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怎麼發動呢
後山密林,廣闊無際,遠山陰沉,白霧繚繞。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走在老槐樹下。
「阿寶,你再和長爺爺仔細說說,當日獸潮來襲之後,其餘幾個孩童逃跑的路線,這一點對我很重要。」
看著後面忐忑不安的阿寶,長子行捏著鬍鬚,笑的很和藹可親:「你也看到了,如今叔嬸們已經怒火中燒,將阿吉的房子都燒成了灰燼,難免他們無處發火,將怒氣牽於你的身上,畢竟他們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長爺爺,當時在您的屋子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實在沒什麼補充的。」看著面容親切的白子行,突然心底有些發麻,阿寶怯生生的跟在後面,只感覺長子行提出的『後山玩耍』有別的目的。
「你不用擔心,爺爺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查到每一個孩童的下落。找你來就是希望你場景還原。」將一切看在眼底,長子行臉色不變,語氣平緩,眼中卻多出一絲亮光。
「當時我們一行十個人,在阿吉的慫恿下來到後山,看見劉海生三人在樹下挖寶,是一顆碧綠的珠子。之後阿吉貪心起了衝突,又遭遇獸潮踐踏衝散。」
阿寶小眼珠滴溜溜的轉著,扳著手指在長子行身邊,看著長子行不慍不火的深沉目光,他努努嘴,終是壓低聲音道:
「阿吉搶了珠子,第一個往山下跑了,根本不管我們九個孩子的生死。後來萬獸踏過,我躲在大樹底下,遠遠看見他與狗剩被圍在一起,我想高聲呼喊,只是被嚇得聲音嘶啞,接著就見他拿出匕首殺了狗剩,他面目猙獰,企圖用鮮血吸引妖獸,自己逃跑。一群孩子七零八落,到處慘叫不斷,有人被妖獸撕咬,有的跌下山坡,傳來哀嚎,我害怕,只能躲在那裡,一直等到雨停了才敢出來。」
「春生是在山坡下發現的,他渾身血跡,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嚇得精神失常,嘴巴只知道說『阿吉救我』。」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長子行看著阿寶,笑意儼然,接著道:「我也以為,是阿吉將春生推下山坡,任其被妖獸踐踏,可是後來一想,發現事情並非是這樣。」
長子行不經意的往阿寶身邊靠了兩步,接著又道;「試問,你若是被人在危難關頭推下山坡,會祈求一個害你的人救你嗎?春生這孩童心地純真,從來不會掩藏心境,對他好的他便喜歡,若不是親近的人,春生又怎麼會呼救?」
「可是,這又能代表什麼?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會蒙蔽大家不成?你若不相信,回去再問春生一切便知。」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阿寶挺著身子,強自爭辯道。
「蒙不蒙蔽還未可知,不過這個……」
「寶兒,這後山這麼危險,你怎得還敢上來?快些回去。」
長子行剛要從懷中掏出布片,拿給阿寶看看,卻在不遠處,傳來一聲焦急的喝聲。
遠近行來四五個村民,當下前面的人,便是阿寶的父親,趙豐才,身後四人,便是幾個失蹤孩子的父親。
趙豐才一臉歉意,走過來抱拳拜了拜,將阿寶攏在身後,頗為異樣的神情看著長子行道:「打擾師哥了,不知師哥這是為何?」
「遠山村孩童盡數失蹤,我這個當村長的,怎麼也要給大家一個交代不是?」長子行嘆了一口氣,望著趙豐才笑道:「這不是找了阿寶前來問話,怕有遺漏,讓他見景生憶,想通事情發生的始末。」
「原來是這樣,阿寶,那你且好好配合,交代完了就早些回來吧!」趙豐才瞭然一笑,拍拍懷中孩子的腦袋,溺愛道。
「不急,阿寶的安危,有我這個師哥在,定然不會有問題。」長子行束手放在背後,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倒是你們,此番前來,可是有什麼大事不成?」
趙豐才『哎呀一聲』,似是想起了什麼,回身一望,身後的四個村民便哭喪著臉,其中一人走到長子行身前附耳說了幾句。
「你說什麼!春生失蹤了?」
長子行頓時如遭雷擊,愣在當場。
......
