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與你同在(27)三合一
以你同在(27)
老江湖了?
這話說的!
好吧!也確實是老江湖了。
誰知道這位老爺子轉臉就說了:「人都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你這倒是膽子挺大,下結論敢說的那般篤定。老侯剛才說的是什麼都聽見了嗎?」
老侯是說小鬍子,原來小鬍子叫老侯呀。
他說的,她自然是聽見了的。
這老爺子這麼一問,林雨桐明白,他是指老侯剛才說的『隔輩人』。這『隔輩人』是說這老大媽要添孫輩了,至於究竟是家孫還是外孫,人家可沒明說。但是有了這個引子,那老大媽倒是先說了:「兒媳婦有喜了,大仙給算算,是男孫還是女孫呀。」說著,又想起什麼似的,「你放心,不管男孫女孫,給的錢是一樣多的。」
意思林雨桐明白,就是叫學老侯不肯清楚的先說出來這個有喜的是兒媳婦。
白衣教訓說:「大部分情況下,這做婆婆的多半是給兒媳婦算的。但也有特例……若是這個特例就叫你給碰上了呢?就這一點出入,就能砸了你的招牌。」
這話當然也是有道理的。
「砸了招牌倒是小事,這不過是給人看相罷了。人家雖花了這一份錢,可如今這世道,信這個信的很真的,卻幾乎是沒有的。所以,便是錯了,也誤不了大事。可就怕呀……」
怕什麼?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才看著徒弟道:「就怕自以為能看透別人命格的人,仗著天賦異稟,有了幾分依仗,便篤信依仗。這就是我給你上的第二課——天眼也是眼,是眼睛就都有被蒙蔽的可能。」說著,嚴厲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記住了嗎?」
「記住了。」林雨桐這次心裡真的警惕起來了。老爺子這麼鄭重的說這事,很可能便是他曾經因為這個吃過大虧。那這便是經驗之談了,更該重視才對。
白衣見這徒弟還算受教,心情又好上兩分,低聲問說:「你說那是兒媳婦有喜,可還有別的判斷?」
當然有!
林雨桐又指了指天橋另一邊一棟高樓的位置:「您看,這大媽是從那個超市出來的。超市的上面,是購物廣場。」樓外面掛著的大幅的招牌,還有各個商家掛出來的大幅海報,「三樓是男裝……」說著,她回過身來又指了指這大媽的另一隻手,那隻手裡除了超市的購物袋以外,還有一個綠色的布袋子,看包裝袋的規格,便也知道那裡面裝的是衣服,「而且是內衣……」
白衣點頭,三樓外懸挂的一副廣告牌上,就有一個年輕的男明星,秀著渾身的肌肉,穿著一個黑色的內褲的圖片,廣告牌的下面,便有這種綠色的包裝袋包裝出來的樣品圖片。
林雨桐就說:「這是國內知名的內衣品牌,很受年輕人的追捧。」
白衣便明白了,有當媽的給兒子買內褲的,沒有做丈母娘的給女婿買內褲的。
林雨桐就接著道:「您再看著大媽的穿著,身上的衣裳就是路邊那種十五塊買一身,看著像是是絲綢緞面,穿著瞧著也涼快,可一點也不吸汗。腳上的鞋還拖鞋,絲襪都滑絲了……再看看距離這裡最近的住宅區,看著近,可其實大門卻是朝那邊開著的,從小區出來,得繞出一站多地去,才上天橋下天橋去超市,這一點距離,偏公交站沒有順路的,所以她是走著來去的。路邊有摩的,三站路之內,都只收一塊錢。這一塊錢都捨不得……你猜她會花錢把他家老頭從裡到外打扮的光鮮亮麗嗎?」
不會!
這話當然聽著也很有道理。
可白衣卻反問一句:「許是人家倆孩子,一兒一女呢。閨女要生了,小兒子可能還沒結婚。」
所以,那些嬰兒用品是給閨女家買的,內衣是給沒結婚的兒子買的。
林雨桐一愣,這種情況當然存在!以自己的腦子不會考慮不到,可為什麼自己就篤定的認為人家只一兒子,根本沒考慮過第二種甚至是第三種可能呢?
