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的場合 雲雀恭彌篇
()月華透過被拉開一半的窗戶,傾落了在了榻榻米上。白色細瓷的小瓶中插著一支開得正艷的赤丹山茶。寬敞的室內甜香的氣息隨風飄蕩,可那並不是山茶所散發的味道。
——那溫潤的甜香是屬於被壓倒在榻榻米上的女子的。
「……他碰了你哪裡?」
烏黑的青絲散落在地板之上,輕喘著的女子雙手高舉過頭,被柔軟的和服腰帶緊縛到了一起。
「住手——」女子無力的掙扎著,碧眸中摻雜了委屈和痛楚,「請住手、恭彌……」
倒映在女子的碧眸之中,眼神微冷的男子、雲雀恭彌微微抬眼。
「D•斯佩多碰了你的什麼地方?」執拗的問著,雲雀一手捏住女子小巧的下巴,另一手按住了女子被綁緊的雙手。
「我沒有!」試圖辯解的女子急得連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被強迫著承認自己沒有的記憶,這不僅讓女子委屈,也讓身為雲雀妻子的女子感到屈辱。
「我沒有和D•斯佩多做過什麼!!」吶喊出聲,顫抖著的鈴奈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淚,「我沒有那樣的記憶……!!」
「我知道。」
「……什、么……?」雲雀的聲音讓鈴奈一瞬間感到暈眩。那種過於明確的回答與輕易的接受讓鈴奈難以置信,甚至產生了自己是不是幻聽了的錯覺。
「我知道。」
再次回答錯愕的妻子,雲雀俯下了身。
(恭彌知道我和D•斯佩多什麼都沒有做的話——)
「我知道你沒有和D•斯佩多做了什麼的記憶。」
比以往兩人任何一次的纏綿都要來得溫存,雲雀黑眸中醞釀著的風暴卻是讓鈴奈全身都僵硬起來。
(是嗎?她果然『不記得』。)
雖然雲雀並不想承認,但現在擺在雲雀面前的事實確實說明了D•斯佩多曾說過的話並不是完全的謊言。
『她只是當那是一個春|夢罷了。』面對著提拐攻來的雲雀,居高臨下的幻術師發出了惡質的哼笑。
『她那個時候看著的是她最愛的人。』
鐮刀擋開包裹著雲之焰的雙拐,帶著譏諷的笑,死去百年的亡靈留下了意味深長的問句:
『吶,你認為那個時候倒映在她瞳中的……』
『是誰呢?』
(咬殺。)
(大卸八塊。咬至粉身碎骨,燃至連灰都不剩。)
(D•斯佩多——)
光是鈴奈身體的這份反應,雲雀已可以確認鈴奈在「夢中」所看到的幻影是自己。但這個確認並不能澆滅雲雀身上的怒焰,反而使雲雀的怒意更加沸騰。
沒有人能夠完全模仿或再現另一個人,即使是超高等級的幻術師所製造出的幻影也會有細微的差異。在雲雀身邊十年,深愛著雲雀,看到的「最愛的人」是雲雀的鈴奈卻沒有察覺到這種細微的差異。
妻子居然無法分辨自己和其他人就證明妻子還不夠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只要一想到這裡,雲雀就無法抑制從自己靈魂深處擴散開來的暴戾。
「記住了,」
「這才是我。」
被自己一直以來都深愛著的男人如此擁抱,鈴奈卻無法完全的投入進去。
「住手——」
想把眼前的這個女人變成自己的東西,全部的、所有的,就算一根髮絲也不想讓給他人。
抗拒不了,也無法抗拒。到了最後甚至連「抗拒」這種想法本身都不復存在。
鈴奈的眼淚生理性的涌了出來。
「……」
從小到大想要的東西遲早都能緊握在自己掌中的雲雀恭彌第一次擁有了這樣的心情。
「……不允許你,屬於別人。」
哪怕是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她的朋友,雲雀不能也不會容許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在她心裡重過自己。
「D•斯佩多——」
鳥鳴婉轉,大片蔥蘢在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嗅著花木的香氣,鈴奈昏沉沉的睜開眼睛。
不知道是第幾次這麼暈乎乎的迎接本應美好的早晨,鈴奈對時間的感覺已經變得混亂。
「……」恍惚的看著倒映在天花板上隱約的樹影,有眼淚從鈴奈的眼角無聲的滑落。
——結婚三年,在誤會、和解、重新在一起的現在,雲雀居然懷疑妻子對他的忠貞。
「我才……不會和D……」
鈴奈用手背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新婚沒多久就被獨自一個人留在寬廣的大宅中,在那些孤獨難免的夜晚里,鈴奈一直忍耐著。直到無法忍耐的時候,鈴奈才會從衣櫥里拿出依稀有著雲雀味道的衣物,把那柔軟寬大的浴衣裹在自己身上。
