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登基稱帝
這麼多百姓過來,上卻城的將士也都出來維持秩序。
不止上卻城的將士,「護送」其他城池百姓過來的將士也都參與了維護秩序。
如果有心人觀察,就會發現不管是自己的部下具體在上卻城的哪個地方,將領幾乎都聚集在城主府附近。
至少是在能看到城主府新建的那個高台附近。
噹——
分部在城主府附近,擦肩接踵的百姓和將士往傳來聲音的高處望去,大部分百姓只能知道是三道身著金色盛裝的男子在撞鐘,而一些見過世面、或者運氣比較好,見過三人的人則欣喜的同旁人訴說:「你看到了嗎?鍾柱左邊那個身形高大威猛的就是羅大光羅將軍。」
「我知道,我知道站在他對面的那個將軍是二將軍。」
「站在他們身後的的那個男子是誰?很面生啊。」
「兄弟你們都是外地來的吧?那是我們上卻城的新城主,楊大人。」
「啊?他怎麼能成為上卻城的城主?」
「這我們哪知道,真要想知道,就去問大將軍吧。」
羅大光、二狗、楊瓚三人,一人站在鍾柱的左邊,一人站在鍾柱右邊,還有一人則站在鍾柱後面。三人一齊扶著鍾柱,用力撞鐘。
三人的表情非常肅穆,眼睛里則隱含著無比的激動。
轟隆隆——
城主府早已築好的高台打開,一身暗紅色盔甲的楊風青,手持長槍走出。
轟——
聚集多時的百姓爆發出一陣排山倒海的熱烈吼叫聲,聲音太多而繁雜。
不過很快地,聲音就像萬千條小溪,匯聚在一起,最後流入海洋。
「大將軍萬歲!」
「大將軍萬歲!」
...
楊風青抬手,往下輕輕按下去。
讓空地都震動的聲音像滾水潑雪,轉瞬間消散無影蹤。
他們不說話了,可那一雙雙都發紅了的眼眸,與楊風青的眼眸倒是相得益彰。
「你們所要說的事,本將軍心中有數,可是光武生我養我,待我不薄,我是如何也不能稱帝的。」
百姓們頓時錯愕了,不過沒事,四周跑出十餘道身影,一齊跪在排放的「神物」後面:「大將軍稱帝是天命所歸,我等願意誓死追隨!」
這跪下的一群人,是以李明月、顧旭章為首,攜楊瓚、金日天等各個城池的文官一起。
顧旭章在前不久雖然還親自帶兵去殺敵,可自從那晚他與夏冰兒夜談之後,手底下就再也沒有親兵了。官職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如果不是事有權宜,他是定然不會再帶兵了。
「不行!你們若是再多說,那就休怪我不講情面了。」
楊風青的話音才落,在敲了鍾又跑下來的羅大光和二狗率領下,百餘名將領從那個人群中跑出,跪在李明月等人的身旁:「我等願意誓死效忠大將軍,望大將軍登基。」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人群里的回應很快,先是一道道窸窣的聲音在人群里響起,之後是連成片的聲音響起,最後是每一個百姓都吼叫起來:「請大將軍登基,若大將軍不登基,我等就不起來了。」
在他們喊叫之後,四周便響起了君王登基的特別禮樂聲。
這一次,楊風青沒有再推辭,很是苦惱地搖頭:「唉——你們這是——唉,都快些起來吧。」
「請大將軍答應登基!」
「我答應你便是。」
轟——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
這一日的時間,楊風青都在演戲中度過。
就像一個木偶,任李明月這個登基總指揮的擺布,楊風青才知道登基這件事是有多麼的折磨人。
上卻城的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不休的夜晚。
第二日雞鳴之時,上卻城又響起敲鐘聲。
在上卻城各個地方休息的文武百官,早已在修繕完備的城主府外面整裝待發。
咯吱——
大門一經打開,以李明月、顧旭章、華基、楊瓚為首的百官,齊頭並進。
從大門到牌匾已經換成《功德殿》的原議事殿,兩側站著一名名腰配長刀的挺拔士卒。
功德殿入口,羅大光和二狗目不斜視,如石雕一般。
進入功德殿,楊風青身穿著齊整的黃袍端坐在大殿里,身後各站有一個侍女。
楊風青的臉色看不出興奮,也看不出無奈,就淡淡的。
「參見皇上!」
以李明月為首,朝楊風青齊齊跪下。
「眾位愛卿平身。」
接下來商討的事情無不是開朝之初要解決的事,如人事調任。
除了吃飯,整整一日,上卻城的高官們都在功德殿里度過。
不過沒有任何一個人喊苦喊累,話又說回來,升職加薪這種事,就算來得再多,也不會有人覺得苦累吧?