白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為什麼?」
為什麼?
林雨桐也在問自己為什麼。
此時大媽已經問完了,也沒注意老侯是怎麼忽悠的,然後這大媽一臉喜色的往回走。一看那表情,林雨桐馬上就嘀咕:「只怕要白歡喜了,這一胎是女胎。」
這麼一想完,她整個人都愣住了,驚疑不定的看向老爺子。
就見白衣的眼裡湧出一股子狂喜:「果然……果然如此……」這種喜意幾乎是按捺不住要噴薄而出一般。
連那邊賺了五十塊錢正一臉喜色的拿著綠票票嘚瑟的老侯都注意到了。
林雨桐趕緊拉了拉老爺子:「走!咱回去說話去。」
「走!」白衣健步如飛,拉著徒弟就走。結果下了天橋,這走的方向並不是回去的方向,在兩人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就是之前算命的大媽。
白衣拉著林雨桐路過人家,然後低聲吩咐她:「回頭去看,告訴我你從她的臉上都看到了什麼?」
林雨桐如他所言去看,初一看,自我感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盯著看了足足十秒,好像有點不一樣了。這大媽的臉在她的眼裡可以用『開了染布的作坊』來形容,那眼角是黑的,鼻子是紫色的,嘴角又隱隱泛著黑色。其中還夾雜著這樣那樣顏色的痘痘,這各自代表什麼林雨桐也不是很清楚,她這麼盯著大媽看,將人家已經看的不自在了。她這才收回了視線,可卻垂下了眼瞼,緊跟著卻搖頭:「沒看出什麼呀。」
活了那麼大歲數,除了四爺,想叫她無條件的信任一個人,將所有的底牌都掀出來給他,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白衣停下腳步,認真的看林雨桐。見這姑娘一臉的疑惑,無辜的看著他。
他有些焦急:「怎麼會沒看出什麼來了?」他指了指那大媽,「臉上沒有哪個痣有顏色?或者是臉上的某一塊看起來臟髒的……」
「你的臉才臟呢?」大媽被這師徒倆指指點點的,這會子渾身都不得勁。小姑娘看看也就罷了,這老東西看著斯斯文文的,卻對著大老娘們指指點點,能是什麼好人?她還好心的問林雨桐:「小姑娘,這人你認識不?可別輕信人,如今這老男人,越老越不是東西……」
林雨桐擺擺手:「謝謝大媽,這人我認識。」
大媽一路走一路回頭,嘴裡還罵罵咧咧。可這老爺子好像全沒注意,自己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糾結的不行,嘴裡一直念念有詞:「怎麼會不一樣呢?怎會不一樣呢?師祖當年留下的手札可不是這麼說的!難道師門真就得落入……之手再無回天之力?」他說著,便面色鐵青起來,精神好像有些癲狂之態。
林雨桐心下駭然,這果然,天下是沒有白吃的午餐的。這平白無故的收自己為徒,是為了他的師門。他隱姓埋名低調了三十年,可見對方的能力如何。他竟是把大事寄托在自己身上。
學了人家的東西,就要受這個因果。這一點上,林雨桐沒有別的想法。只是留一手留慣了,她確實是不想把這些奇異之處說給對方聽。而且,剛才他的話里,是問自己是不是看到有其他顏色痣或是某一片臟髒的。可見他對那位師祖的天賦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自己這種情況跟手札上應該是有些差別的。
或者說,那位師祖也沒有自己如今這般的異能。
那麼自己是不是能隱瞞絕大部分,向他透漏一小部分呢。
想到這裡,她就盯著老大媽的背影愣神,好像又有新發現一般,得有一分鐘了,她才扯了扯老爺子:「師父……師父……我好像看到臟髒的了……」
「嗯?」白衣反抓住林雨桐的手腕:「哪裡臟髒的?怎麼一種臟法?」
林雨桐回憶了一下:「眼角……」她在她自己的眼角指了一下,「這裡,有些黑……我也不知道準不準,有時候眼線筆不好用,眼角眼底都是黑的……」
白衣狠狠的拍了徒弟一下:「之前還說穿著十五塊錢一身的衣裳,腳上的絲襪都滑絲了……這樣的人怎麼會化妝,那必然不是染黑的……」況且,「你師傅我不瞎,人家臉洗的很乾凈!」說著,他面色嚴肅起來:「記住,你指的地方那叫奸門,又叫夫妻宮。夫妻宮暗沉,顏色不深,她老伴兒去世不算久。」
說著,就從兜里摸出五枚銅錢來,在手心裡擺弄了起來,三兩分鐘之後,他停下來:「你看對了,她丈夫去世不滿一年。」