阿吉只感覺身子輕飄如燕,一踏進花圃之中的就天旋地轉,待得他睜開眼睛,人已來到上方的山坡之上,當真神奇。
阿吉驚嘆一聲,接著臉上狂喜,看了看周圍熟悉的環境,他擰眉思慮,照著路勢往山下走去。
他的腳踝處藍光隱現,走起路來快了兩倍之多,不一會便來到了後山平原。
後山平原,屍骨遍野,遠山村近在眼前了,阿吉感慨萬千,一時間竟有些膽怯起來。
他已經想到了自己的後果,也許會被叔叔嬸嬸浸豬籠,也許會被護短的家長剝皮抽筋,大卸八塊,無論怎樣,他都不會懼怕,這次回去,只是單純地想給長爹爹一個解釋。
從小到大,阿吉都沒有做過忤逆長子行的事情。
連阿寶當日丟棄地匕首都在這裡,看來是沒人來過了,阿吉坐在倒地的樹榦上,撿起匕首,想象著當日阿寶的頭也不回的情景,而後眼光拉高,望著天空,彷彿獸潮相爭還在眼前一般。
「小白,對不起。」
他本就欺騙了它,身為第一個交心的朋友。
「還是趕緊下山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發生的早晚都要面對。」給自己打著氣,阿吉勉強一笑,準備起身向山下走去。
「阿吉,阿吉!」
青草叢裡探出一個小腦袋,光滑的臉帶上刮著污痕,正朝他招手。
「春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待看清那人的容貌,阿吉跑過去抱著他,不住檢查他的身體,驚喜道:「你怎麼還活著?」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的話有語病,阿吉摸著腦袋,不好意思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可是我親哥哥,我又怎會怪你?」春生仰著小臉,笑嘻嘻地看著阿吉,接著看了一下四周,拉起阿吉的手嚴肅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
兩人選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春生爬上石頭上,拉著阿吉的手道:「這幾日,村中發生了大變故,你可千萬不要回去了。」
「怎麼這麼說?」阿吉不解。
「阿寶到處傳言說是你殺害了其餘的孩子,現在村裡的伯伯嬸嬸已經認定是你乾的,還燒了你的房子。」春生臉色苦下來,眼角泛著淚水。
「你不要哭,慢慢說。」聽聞自己的房子被燒,阿吉身子一震,終是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輕輕擦拭著春生臉頰上的灰塵,鼓勵道。
「當時我在山坡被阿寶推下,接連遭受野獸的撕咬,還好有你教我的護體之法,才活下來。不過當時我已經餓的昏迷,被長爺爺救起時渾渾噩噩,根本說不出話。」春生緊緊握住阿吉的手掌,忍不住看了下四周,悄聲道:「我一直睡了兩日,身體才有所好轉,多虧你叫我堤防他們,我這兩日假裝神志不清,才得以從阿寶的手中活過來。」
「你不會怪我沒給你伸張吧?」春生低著頭,滿是愧疚之色。
「當然不會,誇我們春生聰明都來不及。」阿吉揉著他的小臉,出言問道:「其餘的孩子,他們呢?還有長爹爹?」
「我等了兩日,也沒有見到其他孩子回來,他們定然是遭受了阿寶的毒手,長爺爺身體安好,這兩日多虧了他的照料。」春生小臉白皙,看著阿吉關切道:「阿吉你呢,怎麼活下來的。」
「我當時也被阿寶設計殺害,好在最後遇到了獸潮,他扔下匕首,率先跑了,我躲在大樹後面,才得以生存下來。」阿吉從懷中掏出精金匕首,黯然道:「阿寶說他用這把匕首,殺害了五個孩子。」
春生輕輕觸了一下,便急急縮回手去,一臉悲痛之色。
「你還是趕緊回去吧!」阿吉忽的心頭一緊,朝春生道:「你出來了這麼久,他們指定心生疑惑,對你不利。我遲早要回去跟長爹爹交代清楚,你與我同路,只怕害了你。」
「不怕,這個村子本就只有你和長爺爺待我好,與你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怕。」春生這會兒卻是倔強起來,哭訴搖頭。
「你聽我說,阿寶心狠手辣,現在只針對我,你就繼續裝傻,將罪行都推在我的身上,堅強活下去。」權衡再三,阿吉扶正他的腦袋,面門抵上去輕聲道:「忍辱負重,等有機會你就離開遠山村再不要回來,我之所以下山,就已經沒打算活著。這世界天道本是不公,早已受夠了苦日子,等當面還了長爹爹的恩情,阿吉此生就再無留念。」
他心神俱震,腦海中不知怎得又想起與白狐度過的這兩日,他內心一嘆,要說對不起的,便是只有小白了。
「趕緊走,不要回頭!」推搡著春生,阿吉臉色焦急,望向身後時有些驚恐。
「啪!啪!啪!」
山林中,傳出拍掌的聲響,由遠及近。
「好一出兄弟情深地感人場面,令我都有點老淚縱橫了,事已至此,叫我看,你們都留下吧!」來人言語輕鬆,自陰暗處走出。
聞言阿吉身體一震,將春生護在懷裡,轉過身來甜甜笑道:
「今天真是好天氣,趙叔叔這般全副武裝,莫不是我們兩個壞了您在山中打獵的雅興?」
......