晚上,就連楊風青自號鐵打的漢子,也是一身疲憊。
走回後院,如今的後院已經今非昔比。
足足數十個大小院子,除了楊風青、夏冰兒,就只有裘梓彤、小雨荷以及一些侍女、侍衛居住。
楊風青居住的小院又讓李明月派人加班加點修繕了一番,改名為龍居。
不僅闊氣了不少,房間也變多了,裘梓彤和小雨荷很「不要臉」地搬了進去。
李明月自然不會說啥,至於楊風青——
他才進入院子,好好梳妝打扮過的裘梓彤和小雨荷就笑吟吟地小跑過去,一人扶住他的一隻手。
「皇上安康,要不要奴婢給皇上捶捶腿呀?」
「皇上吉祥,嘻嘻——哥哥你也快些叫我公主呀?」
楊風青對兩個似活力無限的小女子無可奈何,揉了揉她們的腦袋:「你們冰兒姐姐呢?」
「冰兒在書房裡呢。」
「你們都先去做自己的事,我去書房處理事情。」
裘梓彤和小雨荷相視一眼,眨了眨眼:「好的。」
書房也比原來的寬敞了不少,夏冰兒坐在書桌后,拿著一封信看入了神。
峨眉皺在一起,連楊風青走進來都沒有發現。
楊風青站到夏冰兒身後,看完信上的內容,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事是瞞不住的,還是儘早跟叔叔說吧。」
夏冰兒明明不知道楊風青在身後的,可對楊風青的突然出聲沒有一絲驚訝或者驚慌,聲音壓抑著傷心:「風青,一定不能讓顧爺爺他們白白死。」
顧鐵房,楊風青與他的接觸僅限於在臨河大盛港口的隔空相視,可是那便夠了。
楊風青向來奉行的為人準則便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楊風青摟住夏冰兒:「放心吧。」
夏冰兒放下信件,雙手捂住楊風青的手臂:「風青,事情都處理得怎麼樣了?」
「呼——」
想到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楊風青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夏冰兒起身,拉著楊風青坐到書房牆壁旁放著的長椅,這是給來向楊風青彙報事情的部下準備的。按著楊風青坐下,她則跪在地上。
地上不是青石板,在青石板上還鋪有一層貂皮。
雖然楊風青不喜歡這種鋪張浪費,可他不喜歡是他的事,他的身份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身份就註定了這些東西,是必須的。
夏冰兒一邊輕輕脫去楊風青的靴子,一邊輕柔開口:「沒事,終於過去了,接下來的事,李叔和華基他們會處理好的。」
「嗯,終於是沒有我什麼事了。李叔為丞相,華基為御史大夫,劉長安為太尉,有他們各自獨當一面,我不管去哪,都能放心多了。」
「你還想去哪?」
夏冰兒稍稍用了些力,按壓楊風青的腳踝。
這點力氣於楊風青自然沒有丁點感覺,不過他還是趕緊認慫:「沒事的話肯定不會亂跑了。」
「現在還早,我先處理些事情,顧叔叔的事,你去跟他說一下吧。」
夏冰兒抿了下嘴唇,這件事最適合去做的人自然是她,也早已有心理準備,可真要去說,還是覺得非常的難受。
「如果你不忍心的話,我去也可以。」
夏冰兒放下楊風青的腳,撐起身子:「你現在可是一國之君,哪有動不動就跑臣子家裡去的,還是我去吧。」
楊風青握住夏冰兒的手,起身在她的嘴唇啄了一口:「我等你回來。」
「嗯。」
散朝之後,對於今日的一切安排沒有人有什麼異議。
顧旭章如今的官職是丞相下面的一個掾屬,沒有確定的官職。
不過頂著正一品的頭銜,與丞相已經是一個品階了。
而且就算他沒有正一品的頭銜,也不會有人敢輕視他,誰人不知如今和楊風青朝夕膩在一起的夏冰兒是顧旭章的侄女?