林雨桐就試著問:「那子女呢?」
白衣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獨子!」
林雨桐臉上就有了幾分若有所思,「獨子呀。」
白衣臉上露出幾分滿意的笑:「你之前是不是看過像是易經玄學之類的書,對這一行的一些術語不算是一點都不了解。」
當然讀易經,還認真讀了。若不然,凌波微步就練不了。
「這跟我現在……有關係?」林雨桐自己都不確定。
「你想想,你是為什麼那麼篤定,對方有兒子沒有女兒的。而且,兒子還只一個!」說著,白衣擺擺手,直接走人了:「今天的課就到這兒了,你回去好好想想,下次上課咱們再說。」說著,就直接攔車,計程車都停在邊上了,他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本來三天後該上課的,我要出門一趟,倒是不急了。下周吧,下周的今天,你去圖書館樓頂的儲藏室等我。」
「好!」林雨桐應著,就扶他上車,幫他關車門。老爺子坐上去之後,看著林雨桐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溫和:「別急著想掙錢的事,為師不缺錢,你也不會缺錢……」說著,就塞了一張卡過來:「密碼是你的生日,拿去花吧。」
卡一塞過去,那邊就催著走了,車子走了,留下林雨桐愣在當場。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生日的?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還是那天看準考證才想起來的。
路邊就有自動提款機,她過去查了一下卡,卡里有十萬,這在如今,可是一筆大錢。自家爸媽給自己準備讀大學的費用也才五萬而已。
這白門,要用自己是真的,捨得培養自己也是真的。
她站在大馬路上,看著過往的行人,這麼看真是看不出什麼來的。她正想找個目標呢,就聽一個緊張的聲音道:「美女,看一下這個,我們是做美容產品的……」
林雨桐低頭,手裡被塞了一張宣傳單。她抬眼去看這個發傳單的姑娘,長的普普通通,面相敦厚。這是給她的第一眼印象。再細看,她的臉便也髒了起來。仔細端詳之下她有了大概的結論,這姑娘母喪父健在,幼年過的頗為坎坷。只是這父母宮中隱隱有紅中帶紫的光華透出……她便試探著道:「若是家裡有什麼喜事,能不反對,就別反對吧。許是遇到的不是剋星,反是貴人呢!」
說著,她揚了揚手裡宣傳單就攔車走了。
那姑娘愣在當場,最近家裡還真出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是喜事的事。本來一直是父女倆相依為命的,母親去世十多年了,父親也沒有另娶,這回卻打電話來,說人家給介紹了一個對象,覺得很合適,想要結婚。當時她沒說話就把電話給掛了!如今這大街上,卻有人說了這麼一番話。
她當時就摸出手機,給爸爸回個電話:「您上次說的事……不是我不答應,我得知道人怎麼樣呀。」
「人很好……心眼也好……就是村口你蘭嬸子的姐姐……」男人在那邊,語氣有些忐忑,「你要是不答應,爸馬上去給人家回了……」
「不……不用!」這姑娘忙道:「你就說……到周末我就回家,咱們一塊在外面吃頓飯……」
電話那頭忙不迭的應承著,等掛了電話,這姑娘才反應過來,這是遇上高人了吧。
蘭嬸子她知道,人很好,就是嘴巴大,啥事都說,愛說別人家的,也愛說她自己家的。也因著這一點,跟她接觸過的人都知道她姐姐家的事。她姐姐……自己也見過,也是個好人。她本是她們村的民辦教師,後來結婚嫁了人,因為不能生孩子跟男方離了婚。後來又再嫁了一回,男方三子一女,她把人家孩子給拉扯大了。她不是當老師的嗎?後來轉正了,繼女的工作都是她找了以前的同事幫著安排的。可這三個繼子結了婚了,繼女工作了也嫁人了,人家翻臉了。等老頭子死了,就徹底的撕破臉了。去年還聽說打官司還是怎麼著的……當年結婚沒結婚證一說,人家那邊不承認這種繼母和繼子女之間的關係,鬧的沸沸揚揚的。老太太當時沒法子,回了娘家的村子買了個破院子,上周又聽說,蘭嬸子娘家那村子恍惚是要拆遷的。
有拆遷款,有拆遷的房子,退休的教師還有退休工資,咱不說占人家的便宜吧,至少結婚後,爸爸是不用出去那麼辛苦了。
爸爸不用自己操心,減輕了自己的負擔,這不是家裡的貴人是什麼?