最初只要被那若有似無的氣息所圍繞就能夠滿足的安睡過去,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鈴奈越來越難受。身體里湧出的貓抓般的焦躁感和不滿足,心底的悸動讓鈴奈渾身發燙。
即使想著「不行」、「不可以」,鈴奈也還是做起了一個人的遊戲。
磨蹭著蓋在冰冷器物上的衣物面料,捂住自己的嘴,強忍著聲音在上面留下大片的水漬。第二天瞞著下人早早的就把弄髒的衣物洗好晾起,然後把所有痕迹都清理掉。
反覆了一、兩次之後聰明的下人明白髮生了什麼,清理、清洗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由下人接手。作為夫人的理解者,經驗老道的熟女們更是送了不少大人的玩具到了鈴奈的房間。
打開放在房間里的木盒,看到那一堆帶顆粒、帶香味,包裝討喜的玩具時,鈴奈紅了臉,隨後又重新蓋起了木盒。
不是因為假正經,而是因為不是雲雀,鈴奈不想要。
「我怎麼可能背叛恭彌……」
連器具都接受不了的鈴奈當然更接受不了其他人的身體。
從心到靈魂,沒有一點背叛過雲雀的記憶,對雲雀的態度和不信任感到屈辱的同時也愈發的委屈,鈴奈像小女孩一樣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那可說不定啊。」
「?!」忽然響起的聲音讓鈴奈一驚,下意識的向著聲源看去,抬頭的鈴奈看到了發出「嘿咻」一聲爬上窗沿的弗蘭。
「……弗蘭?」「噓,」
以食指按住鈴奈的唇,阻止了鈴奈的驚呼,還是和以前一樣、穿著巴利安制服、戴著青蛙頭套的少年弗蘭蹲在了鈴奈的床邊。
「你們家的那位比墮王子前輩還要麻煩,所以,噓——」面無表情的少年略略歪過了頭,以鈴奈一個人聽得到的音量在鈴奈耳邊低語,「再好好想想看。」
「什、么?」
「不對勁的地方。」
「可是——」
明知弗蘭指的是什麼,鈴奈卻無法率直的告訴弗蘭自己所能想到的東西——想象著丈夫,獨自一個人進行的情事無論是對誰鈴奈都難以啟齒。
輕呼了一口氣,弗蘭輕道:「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還是你想就這麼被誤會下去?」
「然後永遠留在這個房間,被你愛的人以懲罰的方式擁抱。」
眉頭緊緊蹙起,無法開口問弗蘭怎麼得知這些事情的鈴奈用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如果你覺得那樣也可以的話,」以自己的拇指輕按鈴奈的嘴唇,在鈴奈錯愕張口、放開被咬紅的下唇的時候,弗蘭代微微低下戴著巨大青蛙頭套的頭,對鈴奈笑道;「那我也沒有意見。」
「弗蘭——」
更多的糾結顯得多餘了起來,能夠感受到弗蘭關心的鈴奈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不想這麼下去,」
「我不想被恭彌誤會。」
「我想證明,我沒有背叛過恭彌。無論是心,還是身體。」
「……好。」輕撫著自己大上十歲的女人的頭頂,嘴角微挑的弗蘭某種看不出半點笑意。
「弗蘭,」對於弟弟一般的弗蘭的碰觸沒有明顯的抗拒,鈴奈問:「我現在應該怎麼做呢?」
「先回想一下,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的地方……」
看著鈴奈滿臉迷茫,弗蘭繼續道:「無論是什麼事,夢也可以。只要你覺得有違和感的都可以告訴我。」
「夢……」記憶深處浮現出某些東西的鈴奈瞬間緋紅了雙頰,接著低喃出聲:「夢——」
「……看來是做過呢,春|夢。」
弗蘭的話讓鈴奈雙頰如火燒,羞恥到渾身發燙,垂下頭的鈴奈有些結巴:「但那只是個夢而已,並不能代表些什麼——」
「是那樣嗎?」弗蘭在鈴奈身邊坐了下來,「對於我們術士來說,夢境也是一種溝通的手段,是獲取情報的重要途徑。當然,」
「偶爾也會小小的惡作劇一下。」
面無表情,但十分漂亮的少年貼近了眼前的成年女性。
「……」無法直視弗蘭,鈴奈別過了臉。
碧眸掃過別開臉的鈴奈,弗蘭移開了那像能看穿一切、會使鈴奈感到緊張與尷尬的目光。
「大概的總結一下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就好了,不想說的可以不用說。」
「嗯……」
小小的應了一聲,低著頭的鈴奈開始回憶起兩年多前,那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