夏冰兒的能力,在楊風青不在的時候,也讓他們不敢小覷。
陞官了,顧旭章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開心,一直皺著眉頭,步行到他新的府邸——顧府。
別人的府邸熱熱鬧鬧,至少也是數十個人,可他的府邸除了他,就只剩四個人。
兩男兩女,兩男是接替守門的門童,兩女則是服侍他起居的。
回到房間沒多久,一個丫鬟端著一盆走進來:「老爺,水熱好了。」
「嗯,放在那吧。」
「是。」
顧旭章走到水盆前,低頭看著水盆里的倒影。
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他的父親、大哥、二哥,還有很多與他關係親密的人。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笑,可是顧旭章卻更加地難受了。
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眼睛猛然睜大,雙手抓緊木盆壁:「不可能!一定不可能的!」
「老爺——夏大人到了。」
夏大人,沒辦法,楊風青只要一日還沒迎娶夏冰兒,就算全天策的人都知道夏冰兒是楊風青的女人,也只能叫她大人。
顧旭章心中的不安感越加地強烈:「叫她到偏房等我,我這就過去。」
「是。」
夏冰兒看顧旭章遲疑的腳步和不敢與她相視的目光,更加的難受。
起身往顧旭章走去,摟緊顧旭章的右臂:「叔叔——」
顧旭章用力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兩人落座,夏冰兒看顧旭章只是呆愣看著桌子上的紋路,於是開口道:「叔叔,你是不是知道了?」
「不知道,但是你這麼說,我大概知道了。」
「叔叔,我永遠是你的侄女,不論如何!」
「呼——」
顧旭章仰天長呼,眼淚如何也止不住的流淌。
夏冰兒伸手抓緊顧旭章的手臂:「叔叔——」
顧旭章揮了揮另一隻手臂:「讓我靜一靜吧,最近如果沒有什麼事情,就讓我靜一靜。」
夏冰兒再三觀察顧旭章的臉色,幾個呼吸后重重點頭:「叔叔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顧旭章只是搖搖頭,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
晃眼間,距離楊風青登基已經過去三日,這三日里又發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頭等大事不是光武的反應,而是師乾的反應。
師乾派人過來向楊風青俯首稱臣,表示願意聽從號令。
對於此,楊風青的回應無比的堅決,斬來使!
第二件事便是在天策朝廷的同舟共濟下,天策以最小的代價從洪災中恢復。當然,這個最小的代價是有時間限制的——在糧食耗盡之前,重新找到足夠的糧食支撐天策六十餘萬軍民生活到來年秋收。
如果沒有足夠的糧食,天策的結局不言而喻。
第三件事,是天策馬不停蹄的派出以顧旭章為統帥,任良材、俞嘉澍為副將的五萬援南河軍。
在這多說一句,在被聯軍埋伏而重傷的會狂沒能熬過來,在楊風青登陸西噬城之前就已經死去。
還有很多細小的事情,在這也就不一一贅述了。
這三件事,影響最大的人自然是師乾。
聽說師乾因此在濰谷城以北二十里的忘川山脈,建起了人牆,時刻準備與天策軍決一死戰。
不過後面顧旭章領兵離去又讓師乾大鬆一口氣。
天策如今只剩十萬將士,他是明白的。
顧旭章帶走五萬,也就是天策僅剩五萬。而這五萬還要去除守衛天策城池的將士,所以楊風青能調動的將士,最多三萬。
而他——他可不是僅僅將原中林百姓聚集在以濰谷城、南屏城為中心的地界就完事了,他還將中林男子,從十五歲到四十五歲不等的男子都統招進了大軍里,現在他已經有十萬大軍。
不過這些對於冷眼旁邊的勢力來說都是旁枝末節,他們更奇怪的是光武朝廷的悄無聲息。
按理說,光武應該第一個跳出來聲討天策的。
不過光武朝廷沒聲討天策,倒是青丘州跳出來了。
青丘州刺史閔長嘯昭告天下,將會在適時兵出天策。
不知道原因的人也很快知道原因了,暗自為楊風青的年少輕狂搖頭。
京城之所以沒有出聲,那是因為光武朝廷在聽到天策楊風青登基時,陷入了一片爭吵的海洋里。
一直吵了好幾日都沒有個結果,今早也是一樣,他們還在爭吵。