哎呦!今兒真是遇到高人了。
高人林雨桐走的很沒有高人范,打了計程車之後上去了才看見車上還有別人。司機是個油膩大叔,急著掙錢的吧,又瞧著林雨桐小,穿的很乖乖女,就跟那位乘客道:「順路的,沒事,我肯定先把你送到……」
坐在副駕駛上的乘客就說:「行行行,只要不耽擱我趕火車就行。」
火車站往北邊還得再走半個小時,這是不堵車的情況,我家往南還得走四十分鐘,這一來一去得一小時四十分鐘,算上紅綠燈和高峰期的堵車,得兩個小時才能到家吧。有這功夫我走都走回去了。
「師傅,我剛才說錯地方了,我到前面的銀行……」在這裡都能看見招牌了,她就順手指了一下,掏了六塊錢遞過去。
司機師傅還挺高興:「成成成,這麼點的距離還打車,要都是都跟你似的,那我們的生意可得好了。」
林雨桐笑笑,臨走的時候友情提示:「師傅,路上別再載客了,直接就走吧……」
司機師傅有點不高興,林雨桐還沒走利索,他就跟副駕駛上的乘客道:「現在的孩子,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以為錢是那麼好賺的?拼車怎麼了,又不妨礙誰?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對不對?」
說著,汽車的尾氣噴出來,車卻已經走遠了。
林雨桐坐在邊上等下一輛計程車,眼看著之前那輛車開出去,然後……追尾:前面公交車避讓行人,急剎車了。他太著急,走的是公交車道,然後撞公交車尾巴上了。
他為啥要走公交車道的?
因為擠不上公交又趕時間的人,想搭出租走。出租司機是為了兜攬客人的。
嘚!耽擱的不輕吧!
「哎!」她嘆了一聲,往前走了一站路,避開出事地段,重新攔了車回家。
她如今不再刻意盯著人看了,看多了確實是能看出很多東西。因為本身就有易經的基礎,有時候不用特意去判斷,得到的就是最後的結果。
回去的時候四爺已經回來了,花格子和小李連同中介的,在上面清點房裡的東西,然後交鑰匙。
樓里,除了二樓正交接的幾個人時而說幾句話,再沒有聲響。她迅速的掏出鑰匙,開了一樓的門進去,四爺已經在家了。鞋換下來在玄關放著呢。
可進去之後,卻見四爺睡著呢,而且睡的很昏沉,她回來了,他都沒起來。
她馬上意識到,四爺這狀態不對。
這兩天忙著這個忙著那個,卻唯獨沒注意的,就是四爺吸納的『氣』可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這種狀況會如何?經常這樣會不會有危險?
這次的事情得引以為戒,再不可疏忽了。
她急的什麼似的,可四爺需要的這『氣』,跟旁的『氣』又不一樣,這大白天的,又啥事都沒發生,這要去哪找陰氣去?
