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嵐奇出場,一見如「故」
一柱香后,啞五回來了。他不僅帶回了早食,還帶回來一個人。
紫衣紫靴紫束帶,圓臉翹鼻藍眼睛,膚色白皙,身材纖瘦,身量比之公羊逸塵要低上一個頭,那腔音也和個女孩似的嬌嬌糯糯。若非那弔兒郎當的架勢,頌可心真就把他當個姑娘了。
「哈哈哈,十少小弟,好久不見!」那人一看到公羊逸塵就一副哥倆好的樣兒,直接一個熊抱就過來了。
公羊逸塵閃之不及,讓那人扯著肩頭給抱了個結實。
「確實好久不見!」公羊逸塵使了力氣把那人從身上推開,轉頭看向頌可心,「心兒,你和城兒先用早食!」
「嗯!」可心回應一聲,看那不速之客一雙大藍眼睛在她身上來回逡巡,不由怒瞪他一眼,暗罵一聲「登徒子」。從啞五手中接過食盒快步鑽進車廂。
那人尷尬的摸兩下鼻頭,轉頭再看向公羊逸塵,又是一副無賴模樣,「咱哥倆兒這麼久不見,讓咱再抱一會兒唄!」說著,還要往公羊逸塵身上撲。
公羊逸塵忙退一步,抬手做點穴手勢。
「幹嘛呀,幹嘛呀?你這負心傢伙,好不容易見面,一見面就這麼對你大哥呀?」那人似有好大委屈,一把嗓子扯得尖細。
公羊逸塵皺眉,「你輕聲!」
「才不呢!咱就要喊,讓人都看看你這無情無義的小弟是怎麼對他大哥的!」話說得挺狠,但那人的行為卻與之相反。他的聲音已恢復正常,甚至刻意放低幾分。
深知那人性子的公羊逸塵也不和他計較,問他:「韞兄肯放你一個人?」
「他死了!」
看那人一副惡狠狠的語氣,如果不是知兩人關係,還以為那人和他有多大仇呢!
公羊逸塵笑道:「他若真死了,那你就自在了!」
那人聽得這話,斜睨他一眼,道:「咱說你可別咒他,你這傢伙一張嘴和那黑嘴烏有得一拼,有時說什麼還就應什麼!」
公羊逸塵啞然一笑,「分明是你在咒他,你該慶幸你的嘴巴沒有那麼靈驗!」
「得得得,咱說不過你!」那人擺手,一臉無趣。
可還不等公羊逸塵笑意褪卻,那人竟一下竄到他身邊,胳膊高高舉起搭他肩膀上,眼中滿滿的趣味。
「哎,十少小弟,剛才那個俊俏姑娘是誰呀?」
公羊逸塵意味不明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答道:「我的表妹,丁心!」
「丁新?丁——新——!好名字,萬象更新!」那人搖頭晃腦,一副煞有介事的的模樣。
公羊逸塵嘆:「是可心如意的心!」
那人立刻換得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萬事隨心唄!」
公羊逸塵抿唇一樂。
「我家小妹神女的樣貌,俠女的性格,可是烈女的脾氣,你這浪蕩子可莫要招她!」
「……哪有?咱就問問嘛!」那人神情有些不自在。
「最好沒有!」
公羊逸塵笑語中暗含警告之意。
那人知道公羊逸塵性子,也自然明白了他對那個表妹的在意。訕訕一笑,打消了對頌可心起的那點小心思。
「那人是師兄的朋友嗎?」車內傳出至誠的聲音,似是刻意加大的音量,車外亦清晰可聞。不知是在問車內的頌可心,還是問車外的公羊逸塵。
「師兄?」那人一雙疑惑的大眼看向公羊逸塵,「你不是表哥嗎,怎麼又成師兄了?」
「我師……」
「他就不興再有一個師妹嗎?」
車內再次傳出至誠的聲音,截斷了公羊逸塵的話。
那人回答:「當然興啊!十少的師妹自然也是咱的師妹啦,不知道城兒小師妹的風寒可否好些了?」
至誠語氣帶些冷意:「你怎知道我染了風寒?」
那人看了公羊逸塵一眼,驕傲的笑道:「這裡這麼大的藥味,咱一聞就知道是什麼,治什麼。再者說了,你師兄的醫術都是跟咱學的呢!」
「我師……你,你是師兄的朋友嗎?」知道那人和公羊逸塵關係可能不一般,至誠的語氣總算平緩些。
「咱是你師兄的大哥,以後小師妹也可以稱呼咱『大哥』!」
「你莫要亂語!」公羊逸塵皺眉瞪那人一眼,走到車旁,輕聲說道:」城兒,不必搭理他。他名喚典奇,直呼他名即可!」
「典奇?」至誠驚呼,「典族人?」
那人挑眉,「哎,哪這麼大反應呀?典族人咋啦?」
「啊,無事!」至誠好奇問到,「師兄,他說的什麼『大哥』呀?」
其實至誠想問的是,他倆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她怎麼不知道她師兄哪兒個犄角疙瘩蹦出來個典族大哥?