鷹雪梅冷冷注視著下面,靜靜聽著他們冠冕堂皇的理由。
終於,她聽不下去了,打斷馬如意的話:「無需再說了,區區一個天策,不管哪時候平定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我們現在的重中之重是討伐德涼州。諸位愛卿覺得討伐德涼州的重任,應當交由何人?」
馬如意上前一步:「德涼州兵多將廣,我們有一大半的大軍在遼東防線和琴川,微臣以為應該等遼東分出個勝敗后再兵出德涼州。」
「可是蒼風調集大軍排布在遼東防線之外,又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
「微臣以為可以和談。」
「和談?」
和談這個詞,從未在鷹雪梅的腦海里出現過。
自從知道馬如意的另一個身份,她就開始思考馬如意在那個身份之後,每提出一個建議對蒼風的好壞。
可她仔細想了想,除了簽訂協議后,毅然撕破協議再進攻光武外,似乎蒼風這麼做並沒有什麼好處了。
「朕好好想想,明日再說,眾位愛卿還有什麼要稟奏的嗎?」
所有人齊齊低頭,鷹雪梅起身:「那便退朝吧。」
鷹雪梅回到育德殿,走上特意做出來供居住之人看皇宮盛景的高台,鷹雪梅一陣煩躁和難過。
「皇宮如此之大,卻沒有一個可以談心的人,真是悲哀啊!」
目光慢慢轉移,移到天雄島所在的方向。目光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複雜。
唰——
一封小摺子從她的袖子里掉落而出,摺子落在地上並攤開。
上面最顯眼的字,莫過於「楊風青與夏冰兒恩愛有加,夏冰兒是天策所有百姓共認為的皇后不二人選。」
「皇后?唉——我做了這麼多,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不說女子,就連男子的心情也是多變的。
特別是在某些特別的時期,要是正好還遇到很多不順心的事,那就更加的心煩意亂了。
正巧,鷹雪梅現在就把那些條件都給佔了。
「皇上,徐勝明求見。」
鷹雪梅的眼眸閃了閃,內中的光芒複雜難明。
「叫他到書房。」
「是。」
抬腳時,看到地上的摺子,撿起來看了一眼,眸光里的異樣光芒更加濃郁。
鷹雪梅進入書房時,一個身著將領服飾的男子背對房門站立。
當看到男子背影的剎那,鷹雪梅猛地止住身體,嘴巴下意識的就張開,在即將喊出來時,一絲神志讓她又止住了話。
不管是髮型還是身形,是多麼的像她的風青哥哥啊。
她之所以在那麼多人里,一眼挑中了這個名為徐勝明的小官作為她的心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說到鷹雪梅與徐勝明,這其中又發生了些事。
顧家是她的心腹,這是所有官員都知道的。可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卻落得一家兩代接連身死,一代豪族就此沒落。
所以除了那些已經與他們鷹家剝不開的家族,其他原本還在騎牆的官員,毫不猶豫地倒向了以咸家、馬家和車家為首的聯盟。
對了,如今的丞相名為徐達開,乃是跟隨鷹作棟數十年的下屬,算是智囊之一。
徐勝明則是徐達開的三子,因徐達開而平步青雲,如今是衛尉。
小時候他們相見過,最近五年鷹雪梅因為楊風青的事,就沒有再見過了。
衛尉職責是守護皇宮,之前擔任這個要職的人名為——呂華春。
之前某一次鷹雪梅在皇宮內散心時,恰好看到徐勝明在訓誡侍衛。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楊青峰。於是在兩日後,單獨召見了徐勝明。
之後這十餘日以來,徐勝明每一日在鷹雪梅散朝之後,都會來特意求見。
今日,他又來了。
徐勝明轉過身來,就連面貌與楊風青也有好幾分相似之處。
要說最不相同的,可能就是那雙眼睛了。
楊風青的眼睛時刻閃著機敏和活躍,而徐勝明的眸光就像被一個罩子罩著的燈,難以立即探出其中的更多情緒。
「末將參見皇上。」
鷹雪梅從跪下的徐勝明身邊走過,走過書桌後面:「有什麼事嗎?」
徐勝明的臉龐不動神色地動了下,在地上轉過身來:「聽說皇上在為是否該與蒼風議和之事而煩憂?」
「嗯。」