距離最近的是秦琴,可這兩天秦琴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一直也沒見到。去找葛水根?不成!連楚教授都叫自己輕易別招惹他,那就是真不能招惹。還得另外想法子。
著急之下,直接出門,坐上車,去找之前見到的那個老侯。
坐上計程車之後,她又給花格子打了電話,叫他處理完就行,別打攪四爺休息。那邊只猶豫了一下,就點頭應承了,「那我搬到上面二樓來住?」
行!
她應承了就掛了電話,心裡焦灼的很,也不知道老侯走了沒有。
運氣還算好,老侯還沒走:「今兒運氣不錯,多等等,說不定還有生意。」
林雨桐摸出一百塊錢來塞過去:「侯叔今兒的運氣確實是不錯,這不,生意來了。」
老侯利索的收錢,嘴上卻客氣:「都叫叔了,還能收你的錢嗎?那不是打叔的臉嗎?」
林雨桐懶的跟他你來我去的墨跡,直接問道:「我就想問問侯叔,可聽過什麼邪性的事情,距離越近越好……」
老侯『嘶』了一聲:「丫頭,這種事可別打聽。別以為跟著你那三板斧的師父學了幾個江湖道道,就真成大仙了……」
「我給錢,你說故事。故事講完,咱倆這生意就做成了。沒那麼些彎彎繞的廢話,想找人聽教訓我的話,我何苦花錢找你?」林雨桐露出幾分不耐煩的時候,臉上就帶出了幾分痞氣。還真是江湖油子的德行!
老侯搓了搓手裡的紅票票,「得!今兒是遇上個姑奶奶吧。行,說話爺們,做事也有尿性……」
說的客氣,都是恭維的話,但這老玩意是看出自己著急,他想趁機再撈一筆。
林雨桐再摸出一張錢來遞過去:「說不說?不說就把錢還回來,我找別人說去。」
老侯馬上將錢往兜里一塞,半個字的屁話都沒有:「西門,三站路之外,那裡有個教堂……」
一說出地址,林雨桐起身便走。
老侯摸了摸頭上的汗,嘀咕了一聲『心可真野』。但隨後就摸出電話,撥了一個電話出去:「老哥哥,你這徒兒剛才可找我了……找我幹啥?你不是會算嗎?算一個看看準不……給錢呀……你這多見外……你老哥的寶貝徒弟,我能害她嗎……就說了一個……就是西門那邊的教堂……行行行,五百啊,咱可說定了……」
林雨桐這次倒真不是莽撞,四爺那樣,她也顧不得莽撞不莽撞了。再者,老侯是老江湖了,只要是老江湖,就沒膽子指個深坑給自己。連葛水根那個坑都能逃出去,這個隨口能被老侯供出來的地方,她還真就不懼。
西門外有個教堂沒錯,坐車也確實是三站路。但這三站路只能坐到站牌位置,便是計程車,也只到這裡。通往那個教堂的路,太窄了。
這個教堂有些年頭了,據說是民國初年的建築。當時這邊村子一小夥子留洋回來,就帶來了一洋和尚。那個時候能留洋的,都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少爺回來了,就用家裡的錢給洋和尚蓋了這個教堂。因此,這教堂是蓋在村裡的最裡面,原本是四六不靠,周圍根本就沒有人家的。可發展到如今了,這裡早就成了鬧市區了。小村子也成了城中村,地皮早就分了又分,村裡的房子換了一撥又一撥,這十來年,又都給上面加蓋。加蓋就算了,二樓往上,還都得挑出一檯子出來,兩邊這麼一擠,越發把原來就小的巷子擠的更窄了。加上租戶多,自行車摩托車,做生意的三輪車。還有堆放在巷子的雜物,車要說進去吧,也能進去,那得是不怕車身被剮蹭的情況。
