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無巧不書
離開冰冷徹骨的石頭和樹榦，溫熱暖和的戰友後背讓他們漸漸平息了情緒，最重要的原因應當是龐匯贏當先平息了悲傷。
兩百餘道身影圍坐在一片樹林里，他們中間坐著一個身影，端坐身影旁還躺著一個小小身影。
「我們現在到哪了？」
「黨義山脈的中部，以我們如今的速度，再走一日便能到達一處勢力比較弱的出口，我們可以從那衝出去。」
「那裡距離南河有多遠？」
「一百餘里。」
「好。」
將士們聽龐匯贏說好之後，就有人放手撐在地上準備起身，龐匯贏又出聲：「別急，我還沒有說完呢。」
將士們又乖乖坐下，黑暗中，那一雙雙折射月光的眼眸都帶著很多疑惑。
「你們是不是很疑惑我為什麼在離開之前，還要讓鞏高爽率大部分將士協助天策軍守衛西噬城？」
將士們的眸光稍亮，繼續靜靜看著。
那名中年男子見沒人出聲，於是出聲道：「不管大將軍要做什麼，我等都沒有任何異議，定會捨命追隨。」
龐匯贏搖搖頭，轉頭看向縮成一團的楊月兒：「天策的神武大將軍，本名楊風青。」
「什麼？！」
兩百餘人齊齊起身，數十道驚呼一齊發出，驚飛四周很多不知名的夜行生物。
那村不明白楊風青這個名字有什麼好奇怪的，只是被那數十人齊齊吼叫嚇得一個機靈，迷迷糊糊的腦袋霎時清醒。
「唔——叔叔，發生了什麼事？」
楊月兒一隻手揉著眼睛，一隻手撐起身體，迷迷糊糊地詢問，龐匯贏將楊月兒摟到他的懷裡：「沒有什麼，在說公子的事呢。」
兩百餘名將士豎直的拳頭捏緊，眼中的頹色消散殆盡。
他們活著的最高意義，再一次回來了。
「啊？有哥哥的消息了嗎？」
楊月兒翻過身，仰著腦袋望向龐匯贏的臉，眼睛里哪還有一絲睡意。
楊月兒的身份他們早已知道，只是楊月兒怎麼也只是養女，哪能和楊風青嫡孫的身份相比？
「有了，公子就在天策，不久之後就會來找我們。」
「真的嗎？是真的嗎？」
「真的，叔叔怎麼會騙你呢。」
楊月兒兩隻小手捏緊龐匯贏衣服兩側，臉龐緊緊貼著他的衣服。
龐匯贏心疼的拍了拍楊月兒的後背，當先起身：「之後的路你們可都不要隨意拋下我們了，公子沒有我們就能佔下天策，此等人雄，你們難道不想見一見嗎？難道不想追隨他造就更大的功勛嗎？如今的光武——你們想要的，公子都有，相信我！」
「是！」
那村在一旁愕然，雖然龐匯贏等人沒有明說，但他早已知道龐匯贏就是光武來的瘋將軍，也就是攻佔了南河的最高統帥。
關於瘋將軍、南河的事，魚龍混雜的祥瑞城有各種消息，連他這個層次的人也都聽到了很多。
他們所有人都在議論是不是光武朝廷要收復天雄島，還在想天策和南河到底是什麼關係。
天策自攻下北林之初所宣揚的一切，他們早已有所耳聞。
他們並不是害怕天雄島被收復，畢竟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就算張望被攻陷，也只不過換了一撥人來收取他們的過路費而已。
甚至還有很多尋葯人希望天雄島被收復，以求黨義山脈的利益重新劃分，進出山脈的過路費能少一些。
他之前還在疑惑南河的最高統帥怎麼會在張望境內受傷，此時他明白了，也回不過神來了。
天策的神武大將軍竟然是南河瘋將軍的公子，他們聯合在一起，一南一北夾擊，上官和張望——
不過看這模樣，是上官和張望也聯合在一起了？
總之各種消息一起充斥他的腦子，他根本就想不明白其中的事。
「出發！我們一定能回到南河，等到公子！」
「是！」
......