徐勝明不僅是衛尉,還是她新的心腹的兒子,所以鷹雪梅沒有計較他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末將認為這件事並沒有可以煩憂的地方。」
「哦?為何?」
「遼東的大軍確實不能動,琴川的將士要防備常山也不能動,但是天星州的十萬將士卻是可以調集過來的。」
鷹雪梅聞言撇嘴,天星州的控制者與其說是姜家,還不如說是李家,具體點就是李敬重。
李敬重那會兒之所以去馳原,是因為他早先得到了消息鷹雪梅會去馳原,而他去就是為了向鷹雪梅表忠。
話說李敬重已經是李家最後一個手掌兵權的人,不僅不反叛鷹雪梅,還向鷹雪梅表忠,這件事怎麼看都很怪異。
但只要再多想一些,李敬重現在是李家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人,這件事就很好理解了。
而鷹雪梅的撇嘴,也就情有可原了:「李敬重連京城都沒有來,直接從渝州回天星了,你以為他會將最後的家底為了朝廷供奉出來?」
徐勝明伸出一根手指,無比的堅定:「請皇上給末將十日,十日之後末將回來,若不能說服李敬重出兵,末將自殺於此!」
鷹雪梅靜靜看著氣勢突然變化的徐勝明,眼中的光芒又是一陣恍惚。
徐勝明久等不到鷹雪梅的回復,抬眼看去。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接,徐勝明沒有如一般的臣子趕緊低頭,繼續與鷹雪梅對視著。
然而——鷹雪梅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清晰,冷著臉點頭:「嗯。」
徐勝明感覺自己在這幾個呼吸里加速跳動的心和發熱的身體,突然一冷:「末將告退!」
當徐勝明的腳步聲消失時,鷹雪梅平靜的胸口,起伏的幅度慢慢變大,又在十餘個呼吸后回歸平靜。
「唉——」
一聲幽幽的嘆息,潑灑出道不盡的酸甜苦辣。
夏冰兒望向遼東防線,她不管在什麼樣的心境下,最信任的人還在那。
「爹,我到底該怎麼辦?我雖身在皇位,可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孩童,卻騎在了水牛的身上。我只能用繩子和鞭子儘力讓它按照我想的方向走,可它如果要一意孤行,我只能感到一陣無力。」
「如今,它已經在要暴走的邊緣,我不僅要控制它的前行路線,還要緊緊抓著它,以防被甩下來,被踩成肉醬。」
「後悔嗎?」
鷹雪梅想起了臨嫁給玖治之前,鷹作棟問她的話。
眼中的苦痛逐漸被堅定擠出,消散在空氣里:「不後悔!」
......
徐勝明得到了鷹雪梅的口諭,一路直奔徐府。
沒有回自己的院子,直奔最裡面的院子,也就是徐開達的院子。
「爹,你在嗎?」
「進來吧。」
徐勝明推門進去,在朝堂上總是默不作聲的徐開達,躺在長椅上,一個七八歲女童火爐旁用力揮舞扇子扇火,兩個十一二歲女子在他身後給他揉肩搓背。
三個女子就算還沒張開,都長得極有味道。
被世人稱為老好人的徐達開,好不悠哉快活。
「爹。」
徐開達眼皮子晃晃悠悠地抬上去,裡面是渾濁的眼眸:「說吧,沒事。」
說著,伸出兩隻手,一手摟住一個女子,手就當著徐勝明的面放在她們的屁股上。
他用的力道之大,使手腕上冒起青筋。
兩個小女子紛紛抬手捂嘴,眼淚已從眼睛掉落而出。
「我向鷹雪梅承諾說十日之內讓李敬重出兵為她收復德涼州,如果不能成功就死!」
徐達開放開兩個小女子,兩個小女子連一刻都沒能站穩,雙雙癱坐。
他連去看兩人的意思的都沒有,慢慢撐起身子,眼睛里的渾濁飛快地退去,精光閃閃,猛地暴喝一聲:「老夫讓你去當衛尉,要的是你能俘獲她的心,不是叫你去逞一時之氣!你是想氣死老夫嗎?」
原來如此!所謂的巧合不過是精心設計的騙局而已!
不說最後結果會怎樣,徐家的胃口可真是夠大,心也夠大。
徐勝明應該對他父親的脾性比較了解,突然的大吼沒有讓他驚慌,無奈苦笑:「父親你太小看鷹雪梅了,孩兒用盡了心思和柔情,一連十餘日的獻殷勤,如果是一般的女子,早就已經任孩兒採擷了。可她除了語氣與之前稍顯了不同,其他方面還是那麼的冷淡。」
「再進行下去,孩兒怕遲則生變!我們的行動,馬家、車家、咸家以及鷹家的下屬們都看在眼裡的!」
徐達開起身,圍著爐子走動。
「可要說服李敬重出兵談何容易,唉——容老夫好好想想。」
徐勝明雙手垂放,靜靜等著。
半個時辰后,一直走動的徐達開終於停下:「老夫知道了,跟我去書房!」
「是!」
......
