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報復(三)
「你真當自己是佛了?」應國夫人顯然開始不滿白楚熤對榮長寧的放縱,氣急敗壞的指著白楚熤:「天若真塌了,你頂得住?」
白楚熤沒有吭聲,尋思了半刻終於開口:「孫兒去過幾次禹城,山清水秀天高地闊,是個好去處。不如祖母帶著兩個孩子去那邊住上一陣子。梁將軍在,也是個照應。」
看白楚熤說話時堅定的樣子,應國夫人不難知道,這件事白楚熤已經算計不止這一兩日了。
「你想將我們送出皇城去?」
白楚熤不回答,只是端著碗里的粥。
「你們這是在胡鬧!」
「若是長寧不胡鬧,祖母會如何?」白楚熤不卑不亢的回問:「面對嘉裕公主的無理取鬧、聖上的威逼、淑妃的算計,祖母會想辦法保全長寧嗎?」
「……」
「祖母不會。」白楚熤篤定的說到:「祖母只會叫我顧全白家顧全大局,叫我想辦法將長寧送回榮家,搪塞過去陛下再另做打算。娶了公主白家得到了榮光,公主也得償所願,只有長寧自己受著委屈。終究是要負了自己的女人。如此活著,倒不如像父親那樣死。」
「你!」
「祖母教孫兒,白家的男人要守住腳下的土地身邊的兄弟懷裡的女人。太子殿下劉參將雖沉冤得雪,卻已赴九泉,此為孫兒無能。難道祖母還想叫孫兒捨棄長寧嗎?哪怕只是權宜之計,孫兒也不願意。白榮氏即已姓白,便不該承受這樣的委屈。」
「只是權宜之計!」
「大可不必!」
「……」應國夫人要緊牙根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孫兒,就彷彿在看著自己那個執意要娶離綰兒的兒子。自己一把老骨頭,又能扭得過誰呢?難道自己要眼真真的看著自己孫兒也日日頹唐與酒作伴?
應國夫人放下手裡的碗,一轉頭望向遠處花屏輕嘆一口氣,心裡想著或許自己是錯的呢?
「元宵燈會,擺明了有人想要長寧的命。無論我娶不娶嘉裕公主,無論我休不休長寧,背後之人都不會放過她。我不守她,誰人來守?」
縱橫眼角的褶皺里閃著淚光,卻忍著不叫淚水流下,應國夫人無奈:「好,我走。我帶著兩個孩子去禹城。」
白楚熤也放下碗筷,跪拜在地:「孫兒不孝。」
應國夫人看著他的頭頂,總是覺得這番,白楚熤凶多吉少:「長寧心有成算,有著她生父的沉穩魄力,有著她母親的狠辣手腕。禹城北潯乃至皇城裡都有人等著給她撐腰,祖母自是不擔心的。只是甫玉……」
聽到甫先生的名諱,白楚熤不禁一抬眼看向祖母,就聽祖母繼續說到:「甫玉為人詭道,效仿當初攝政王立藏香閣,自己把持著清月坊。無這麼多年鑽心經營,論江湖還是朝堂都少不了他的人在。直到現在,我們依舊不清楚他的用意。長寧將他的人放在身邊,更叫我參悟不透。你多加留心。」
「是。」
最後應國夫人看著白楚熤,不知道自己還能交代些什麼,過了許久才留給白楚熤一句:「活著。」
而後便由秦姑姑扶著起身離去,白楚熤跪在原地目送祖母離去,祖母的一句『活著』回蕩在心中經久不散,那該是老人家最後的夙願吧?
白楚熤決意站在榮長寧身後,離怨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叫阿蘭族拿不到心心念念的賠償灰頭土臉的回到了北塞去,如今也就只等著看宮裡那位會出什麼樣的招數了。
此時未央宮裡淑妃娘娘依舊為嘉裕公主的事頭大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到消息來。身邊的宮女嘟嘟囔囔,左不過都是朝中大臣因為嘉裕公主不肯與南疆使團同席而上的摺子。
越聽越是心煩,看著眼前的炭盆更是不自覺的心焦,一打眼瞪向說話的宮女:「行了行了!翻來覆去就是這麼幾句,都沒些新鮮的!出去!給公主送些茶點。」
坐在對面的定王妃捧著茶盞悄悄看向淑妃娘娘,也是一聲不吭。而淑妃也像是才想起來一般,轉頭問向定王妃:「不是說前陣子去明武侯府游梅園了?可探聽到什麼了?」
定王妃抓了顆棗子在手裡揉搓著,滿眼嘆息的說到:「這梁平郡主還真是個角色,我將話說得如此明了,她還是裝傻充楞,一直對她死去的那個丫鬟耿耿於懷。虞夫人只不過隨口一句話,她就悄沒聲的,將人梳頭洒掃前後二十來個丫鬟全給殺了,一個活口都沒給留。」
「當真是她做的?!」
「更邪門的是,人雖都知道這是是她榮長寧做的,卻找不出半點證據來。看來她是硬要計較下去的。」
