知道?」
嘭——
「本將軍知道個屁!本將軍只知道是你害得本將軍慘敗,甚至差點死在西噬城外!害得數萬上官將士慘死他鄉!」
師乾猛地拍擊桌子並起身,面紅耳赤,看著終奇希的眼眸沒有隱藏一絲恨不能殺之而後快的刻骨恨意。
「師乾!大堂之上,你這等目無家主行徑,難道是想造反嗎?」
「家主,下官私以為此獠乃是詐降,從而率領上官子弟前去送死,望明察!」
「他已害死了我上官、中林、南林共計十餘萬將士,實在是罪孽深重,請家主治他的罪!」
都不需要終奇希出聲,左右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官,要麼起身大聲呵斥師乾,要麼直接向上官謀城勸諫治他的罪。
終奇希不無得意地掃向孤立無援的師乾,師乾正好也往他看來,眼裡的暴怒已不見,裡面除了絲絲冷意,還有得意。
那絲絲冷意讓終奇希因大殿一面倒的局面而有些得意的心一瞬間跌落萬丈深谷,猛然轉頭往上官謀城看去,心中更是驚懼萬分。
上官謀城看著下方,若臉上的黑色能生出雷來,定然是九天玄雷。
「師將軍雖沒能攻下西噬城,但已鞠躬盡瘁,且不止有一次差點就能將西噬城攻下,最後一次攻城更是失之毫釐!」
最後一句話落下時,大殿立馬陷入了絕對的沉寂。
誰又是傻子呢?聞弦歌而知雅意的功夫誰也不差,之前為終奇希說話的人已經伏下身體。
不等上官謀城再說剩下的話,終奇希起身走到大殿中間:「下官知錯,請家主責罰。」
「軍師你也沒有錯,事急從權更沒有錯。不過西噬城,不論如何都需要儘快攻下,從北津渡的十萬將士調遣出八萬順貢天河而下,聽從師將軍的指揮,務必在兩日之內攻下西噬城,而北津渡則繼續由軍師率軍駐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