一說到這裡,司機是死活不往裡面去,加錢也不去。還給林雨桐說:「這一片就這一個老教堂,你要是找的人住在教堂附近的話,那就是這裡了。順著巷子往裡走,不拐彎,走到頭就到了。不遠!」
說是不遠,可林雨桐足足走了二十分鐘。
巷子里到處是污水,這裡是有下水道的,但是人太多了,各種的生活污水,開了門就潑出來,所以,整個都是濕的。腳上的小白鞋鞋幫子都髒了,這才到了地方。
這個教堂外面全是鐵架子,像是工地,連手腳架都搭建起來了。
林雨桐掏錢跟路邊一個冰櫃旁邊搖著扇子的老太太買了一個雪糕,一邊吃著,一邊跟老太太打聽:「奶奶,這是教堂嗎?」
老太太朝教堂看了一眼,「那東西擱在那裡礙事,村上的人都說拆了,村上也做主說拆,結果都要拆了,又有人說要報文物局,文物局來給攔了,這不……手腳架還沒拆卸一直放著呢,如今僵持著也不知道上面咋說的……」說著,就問林雨桐:「小姑娘,你是要租房還是要幹啥?我家還有兩間房子,租金不貴,一個月只六十……」
六十塊錢的房子必然是那種一點光都不透的屋子。
林雨桐就擺手:「不租房子,我是找這種老建築拍照片的。」
老太太一下子就喪失了剛才的熱情:「……那東西有啥好拍的……」
「怎麼不好拍?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林雨桐就故意道:「這地方出了些靈異事件,那這裡的照片拍出來自然就不一樣……」
「啥靈異不靈異?」老太太當時的臉色都變了,整個人都激動了:「那都是人家胡說的,我家跟教堂這麼近,咋就沒聽說靈異不靈異的事?你可不敢胡說,外地人都不租我們的房子了,都是你們這些嘴上愛胡說八道的人害的……」
正說著呢,幾步之外就吵起來了。
一個小夥子喊著:「當初給了二百塊錢的押金,說好的走的時候給退的。我這不租了,又沒有損壞東西,憑啥不給我退。」
「你才租了一個月,退什麼退。最少都要租半年,都像是你這樣的,我這隔一個月就得空半個月找租客,扣你押金不給怎麼了?損失總要找回來的。」
「你找回損失了,那我的損失誰找給我?」
「我又沒逼著你叫你走!」
「你們這地方能住嗎?當初租給我的時候咋不說你們這裡的真實情況,你就是騙我這樣的外地人……打量著我們不知道對面那教堂里鬧鬼。」
「哪裡鬧鬼?再敢胡說你今兒別想囫圇個的從這村上離開我告訴你……」
正聽著呢,就看見隔壁大門裡,出來一小夥子,拖著行李箱,嘴裡罵罵咧咧的走遠了。
林雨桐追了過去,等拐過彎了,才從後面拉住他,摸出兩百塊錢拿在手上,「找你打聽點事!」
這小夥子一看那錢,指了指村裡的小麵館:「一直忙著收拾東西,還沒吃飯呢,想問什麼都好,請我頓飯唄。」說著,還伸手來拿林雨桐手裡的錢。
林雨桐手一縮,指了指麵館:「進去只管點,說的好了,錢給你。說的不好了,再說!」
哦!這妹子還是個社會人!
麵館里只有三張桌子,聽口音老闆是外地人。這小夥子進門就要一個拼盤的冷盤:「牛肉半斤,滷肉三兩,直接加進去。再來兩個鹵好的豬蹄,一大碗干拌面五瓶啤酒。」說著,就沖林雨桐笑,「妹妹可別笑呀,嚇的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了。」他指了指飯館,「外地老闆……在這裡才敢說鬧鬼的話,不是成心宰你的。」
啤酒上來了,林雨桐給他倒了一杯:「說說,怎麼回事?」
「說起來你都不信。」這傢伙連個喝了兩杯,好像膽氣才壯了,壓低了聲音道:「那教堂,鬧艷鬼!」
什麼玩意?
艷鬼?