趙豐才自叢林中走出,一臉淡然欣賞之色,手上拿著弓箭,箭在弦上,直指阿吉。
春生臉色驟變,抓住阿吉的手都戰戰兢兢,帶著哭腔。
阿吉笑容不減,看起來憨態可掬,右手緩緩將春生護至身後,神色輕鬆。
「林中狩獵,刀劍無眼,阿吉你是聰明人,趙叔這麼說,應該聽懂了吧?」看著強自鎮定的長歌,趙豐才逼了兩步,嘴角掛起一抹笑意。
「我確實夠聰明,可是,我看你好像蠻蠢的。」側頭避過閃著黑芒的箭鋒,阿吉內心驚慌平息不少,深吸一口氣,笑道:「趙叔,你看看這滿山林木,不覺得太過安靜了一些?」
趙豐才暗自打量一陣,滿山都是成片樹木,臨近黃昏,整個區域連蟲鳴鳥叫都沒有。氣氛的確顯得沉悶一些,看著鎮定自若的長歌,內心一陣猜疑,這孩子不過少年心性,心裡自然藏不住事。此番穩重,只怕當真生有變動。
「安靜也好,神不知鬼不覺的送走你們。」迎上阿吉睿智放鬆的神情,趙豐才內心驚疑不定,又逼近幾步,將弦拉成滿月,作勢欲射。
「我們兩個本是可憐孩子,你要執意殺死我們,當然輕而易舉。」他眼神明顯有疑惑,不時觀察著周圍的風吹草動,阿吉暗暗冷笑,繼續放著煙霧迷惑道:「不過,你要釣的大魚,怕是要驚動了。」
當日阿寶說的一番話歷歷在目,不妨藉此來試探一下,看看這趙豐才打的是什麼鬼主意,長歌留意著趙豐才的動作表情,見他瞳孔收縮,接著面色惱怒,想來猜測是八九不離十了。
「鬼叫什麼?」聽著長歌忽然提高的聲音,趙豐才心中一驚,慌忙齜牙咧嘴,怒道。
「人在臨死之前還不讓哀嚎兩聲?你這當得什麼長輩?」仰天捶著胸口,阿吉聲音又大了幾分,朝山間喝道:「我的命好苦啊!死到臨頭還不能見個親人,長爹爹,您再不現身,我真的要死了。」
幽靜山林,這一吼叫驚起了陣陣飛鳥,撲翅自空中飛過。
「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趙豐才驚怒,一翻身也跳上了石頭上,離阿吉只有幾步之遙,凶相畢露。
「你的長爹爹,來了。」
叢林中又閃出一道人影,阿吉循聲望去,臉色已經蒼白,趙豐才臉色一喜,衝來人笑笑。
「阿吉啊阿吉,當日未能殺死你,想不到你還敢回來?」來人聲音陰狠,眯著眼睛嘴角冷笑,正是阿寶。
「爹你放心,這會功夫,長子行那老東西正忙著在河邊摸魚呢?」阿寶走過來站到趙豐才身邊,接著笑道:「我丟了幾件春生的物事在水中,這老東西便淚眼婆娑,投身其中了。」
「幹得不錯,想不到春生這小子,竟然跑到這裡來,同阿吉通風報信。這兩日,竟是裝病糊弄我們。」趙豐才將手中的弓箭放下,交給阿寶,眼中閃過一絲戾氣道:「你來的正好,今日殺了春生,將阿吉抓回去,讓他生不如死。」
阿寶略一思索,便想通關鍵,點點頭,輕聲道:「也好,總要有人背鍋,這樣就天衣無縫了。」
另一邊,阿吉正在悄聲與春生說著話。
「待會他們一衝過來,我就引開他們。你往南面樹林跑,到了那裡有一處溝壑,跳下去,裡面很安全。」阿吉藏在身後的手握住春生,出言鼓勵道:「不要害怕,也不要擔心,我會沒事的,這匕首你拿著防身。」
「振作起來,相信自己你可以的,我腳下有靈力,他們追不上我,等我引開他們就去找你。」身後春生身體瑟瑟發抖,阿吉將匕首交給春生,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輕聲道:「我數一二三,你就開始跑,像玩遊戲一樣,跑到南面樹林的溝壑中藏起來好不好?」
阿吉將手腕的一條佛珠套在春生的小手上,揉著他的臉頰笑道:「這個就是我們的賭注,答應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跑向終點。」