公羊逸塵回答:「我們少時相識,他長我一個月,便以『兄長』自居!」
「哦~」
這個「少時」到現在時間可能真不短了,至誠確定她成為公羊逸塵師妹的這六年裡,她沒見過這個「大哥」。儘管隔著車帳,她看不到那人的真面目。
「昨夜那人是誰?」公羊逸塵問那個自稱他「大哥」,名喚典奇的人。
昨夜他去剎羅城醫館「買葯」,進去時順順噹噹,可出來時,卻出了點小意外。他是真沒想到,一個小醫館里竟然會隱藏著一名武林高手。在公羊逸塵躍出醫館時,兩人不可避免的交上了手。那人用刀,且刀法精湛,但是內力跟不上,只把那套精妙刀法的威力發揮不到三成。
儘管那人不是他的對手,可在不傷害那人的前提下,他要脫身也得費些功夫。多虧了典奇嚎的一嗓子,他抓住那人分神的一瞬,迅速走脫。
典奇答道:「阿晨的對手,翟家少主翟宇!」
「對手?」
「嗯嗯,在鳳揚寧城時纏上咱們的,非要和阿晨比刀,可煩了!」
公羊逸塵道:「翟家非攻刀法的精湛妙處,昨日我已稍有見識。但那人內力不濟,對上韞兄,並無勝算。」
典奇雙手一拍,嘟著嘴說:「對嘛!阿晨也這樣告訴他呀,就那人死腦筋,不聽勸。你是知道阿晨的嘛,輕易不出手!」
「那隨他去就是了!不過昨天確實要謝你。」
典奇笑道:「謝啥?咱哥倆兒誰跟誰?要不是昨晚風大天冷,咱哥倆兒昨晚就相見啦!」
「虧得昨夜風大!」
公羊逸塵開口說這句話之前,已不經意地往旁邊移了幾步。
那麼當典奇抬手捏拳想往逸塵肩頭上懟時,就發現那人已站在他一臂之外了。他悻悻的放下手,癟著嘴道:「嘿,啥話?這麼不樂意見你大哥呀?」
公羊逸塵誠實的點頭。惹得那人瞪他一眼,「無情無義的傢伙!你比我家阿晨差遠了!」
公羊逸塵聽得身後動靜,轉頭,笑道:「夜半莫念鬼,白日莫念人!你家阿晨來了!」
典奇念的阿晨是一個人,來的卻是兩個人——兩個青年,一個面容俊逸,藍衣瀟洒。逸塵識得,那個是韞敏嵐。另一個濃眉大眼,黑衣深沉。是昨夜和他交手那人,也就是那翟家少主——翟宇。
那兩人運著輕功,一前一後,很快靠近馬車這邊。
身後翟宇在距離馬車兩丈遠的地方就停下了,一張長臉死氣沉沉的,只看見公羊逸塵時顯出幾分驚詫,然後就再沒任何錶情了。他站定一個地方,雙臂環胸抱刀,就像一根樁,動也不動。
韞敏嵐也不搭理他,直接走到公羊逸塵面前抬手抱拳,打個招呼:「陽兄,好久不見!」
公羊逸塵回禮:「韞兄有禮!」
韞敏嵐沖公羊逸塵點一下頭,就錯身站到了典奇面前,他一對修長劍眉緊緊皺著,嘴唇緊抿,似是在努力抑制怒火。直到典奇受不了那雙細長深邃的瑞鳳眼裡的情緒,垂下頭。他才慢慢開口說道:「小奇,你出來該告訴我一聲!」
「咱就是來找十少的,又不是去什麼十萬八千里之外的地方,還要向你稟報!」典奇犟著嘴,卻始終不敢去正視那人。