「我已經叫你說了那樣的話去,她難道還聽不出是我的意思?」186中文網
「娘娘。」定王妃竟覺得眼前人實在自以為是:「怎麼聽不出來?滿皇城裡去找還有幾個榮長寧這一樣聰明的女人去?不過是顧左右而言他罷。」
「遂她這是要與我一對到底?一定要將我的毓柔逼去南疆?!」
「現如今不僅僅是榮長寧逼人去南疆,而是南疆人揪住這一個真公主不放。是朝臣逼著聖上決意,明面上看,哪裡有榮長寧什麼事?事已成定局,娘娘胸懷大志,應該知道此事如何運作才能為自己博得最大的利益。」
定王妃悉心勸說到:「都走到這了,不如就當做是榮長寧推了娘娘一把。五皇子年少,只要娘娘大權在握,何愁沒有『來日方長』?」
「可……」說到要捨棄自己的女兒,淑妃娘娘到底是於心不忍,一想到要將她送去南疆,心頭都在滴血一般:「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是我第一個孩子。」
定王妃蹙著眉,神色誠篤的告訴淑妃娘娘:「正因如此,陛下才會心疼娘娘!娘娘越是難過越是悲傷,陛下越是心疼娘娘。僅借著這些憐憫和高家對白家的制衡,足夠叫娘娘站穩腳跟。」
聽罷淑妃娘娘不知如何言語,想想自己三十有年老色遲,先前又被降位……中宮之位又一直懸著,若是後來者居上,自己的日子與命運便又要被抓在旁人手裡。
而自己的兒子,正當年少的五皇子,是否落得先前幾位皇子的結局也未可知。
遂無論如何,淑妃娘娘都覺得自己應當爭上一爭。
半盞茶間,定王妃便將淑妃娘娘的目光從榮長寧的身上挪到了后位上去,也實打實的替榮長寧又推了蕭毓柔一把。
日後若將此事透露出去,以榮長寧的才智,定不難知道出自己對其助益。一邊推看蕭毓柔,一邊拉了淑妃娘娘,摻和在其中的定王妃可是誰也不想得罪。
有了這樣的決心,淑妃娘娘也開始軟硬兼施苦口婆心的勸了蕭毓柔。這一勸,還將自己給勸病了。
陛下憐惜,卻聽著淑妃娘娘張口是國之大義,閉口為家事憂心。勸解著自己還勸解著皇帝,依偎在君王懷中只是一句:「陛下宵衣旰食,臣妾無從分憂反叫陛下擔心,罪該萬死。」
「你安心養病,毓柔的事暫且放放。」
「不!毓柔身為長公主,自然要替陛下分憂要替黎民百姓分憂!既已允諾南疆,又怎能食言?容臣妾再去勸勸……」
說著又要起身想要去後邊勸解蕭毓柔,結果還沒等起身便有倒回了病榻之上。
跟著皇帝來的大監雖知道淑妃娘娘真假參半,卻也心生憐憫。最後還是皇帝親自去了一趟蕭毓柔的卧房,站在門口等了許久,傳聲的小太監整喊了三次也還是沒有將人喊出來,耗下了半炷香的功夫,算是將這些時日里皇帝對其所有的耐心和愧疚耗得僅剩一二,大手一揮:「拆門。」
「陛下……」
「拆!」
……
明武侯府的人正在打點應國夫人與兩位公子的行裝,大車和護衛都等在門前。榮長寧懷裡抱著小兒子,眼裡看著大兒子,雖是不舍也不得不將人送到禹城去。
離怨安慰到:「老夫人一出皇城便有北潯的人來接,到了北潯稍作歇腳就由著藏香閣的人護送到禹城,梁叔叔親自到凌都城接人。一進禹城,老夫人和兩個孩子就上了鷹嘴峰,從前攝政王住處。放心吧。」
榮長寧抿著嘴不吭聲,抱著孩子坐在廊下看春日裡萌動的濕土。墨姝小聲說到:「昨日宮中宴請南疆使團,嘉裕公主也在席上。」
榮長寧冷哼一句:「她終於想開了?」
「聽說嘉裕公主一直耍性子,臉聖上的面子都不買,當著宮人的面又是哭鬧又是砸東西,嘴裡竟沒把門的罵著聖上言而無信枉為國主,淑妃娘娘也氣病了。聖上大怒命人拆房門,可這房門還沒拆,公主自己就出來了。」
聽到這榮長寧忽而笑笑:「到底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沒了聖上撐腰,她就什麼花樣都鬧不出來了。」
說完榮長寧將小公子放到地上,由他追著哥哥腳下的草糰子去玩:「還是她母親會做人。不出意外,聖上該是要給淑妃娘娘進一進位份了。五皇子再爭氣些,中宮之位也不是不能伸手抓一抓。」
離怨問:「你有何打算?」
榮長寧勾起嘴角看著院牆外的屋脊笑笑,這一笑叫離怨都猜不出息怒。也只有白楚熤知道榮長寧到底是什麼打算,遞了一盞溫茶給她:「初春涼,晒晒太陽咱們就回吧。」
墨姝也提醒到:「是了郡主,段姑姑在後邊關了許多天,您看看是不是要去問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