春生的眼眸中閃著亮光,小腦袋輕輕點著頭。
「啰啰嗦嗦,有完沒完了?」阿寶拿著箭矢,一步一步靠過來。
「跑!」
阿吉背後伸著的三根手指緩緩收回,到一的時候,整個人當先朝左邊挪去,速度奇快,一瞬間挪出去一丈開外。
「這小子有古怪,趕緊追!」趙豐才哼了一聲,朝長歌奔去。
「那春生這小子還殺不殺了?」看著一南一北的兩個身影,阿寶詢問道。
「春生是個沒用的廢物,不足為懼,阿吉這臭小子身上有靈力波動,抓住他問出修鍊之法。」
兩人這才發現阿吉腳腕處的藍色光芒,當下氣急敗壞,一齊提速朝阿吉圍堵上去。
「一直跑,不要回頭!」
春生跑了十幾步,已經開始喘著粗氣,好在沒人追他,此時正回頭看著亡命奔逃的阿吉。
阿吉藉機回頭一看,吼了一句便直直往林間上坡跑去,一頭扎了進去。
這裡草木眾多,陽光稀少,藏身進去能夠混淆他們的視野。
阿吉奔逃一陣,待身後腳步漸遠,尋了一根樵松,便悄聲隱了上去,靜靜打量著周圍的動靜。
他需要保持體力,腳踝處的靈力越來越薄弱,看樣子馬上消失殆盡了。
好在這裡地處深山密林,常年不見日光,整個林間都昏沉潮濕,阿吉趴在樹上觀察一會,就看見後面追來兩個人影。
「想不到阿吉這臭小子還有這等造化。」趙豐才語氣帶著驚羨,朝身旁阿寶道:「這種靈力咒術,便是整個遠平鎮,都沒人能夠習得,也不知這小子走的是什麼狗屎運。」
「等我們抓到他,這法術的修鍊之法,還不是任您研習?」翻開遮住視線的草藤,阿寶臉上帶著一抹笑意。
「這小子到底是個孩童,料定跑不了多遠。」趙豐才略微思索,臉上並無擔心之色,朝樵松上看了一眼,當下哈哈一笑朝阿寶道:「爹這幾日教你的【蛇形符】畫得怎麼樣了?」
「孩兒每天都在研習,已經掌握了七分。」阿寶臉上閃過一抹傲色,張著大大的眼睛,不解父親為何這般問起。
「那好,今日你就在這地上畫出來,爹爹也好檢查一下,可有遺漏之處。」趙豐才神色欣慰,看了看不解的阿寶,指著空地神秘一笑道:「待會,你就知道這符術的厲害了。」
「是。」阿寶答了一聲,找了根木枝,開始在地上刻畫起來。
趙豐才的聲音並無遮掩,阿吉附在古樹參天的樵松上,聽得清晰,黝黑的眼珠看著不遠處兩個黑影晃動,一手緊抱大樹,一手捂著嘴巴。
「萬物皆靈,追溯本源,以子介質,幻化符形。」
「蛇形符,出!」
青色的光芒自地上凝聚而起,揭開土壤,照亮了幽暗的密林,隨著阿寶的輕喝,越來越多的靈力自地底湧出,開始幻化成一條蟒蛇。
蟒蛇周身泛著綠光,長有一丈之多,碗口粗細,幻化出來就開始纏繞起來,與大自然中的真蛇無異,看的長歌暗暗稱奇,心生嚮往。
平日間長子行教授的功法,以及符咒運用,都不讓阿吉觀看,連基本的鍛煉之法,他都沒有看過。
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了,眼前的視野開始寬廣起來,有光亮傳上來,阿吉往下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蛇形符幻化的蟒蛇吞吐著蛇信子,開始自樵松樹底纏著身子往上爬,嚇人之極。
此時趙豐才抱著手臂,饒有興趣的看著樵松之上。
「還是爹爹厲害,這蟒蛇的嗅覺,果然厲害。」
阿寶醒悟過來,朝樵松之上譏笑道:「我還以為你能跑多遠,卻不過是躲在樹上當縮頭烏龜,這下,你縱是插翅也難飛了。」
「沒想到你們這麼厲害,這下我真的想跑也跑不了。」阿吉從樹梢上顯出身來,語氣頗為認命,感嘆道:「只是可惜,我阿吉在遠山村生活了足足八年,沒想到而今還是要死在自己人手中。」
這會兒功夫,春生應該安全了.
