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生日禮物（三）

雖然平時性子有些大剌剌地看不出來，可我也知道，自己骨子裡戀舊的毛病，從來就不曾根去。

喜歡探索新的事物，夢想是自由地走遍能去的每個地方；之所以能那幺逍遙的隨心所欲，全是因為我知道，不管是快樂或悲傷，總有那幺一塊地方，是能讓我完全放心休息的歸屬－－前輩子地方即是我的家族，可卻因為創世神的強勢而徹底破壞，這也是我之所以那幺執著想回去的原因。

轉世轉得心不甘情不願的怨氣衝天，卻沒有完全讓我冷了心腸。在這個世界有了越來越多的牽挂，從最初便一直陪著我的植物們、Ron他們、教父和Remus…甚至是，終於確認心意的人……

這裡已經給我的生命留下太多痕迹，加起來一點都不比過去的少。從一開始「完全離開」的執念，也因此變成了「回去看一眼就好」－－我並不後悔做出這樣的選擇，更清楚知道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即使曉得自己的決定，也只會欣慰的給我全然祝福。

選擇留下，並沒有讓我遺忘或失去什幺，反而讓我得到更多。

會要建造「雪屋」的初衷，最一開始也只是想給血精靈這群上古棄兒們一個可以真正休歇所在－－流浪或許是少部分生物的天性，但那絕對不屬於精靈甚至血族這兩個向來把自己族人後裔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的族群。無處可歸的體會我也能感同身受，雖然我沒辦法改變這些血精靈的出身和被遺棄的事實、更沒辦法照料他們；但是至少，我能給他們一個新的、讓他們可以自在自由建設的家園。

我是那幺想的－－至少在我決定留下來以前。

既然沒有打算離開，我自然就想有個屬於自己的住所－－不是沒想過回Godric'sHollow，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沒臉回去。Voldemort確實殺了我父母，可若我當初若沒有對這世界存有輕視怨恨之心，創世神又怎幺會出手，徹底斷絕爸媽的活路？

爸媽他們或許不會怪我，但是我絕對不會原諒我自己；年輕和衝動可以是犯錯的理由，卻不是可以被原諒的借口－－至少在解決Voldemort以前，我不覺得自己有踏足祖地的資格。

『我不知道Potter老家原本是什幺樣子。但是從你爺爺奶奶收留我，一直到畢業我搬出來，James和Lily結婚還有你的出生，那幢屋子一直是這個模樣。』

我僵直的盯著眼前的屋子和一花一木；而身邊傳來的微微壓抑聲音，更讓我無法控制的憶記起當時的一切。

『以前屋子的前後院花園都是你奶奶在照料，後來她過世，你爺爺沒多久也跟著走，James和我就有些不太想回去，怕看了空蕩蕩的屋子難過，所以有段時間那沒人整理的前後院讓整個屋子看起來還真有幾分鬼屋的樣子。直到Lily嫁給James也住進去，在她的指揮整頓下你家才又恢復了原樣。』

Sirius牽起我的手，直接拉著失魂落魄的我走向屋子，『那些花花草草的東西我不擅長，也不太記得你奶奶和Lily究竟種過些什幺，所以花園的部分是Remus從花店買了一些家栽植物，又從附近找長得比較旺盛好看花草的挖回來隨便種種。那些－－』

來到屋前，他指向傍樹而築的鞦韆和滑梯、以及走近了才微微可從樹葉中見到露出一角的小樹屋，『是血精靈們做的，比起James自己做的那些要好看多了。當年雖然你出生以後，我一天起碼聽James抱怨十幾句你搶了Lily全部注意之類的白痴醋話，可是把前院花園剷平空出一塊地方，做這些麻瓜鞦韆滑梯讓你大點的時候玩卻是他堅持的主意，也是他自己動手慢慢做出來的－－不過那時候樹屋就不是給你的了，而是James給Lily做的。因為Lily小時後有個小夢想，就是想要有個屬於自己的小樹屋，雖然她那時候還沒和James交往而且也只是隨口跟朋友說了那幺一次，但是James偶然聽到后卻一直記住…很白痴對？可是James確實從看到Lily第一眼后就對她死心踏地了，只要是Lily想要的，他挖空心思用盡手段也會給她弄來。其實從小James一直就是這樣死心眼的人，我們小時后第一次在DiagonAlley遇見的時候硬纏著要和我認識就能看出來－－』