韞敏嵐輕輕一聲嘆息,說:「小奇,我不是要你向我稟報,我只是擔心你!你忘了在義頌郾郡和鳳揚臨匯城那些事了!」
「那是他們沒理兒!」典奇聽得這話,登時抬頭怒道,「郾郡時,那老頭還沒死呢,那些狗東西就急著把人入喪,咱身為一介醫者,咱能不管嘛?在臨匯城,咱看那個『兩腳螃蟹』欺辱一個姑娘,咱是一個堂堂男兒,咱能不管嗎?那些壞種還敢找人收拾咱,真是沒臉沒皮!」
那人點頭,說:「是,就是因為有人壞,所以我們才要小心啊!」
典奇睇他一眼,走到公羊逸塵身邊,說:「你不要總拿這話嚇唬咱,咱知道祖宗傳有『人心不古』這一詞,但是壞人多,好人也不少啊。咱十少小弟就是好人,對吧?」
他仰臉沖著公羊逸塵嘿嘿一樂,傻氣的很。
公羊逸塵掃他一眼,靠近馬車,邊走邊說:「韞兄是為了你好!」
典奇氣得跳腳,「咱是你的大哥,還是他是你大哥?」
逸塵頭也不回,答:「都不是!」
「你……」典奇把那一張包子臉皺出好多褶,伸出一根手指,氣憤的在韞敏嵐和逸塵之間來回指,「你呀,你呀,咱不和你倆說了!小師妹……」
「你做什麼?」公羊逸塵剛立定腳步,就見那人箭一樣往車廂里撲,他驚了一瞬,立刻閃身去攔。
典奇一頭撞公羊逸塵身上,揉著額頭,抱怨道:「幹嘛幹嘛?咱又不吃人,瞧你這緊張的?」
「你找城兒作甚?」公羊逸塵冷聲問道。他像一顆白松長在那,半點不肯挪步。
典奇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葫蘆,拿著那小葫蘆就往公羊逸塵身上戳,「作甚?當然做咱最拿得出手的啦。這是咱專門煉的『百解丸』,普通病症一丸消。咱對小師妹一見如故,就不藏私啦!」
「此類東西大都七分藥性三分毒,你莫要拿我師妹作玩!」公羊逸塵面色冷凝,疾言厲色。
典奇瞪眼,怒道:「咱是那種不靠譜的人嗎?」
當然是了!公羊逸塵點頭,絲毫不在意麵前人的自尊。
也不怪他如此,在他認知里,這人就沒靠譜過,臉皮也厚。他可一點兒也不敢讓他靠近至誠。
「嘁~,好心作驢肝!」典奇氣沖沖的把那小葫蘆塞回懷裡,「以後想要咱還不給你呢!」
「不必,正常喝葯安妥些!」至誠比公羊逸塵的心肝還寶貝,他萬萬不會拿她冒險。
典奇撇嘴,道:「成,你就安妥著吧!咱就不費這份好心啦!」
公羊逸塵較勁似的,瞥他一眼,嘴裡輕輕飄出兩字:「不勞!」
「嘿,你這傢伙!」典奇想到什麼似的,一雙藍眼越過在公羊逸塵直接盯在車帳上,「不是,你今兒咋就這麼較真呢?你還真把咱心裡那個小蛔蟲勾上來了,咱這小師妹是何等絕世佳人,竟能讓你這沒心沒肺的傢伙這麼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