西噬城外。
聯軍大營西方一里處沒有因大營的火光而明亮一些，此處距離西噬城東城門有數里，就算是西噬城的守軍有夜鶯一般的眼睛，也看不到這處隱藏著千餘道身影。
更何況這千餘道身影身上以及腦袋上，都插著樹枝，從遠處看就是一根根樹木而已。
隊伍最前方突出一道身影，那道身影的前方與他面對面的又有十餘道身影。
十餘道身影最前方那道身影伸手按在獨自凸出來身影的肩膀：「永年，待你功成歸來，我兩兄弟再好好對飲幾杯。」
儘管四周很黑，但兩人伸手就能觸碰，還是能看到雙方的表情。
管永年的臉色有些陰沉，朝師乾作輯：「末將明白，末將這就先去了。」
師乾一愣，抬起壓在管永年肩膀上的手臂，隱去臉上的笑容：「嗯。」
得到應允，管永年率先扎進樹林里，他身後的千人跟著進入。沒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聲音不見。
師乾望著管永年消失的地方，臉色陰晴不定。幾個呼吸後轉身望向西噬城東城門，隨即往大營走去。
管永年轉過身時，臉上的神色就已經是陰沉至極。
為什麼？
因為這個建議雖然是他提出的，但他可沒有做死士的決絕。
然而——師乾卻半強迫地讓他成了死士隊伍的頭領。
腦子閃過很多想法，但該做的事，特別是用自己生命去做的事，就算一萬個不願意，還是要盡全力去做。
每個城門對應的前面定然是一片坦途，而城樓上火光耀耀，他們若是從城門前方靠近城樓，無異於找死，所以他們此時所處這個方位是西噬城東城門和南城門之間，借著一棵棵有成人腰一般粗的樹木往牆根慢慢靠近。
城牆上的人影很多，但他們的姿勢都有些奇怪，以他的經驗，他們幾乎都是在倚靠牆壁小憩。
他走在最前面，他加快了速度，後面的死士速度也增快許多。躲在一棵樹子的枝幹後面望著寬達數丈的護城河，往後搖手。
後方衝上來十餘名將士，他們一起拿著數根比護城河更長，成人手臂粗的杆子。
「趕緊將梯子拼裝好！」
「是。」
他們從身後扯出一根根一尺有餘的棍子，將其卡在長桿上挖好的凹槽里。沒一會兒，兩條長梯組裝好。
他們沒有再行動，而是地看著城牆上。
半個時辰后，城牆上的人影開始動彈，
管永年猛地揮手，已經排布有一丈寬的士卒蹲著快步走出樹林掩護的區域。
城牆上沒有什麼反應，他們腳步加快了些，很快到了護城河邊。
城牆上的士卒這一會兒已經都消失不見，遠處有咔嚓咔嚓聲傳來。
「動作都快一些，不要隱蔽了！」
「是。」
長梯搭在護城河之上，管永年當先衝過護城河。
緊貼著空蕩的牆根，管永年壓著聽得砰砰跳的胸口。
指向東城門，他身後數名死士走上前。
從遠處看去，城樓上人影錯落，城牆下有一列人影隱藏在黑暗裡，慢慢往東城門靠近。
城牆上的咔嚓聲與他們擦肩而過，他們有驚無險地到了東城門正門下。
望著被拉起來的弔橋，管永年對那些拎著長梯的死士比劃數個手勢。
一條長梯搭在城門左側，一條長梯搭在右側，各有一名死士爬上去。
兩丈有餘的長度還不能登上城牆，但他們拔出長刀卻已經可以劃到固定弔橋的長繩。
管永年親自率人到東城門之外，一齊將長刀拔出。管永年正要揮手往下，東城門嘭地打開。
城內一片火光，讓東城門亮如白晝。
兩方人馬錯愕相視之間，聯軍大營響起震破天際的吼聲：「殺啊！」
羅大光和二狗一個機靈，眼中的神色無奈至極。羅大光本是想讓師乾知道他在城裡，也就是讓師乾聯想到楊風青在城裡。
不過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需要找劉長安和鞏高爽商議一番。
不知怎麼的，商議著商議著，成了率軍出去偷襲軍陣不整聯軍，所以也就有了此時的情景。
想得再多也沒有用，此時已經是狹路相逢，只有勇者能勝出，於是他們也紛紛大吼：「給我殺！」
「管永年！你好大的狗膽！殺了他，獎五千兩白銀！」
管永年見城內的情況早已心神顫動，見到羅大光和二狗，更是因太過恐懼而顫抖。
在被羅大光和二狗率軍衝擊時，他們都有看到羅字旗，也聽到了衝來大軍里的吼聲，但畢竟沒有親眼看到羅大光。
再加上之後西噬城沒有追擊他們，而是繼續固守城池，以他們對楊風青的了解，越加懷疑來人不是羅大光。
此時他不僅見到了，還是面對面的碰到，只相隔一面城牆。
這兩個人就在這裡，楊風青在的地方還遠嗎？
「快逃！」
羅大光和二狗的喊聲已經讓西噬城所有將士看管永年的眼睛都充斥著一股火焰，聽到他的喊聲，同時大喊：「殺啊！」
噗通——
管永年驚慌失措之下，直接跳進護城河裡。
轟——
弔橋落下，是生是死，就在今夜！
城牆上，負責控制全局的劉長安看到城外的情景，暗道一聲要遭。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到什麼好的辦法，轉身往樓下跑去並大喊：「任良才、俞嘉澍，你們將城內所有能動彈的將士都帶出城，此戰我們絕不能敗，快！」
「是！」
兩軍對沖之時，對面的火光比這邊的火光要耀目得多，而飛過來的箭矢更是密集如雨。
沖在最前方的羅大光和二狗咬著牙，他們不是楊風青，就算是楊風青在亮度這麼低的時候想完全看清飛來的箭矢也很困難。
他們靠的只有運氣和勇氣而已！
「眾位兄弟，生死成敗就在今朝，今夜所說的一切，你們可不要忘了！大將軍萬歲！」
羅大光最後一聲用盡全力喊出，就算是在轟隆隆的聲音中，四周的將士也聽到了，跟著大吼：「大將軍萬歲！」
遠處觀戰的師乾因吼聲而一陣心驚膽戰。
之前看到城門打開，他便毫不猶豫地下令攻城，天策軍從城中反衝出來之舉，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而此時的吼聲，讓他好像明白了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