『所以爸以前會進Gryffindor，是為了你和媽媽？』我輕輕問，聲音低啞得幾乎不像自己。

Sirius偏過頭來看向我，臉上帶著懷念與些許夾雜意外喜悅的幽傷微笑。

『…你是自己猜到的？』

我沒有出聲，只是默默點頭。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幾百年來一個家族中人只會隸屬一個學院出身的機率實在太小了，就是基因作祟我也不信有那幺頑固－－Ron他們一家也只是這兩代碰巧都出了性子淳良又像父母的孩子，其實他們的祖上也是有進Ravenclaw和Hufflepuff的－－至於我家那些祖先更從來不是什幺安分的主。就我粗略印象里從Slytherin畢業的也不在少數，要不然也不會曾和Black家是世交了；只是Potter家近幾代以來的子孫幾乎都是Gryffindor，這才和一直崇尚純粹貴族血統的Black家逐漸交惡起來。

『別人都以為我是Black的叛徒，嗯，當然那也是事實，因為我是真的很厭惡那個家族－－每個人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黑到骨子裡去了！而且還成天把純血高貴掛在嘴邊，像是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尤其是我媽，要是沒相處過，你絕對不會相信她對貴族禮儀的偏執程度有多可怕－－』Sirius臉上浮出深深的痛恨和噁心，旋即用力甩頭像是要把那些記憶拋掉，『總之在認識James以後，連我自己回想起來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能在那樣的家裡住那幺多年。可是實際上，James也是叛徒，或者該說他和你爺爺都是。我是在我們分院儀式后的隔天才知道，原來他們兩個都應該去Slytherin的，只是都碰巧為了同樣的理由才進Gryffindor。』

旁邊一直沒吭聲的Remus聽到這終於忍不住開口，『所以我們入學的第二天你收到咆哮信后，James把他家寄來的信丟給你看的內容，上面就是說這個？』

『就是這樣。』Sirius朝Remus咧嘴一笑，順便拍拍我的肩，『所以啦，如果說同家族的小巫師進了Hogwarts大部分會去同一個學院是分類帽決定的規矩，Potter家的傳統就是打破分類帽的規矩自己決定想去的學院。你爺爺是這樣，你爸是，你也是。』

Sirius半彎下身看著我，亮灰的眼睛和我平視，眼底瀅滿的是深深的愧疚、欣慰，以及疼愛。

『我不是個好朋友，更不是個好教父－－聽我說完，Harry。』Sirius阻止了我欲開口的辯護，認真看著我，『我自己的脾氣我自己清楚，我沒James那種認真的熱情，也沒Remus的耐心溫和，更沒Lily細心寬容的氣度。作為一個長輩，而且還是一個曾經被複仇和愧疚蒙蔽了心眼、渾蛋到把你丟下那幺久的長輩，我其實能給你的真的不多－－特別是你又那幺聰明堅強，懂事到幾乎不需要讓人費心－－』

『不是這樣的！』我猛搖頭的抓住Sirius的手，急促解釋，『不是這樣的！教父，我從來沒怪過－－』

『噓，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Sirius安撫地托住我的頭，輕聲對我說，『我當然知道你沒怪過我。你是那幺聰明，在所有人都誤會真相的時候，你是唯一個看得通透相信我清白的；這樣聰慧的你，又有著Lily那樣的善良，你怎幺可能會怪我？你只會怪你自己，對不對？』

我身體細微的輕震顯然沒逃過Sirius的眼睛，他臉上浮出無奈的苦澀與更深的歉疚。

『果然是這樣。』Sirius嘆息，『你怎幺能那樣想？那根本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個孩子－－』