琴川因為要防備常山州,成了以前的常山州,這不得不說是一件極為譏諷的事。
北宮龍因和史杏語每日成雙成對,遠離京城,好不快活。
此時,史杏語依偎在北宮龍因的懷裡,坐在院子里曬著好些時間日沒有出來的太陽。
史杏語手裡拿著一封信,兩人慢慢看著。
史杏語猛地起身,指著信上的一行字:「龍因,風青竟然登基了!」
北宮龍因則顯得淡然,淡然得有些可怕:「有什麼好驚訝的?」
「不是,這是登基啊,這不是小時候的玩過家家!是要被砍頭的!」
「砍頭?他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看北宮龍因還是那麼的淡然,史杏語受不了了,起身站在一旁,很認真的看著北宮龍因道:「你不會是不了解天策的實力吧?天策是原來的北林五城加上中林四城,後來北林加了一座新城,中林毀去了北津渡,也就是說天策一共就九座城池,人口更是僅有六十餘萬,連我們琴川都比不了,就不用說天雄島西部那些山地丘陵生產糧食的能力與我們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我實在是想不通啊!」
北宮龍因淡然的臉龐一垮,用力搖了幾下腦袋:「我也想不通,不過既然風青敢稱帝,那麼就一定有自己的把握。」
「有把握?你跟我說說九座城池,六十餘萬百姓有什麼把握?」
「我哪知道啊,你這是純屬沒話找話,是不是討打?」
「嘻嘻——你來打我啊!」
史杏語沒說完,拔腿就跑。
北宮龍因起身追去,兩人在院子里追逐打鬧,活脫脫的小孩子心性。
好一會兒,兩人又坐回藤椅,史杏語緊緊摟著北宮龍因的腰:「龍因,你說如果風青與光武朝廷交戰,我們該站在哪一邊?」
「你覺得呢?」
「我啊?個人感情告訴我應該站在風青那一邊,但從小的認知告訴我應該聽從朝廷的號令;理智告訴我應該站在朝廷一邊,但有股衝動又告訴我應該和風青一起。」
「所以你到底是選擇和風青站隊,還是朝廷?」
「我不知道了才問你啊,如果我僅僅只代表著我的話,就憑他救了你的性命和我們兩家的關係,我一定會站在他那一邊。但現實是我們代表了太多人的利益。」
「我就是被他救了的那個人啊,你說我有得選嗎?況且不管有沒有得選,我都會義無反顧站在他那一邊的。」
「啊?可是——」
「放心吧,風青既然敢登基,就一定有把握,還記得黑天嗎?」
「怎麼會不記得!」
「風青有那個東西在手,就算再多的士卒又有什麼用?根據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不僅僅只會製造黑天,看著吧!等他將自己所有的實力顯露出來時,什麼朝廷、什麼蒼風,統統都是紙老虎!」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忘記了現在皇上是誰了?沒看到這麼久了,朝廷還沒有頒布任何對天策的檄文?」
「唉——希望一切都好吧。為什麼要戰亂呢?每個人都過自己的生活不是很好嗎?」
女子,特別在有了自己的歸宿后,大多會只想著跟自己最愛的男子在一起吧。
鷹雪梅呢?絕對想,可是她現在是真正的騎虎難下。
北宮龍因抬手指向西方:「你知道那邊是哪嗎?」
「臨河啊!」
「還要過去。」
「德涼州。」
「再過去一些。」
「西蠻,你到底要說什麼?」
「西蠻是一個不管天下是什麼情況,我都會親自率兵去走一遭的地方。」
史杏語才想起,就是這個頂起了琴川一片天的男子,在極小的時候,和楊風青一樣,失去了他們的至親,而他們至親到現在都還沒有回到自己的故鄉。
「我也要去。」
「嗯!」
「不過我們現在不能做什麼嗎?就這樣遠遠看著風青?」
「你知道我沒有做?」
「啊?」
「哈哈——天機不可泄露,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小氣!」
......