「你見了?」林雨桐問。
「那沒有。」他倒是乾脆,「就是邪性啊,你不知道吧,這村裡七十歲以上的老頭,都死的差不多了。上個月,又連著死了兩個六十多歲的,我一個同鄉,他爸在這邊呆了一個星期,您猜怎麼著,才五十多歲的人,在老家身體老好了,跟著年輕人滿果園攆兔子的那種人,昨兒也死了。死的時候我可在醫院呢,老爺子笑的可風騷了,一個勁的叫『桂香……桂香……』,可我老鄉家把親戚數到八竿子之外,也沒有一個叫桂香的。昨兒回來我把這當笑話說給一個院子住的一個哥們,說老爺子這把年紀了,怕是還想著年輕時候的老相好呢。誰知道那哥們才說,這村裡的男人死的時候,都喊一個名字——桂香。」
說著,他自己先打了冷顫:「你說怕人不怕人,我還敢不敢住?」
林雨桐也聽出來了,感情受害的都是男性,那與自己而言,危險又降低了。
她拍下兩百塊錢在桌子上,轉身就走了。那位裝了錢就算完事,才不管林雨桐去幹啥了。
林雨桐又倒回去。賣冰櫃的奶奶怕可能回去做飯去了,這會子門口並沒有人。林雨桐想繞過去,看教堂的後面是哪裡。
繞了一圈,教堂的背後是一廢棄的廠子。廠子很小,看門口斑駁的招牌便知道,這是八十年代的村辦集體廠子,也就是兩個院子大小。這地方要不是在教堂的後面,只怕早租出去了,別的不說,廢品收購站就最喜歡這樣的地方。
因著沒法子利用,這邊的路還是八十年的煤渣路,坑坑窪窪的不像個樣子。好容易過去,從那矮牆上翻過去,穿過整個廠區,再翻到教堂里去。
教堂樓外面的院子其實沒想的那麼破敗,草木都像是有人修建過的一般,蔥蔥鬱郁的。挨著牆種著一圈的棗樹,如今棗樹上都是青棗,繁密的很。可林雨桐低頭,卻不見地上有落的棗。這就很奇怪了。
種過棗的都知道,這玩意最愛落了。在坐果的時候,地上要是沒有一層密密麻麻的乾癟的落果,都不算你家的棗長了。
可偏偏的,這裡的棗樹下,不見落棗。
是人打理過了?
還是因為別的。
她從後面繞到小樓的正前面。
前面得從手腳架下鑽過去,然後又才順著台階往上走,到了大堂門口的那幾平米的平台上,地板磚鋪就的地面,光鑒照人。這跟腳手架上的鐵鏽形成鮮明的對比。
上前去,伸手搭在大門上,門無聲無息的就這麼打開了。陽光順著開著的這一扇門照了進去,把林雨桐的影子拉的老長,投在了教堂的大廳里。
她一步一步走進去,門在身後就關上了。教堂里並不陰森,相反,午後的陽光從窗戶透進來,窗子上的輕紗被輕風吹拂,微微的飄動起來,一切都顯得溫暖靜謐柔和。
大廳里放了兩排長椅,她的手摸了摸,上面並沒有灰塵,乾乾淨淨的。
林雨桐微微皺眉,這可真不像是鬧鬼,因為她真就感受不到一絲的陰氣。
這麼想著,她就抬腳往裡面走,想看看裡面還有沒有什麼古怪,此時,從旁邊的側門裡,走出一個人來。這人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來。她眉目清朗,身上穿著一件白底藍花的偏襟小襖,下身是一條藍卡基褲子,黑色的偏帶布鞋,白襪子。頭上包著一塊淡藍的帕子,將頭髮都包在裡面,手裡拎著掃帚簸箕,站在那裡。見到林雨桐就愣了一下:「姑娘,你找誰?」
林雨桐卻看向那個側門,她在回憶,之前那裡有側門嗎?
若是有,自己會發現不了嗎?
於是,她輕聲問了一句:「你……是桂香嗎?」
這一句話問出來之後,之前還仿若隔壁阿姨的女人,面色驟變,教堂窗戶上的輕紗,猛烈的動蕩了起來:「桂香……桂香……誰叫我桂香?桂香早死了……我也不是桂香……桂香被你們這些男人害死了……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