『可是我都記得啊！』我忍不住脫口，『我記得爸爸媽媽，記得你，還有以前的弟弟妹妹跟其它的家人朋友——』

『這我知道。我也不是要否定你以前的人生，我知道那也是你的一部分，而且也是因為有那些過去，所以才有現在的你不是嗎？』

為了安撫又開始有些激動的我，Sirius的聲音更沉也更穩定，卻沒有減少絲毫的溫和，『我不是那種會安慰人的料，好聽的話我也不大懂怎幺說，但是一些道理和基本知識我還是懂得。你是個孩子，至少現在的你是，不管你以前是什幺身分什幺人，現在的你就只是James和Lily的孩子而已。我相信就算他們倆個都還在這裡，也會這樣對你說。而且，你或許是記住了很多事情，但是記得那幺多的事情，對你來說真的就是好事嗎？我在Azkaban的那段時間雖然昏昏沉沉的，但是也足夠讓我深刻體會到記憶太多、甚至是屬於糟糕記憶會是什幺樣的感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Harry？你也好，我也好，那些過去的事情我們都已經無法改變，即使是現在，只要一想到當初變更你家守密人的提議是我的蠢主意，我還是無法原諒我自己。我還是覺得愧疚，覺得自己害死了James和Lily！可Merlin才知道，當初我在報紙上發現Peter那雜種的化獸老鼠、而且就和你距離那幺近而你卻一無所知，我才猛然察覺自己有多愚蠢－－James和Lily已經死了，我沒辦法幫他們報仇宰了那個叛徒，這些都是我的錯，但是看看我忘了什幺？你爸媽讓我做你教父，就是擔心有萬一的話能讓我照顧你，可看看我有做到什幺？什幺恨意和愧疚通通都是狗屎，其實我只是不敢面對被自己害死的好友的兒子，不敢面對你，情願待在Azkaban里接受Dementor的折磨——我是懦弱的，Harry，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懦弱，也醒悟到要是連你也出了事，我才是真的對不起James和Lily。』

『所以我逃出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你，只有先確認你安全了，我才能放心。』

Sirius在我面前半蹲下來，神色滿是憂傷又喜悅的複雜，輕輕摸著我的臉。

『你長得和James很像，只有眼睛和Lily一模一樣…大家一定都這幺跟你說，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而且你聰明，勇敢，獨立又堅強，當我找到你的時候，看到你成長得那幺傑出，你不會明白除了愧疚外，我是多幺驕傲又難過。我驕傲你的機智聰穎和謹慎手段，已經完全出色到不亞於任合成年巫師；可我也難過，你究竟是遭遇了多少事情才成長成這樣？我幾乎不敢想象，也不敢和你相認…而且在知道你是Metempsychosiser后，我甚至有那幺幾分慶幸，特別是後來聽說了你這些年在你阿姨家、還有在學校遇見過些什幺以後，我卻慶幸著你因為有著另外一個人生的記憶，才有辦法一次又一次的解決那些困難和危險…我真的很混蛋，對不對？』

我張口想說些什幺，卻完全出不了聲，只能拚命搖頭。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就像你不會怪我當年的蠢主意害死你爸媽，也不會怪我有那幺推卸責任的想法。可是Harry，那些都是事實，我確實是個不負責任的教父，我自己很清楚。但是這樣的我，你卻願意接受，甚至陪上自己的壽命只為了維護我的尊嚴和清白－－你其實遠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更善良仁慈，Harry。也許你不以為然，也許有些人會覺得用黑魔法去詛咒別人是無比邪惡的一件事，但是那絕不會包括我或Remus、甚至是你的任何一個朋友。沒錯，你確實有著我們不知道也沒參予過的過去，可那時候的你也只是個麻瓜，本來就不明白我們的世界，出生以後又只是個連坐起來都還在學習的嬰兒，你根本什幺也不能做－－你可以痛恨自己的弱小和無能為力，但那絕對構不成你自責的理由。』

Sirius穩穩托住我的頭，深深看進我的眼睛。

『你，確實擁有的另一個人生，從你出生那一刻就已經完全融入了你的靈魂，從最初的開始我們見到的就是真正的你，所以就算你確實記得一切又如何？現在的你，是HarryPotter，是James和Lily的孩子，無論血脈或靈魂都是，沒有人能否認這一點，就連你自己也不能。護法咒是極為高深的守護魔法，同時也是最直接貼近的反映出一個人內心本質的魔法－－你的牡鹿護法已經完全證明了這一點，Harry，你在你心裡找到了你父親，而他也從未離開的一直守護著你，就和你母親一起。』

我獃獃看著Sirius，看著他充滿溫暖又憐惜的亮灰雙眼，我卻覺得視線模糊；除了伸手緊緊抱住他以外，我根本出不了任何聲音。

Sirius也靜靜回抱我一會兒，然後才放開我的站起身，大手拍上我的頭，『好啦，這屋子外邊大約也就這幾點特別了，進屋去看看？Godric'sHollow的老屋雖然被炸平了，但是它底下的地窖可還是安然無恙都沒被人發現。這回重新造這屋子的時候我也順便把地窖里的東西都收搬來了，我敢保證你絕對會喜歡那些玩意－－』

『SiriusBlack！！！』

牽起我的手才正要往屋子走去，可我們還沒走幾步，房屋木造的大門卻已經先一步給撞開，媲美河東獅吼的憤怒尖叫緊隨Weasley太太矮圓身軀朝我們大步直撲而來。

『你這缺神經的笨蛋！！你又對Harry做了什幺？！』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