三日時間足夠事情傳播得很遠了,越大的事情傳播的範圍就越廣。
再加上遼東防線有水路與天雄島來往,所以鷹作棟收到消息的時間還要早於鷹雪梅、北宮龍因一些。
鷹作棟跪在書桌前,書桌上擺放著的就是楊家三口人的牌位。
「老爺子、大哥、大嫂,我——哈哈——要是以前你們早些這麼做不是就好了嗎?」
「我一定會鼎力助風青賢侄一臂之力!就算是用光武的領土和百姓的性命!」
「我已經做錯過一件事,我不想再做錯另一件事了!」
......
楊風青忙忙碌碌好些天,也就有好些天沒有和小雨荷、裘梓彤「同床共枕」了,這可著實讓兩個小傢伙氣得咬牙切齒。
這不,好不容易確定明日沒有事了。
因為楊風青今日才在大殿宣布明日舉行二狗和金家長女金銀寶的大婚,為天策喜上加喜。
兩女一人一邊,摟緊楊風青的手臂使勁搖:「師傅,今晚你就好好休息一晚嘛。要不然明日沒有精神,那多不好啊。」
「哥哥,你明日可是司儀,要是頂著個黑眼圈,那該多不好看啊。」
夏冰兒在一旁給三人夾菜,笑得最甜,四人活像一家四口。
只是搖手臂就算了,兩人說話,一個比一個的聲音甜糯,來了哪個猛男都堅持不住:「好好好,今晚我不去書房了,好好陪你們睡一覺。」
「耶!哥哥最好了!」
「師傅,今晚我要睡最外面!」
夏冰兒玉臉噌的紅了,帶著威脅意味的掃了裘梓彤一眼。
「哈哈——隨你們。」
才入夜沒多久,兩女就興高采烈的拉著楊風青往卧室走去:「哥哥,都這麼晚了,我們快些去休息吧。」
「師傅,我給你準備好了葯浴,等會兒我們給你好好搓洗吧。」
兩女之心「昭然若揭」,無視了夏冰兒在一旁瞪眼。
夏冰兒緊跟著走進去,她倒要看看,她就在一旁,兩女怎麼當她的面吃了楊風青。
進入卧室,她發現她還是太年輕了!
一個超級大,已經能用浴池來形容的浴桶不知何時被搬進房間。
裡面盛滿了熱水,在霧氣繚繞中還能看到漂浮著很多藥物。
「哥哥,怎麼樣?這是我的主意哦。」
裘梓彤不搶這個功勞,她怕被夏冰兒打。
果不其然,夏冰兒聞言以日行千里的速度奔來:「小雨荷,你哪時候叫人做了這麼大的浴桶?又是哪時候叫人搬進來的?啊啊!氣死我了!」
「啊!哥哥救命!你們那會兒都在書房裡,又叫我們不要打擾你們,所以我們就叫人做好了啊!冰兒姐姐你別只追我一個人啊,這個主意其實是梓彤妹妹的主意。」
隔岸觀火的裘梓彤:「......」
不過她有別的招,伸手扒拉楊風青的衣服:「師傅,趕緊洗,不然水就涼了,我給你寬衣。」
楊風青止住裘梓彤的手,指了指小雨荷:「你帶小雨荷出去洗。」
「我不要!我就要在這兒洗!」
小雨荷屬實被楊風青的話給嚇著了,小腿一蹦,就給蹦到了浴桶的旁邊。
「不要進去!」
夏冰兒驚叫一聲,小雨荷已翻過浴桶,撲通一聲落進了水桶里。
在腦袋陷進水裡之前,小雨荷才記起她不會游泳:「啊!救——咕嚕——」
楊風青看得一清二楚,小雨荷的腳真的踩不到水桶的底下。
他都搞不清楚小雨荷腦袋裡到底是怎麼想事情的,跳過桶壁,一手拎起小雨荷。
「噗——」
小雨荷一出水面,就吐出了很多水。
「唔——嘻嘻——」
看著又沒心沒肺笑起來的小雨荷,楊風青真的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你就這麼想在這個桶里洗澡?」
「不是,我是想跟哥哥一起洗。而且我哪知道她們會放這麼多的水啊,不過其實我沒有在害怕,因為我知道哥哥就在我旁邊。嘻嘻——」
楊風青只剩搖頭了,打又不捨得打,況且就算打了,依照小雨荷的性子,多半是也不會有什麼感覺的,說不定還會叫他加些力道。
看了才穿沒多久的黃袍,將小雨荷放到水桶外:「你自己想個辦法再進來吧,你們都別幫她!」
小雨荷砸了咂嘴,也沒有向夏冰兒和裘梓彤求救,開心地跑出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