「不用這麼悲傷,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你大可放心,接下來的問題,只要你老實交代,趙叔得到想要的之後,自然會放了你。」趙豐才語氣溫和,抬頭真誠的對長歌道。
「看看趙叔,多學著點吧!」看著阿寶搖頭阻止,阿吉『切』了一聲表情不屑道:「阿寶你這臭小子這麼沉不住氣想殺我?看樣子,你老子不讓啊!」
「阿吉,你先下來,不要想不開,趙叔答應你的,一定會辦到。」趙豐才急急出言道。
看著阿吉不管不顧,大有輕生的念頭。
開始往樹頂快速攀爬,十幾丈的距離,一個不慎滑了下來只怕要活活摔死。阿吉死不足惜,只是眼下沒能得到他身上的靈力咒術修鍊之法,趙豐才心有不甘,不願讓阿吉輕易死去。
「趙叔你是認真的?」止住了動作,阿吉出言道,隨即往下看了兩眼,身子一哆嗦,兩腳在空中彈了好幾下,勉強止住身形,把下方的趙豐才嚇得不輕。
「那是自然,等你下來,再說話好不好?」趙豐才輕聲細語,平緩心態道:「問完話后,就放了你。」
待阿寶收了蛇形符,阿吉麻溜的下來,哪還有半點慌神的樣子。
天真!看著乖巧模樣的阿吉,趙豐才內心冷笑,阿寶重重『哼』了一聲。
「有什麼事,您儘管問。」阿吉點頭哈腰,滿臉笑容道:「問完當真放我走?」
趙豐才輕輕點頭,阿寶瞪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且說說,腳踝處的靈力咒術是如何修來的?」
「這個,說來話長。」
阿吉拾起地上的樹枝,捏著下巴,面帶思索道:「可能是我天生奇才,今天早上下山的時候,踩了個蘑菇,哎!這一下,你猜怎麼著?」
看著阿吉在地上寫寫畫畫,一驚一乍,趙豐才頗有些無言,又不好阻止,只能『嗯啊』附和著。
這小子難道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小命還拿捏在他們的手上?
「靈感來了擋都擋不住,你們都曉得吧?大山之中,天材地寶,那可真是數不過來,我一口氣吃了十二個......」
話語戛然而止,阿吉眼帶笑意,賊兮兮,像極了一個奸商,待得兩人目光透著期待,他又接著道:「十二個野李子之後,我思如泉湧,當時拿起枝丫,就在地上畫了這個符印。」
阿吉一臉滿足之色,退開身子,讓二人看個清楚。
畫的是什麼?
大便!
趙豐才滿臉疑惑,盯著阿寶,後者附耳說了一句,登時趙豐才臉色難看。
「你...」
「畫上這個之後,我就發現行不通,當即我又畫了這個,哎!這一下,作用就大了。」阿吉轉個身,在地上又畫了一個,又開始洋洋得意起來。
地上開始泛起綠光,趙豐才轉頭過去,便見阿吉嘴裡嘀咕一陣,身前畫的符紋就漂浮起來。
「爹,阿吉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耍我們!」
看著地上如出一轍的【蛇形符】,阿寶臉色氣的鐵青,當下揮拳便朝阿吉面門砸去。
阿吉側身避過,跑了兩步身子立時動彈不得,回身一看,趙豐才手中正捏著手印,淡淡生輝。
見阿吉禁錮在當場,阿寶頓時拳打腳踢,如狂風驟雨,發泄著自己的憤怒。
「耍你又怎麼樣?濫殺無辜,你算個什麼東西?」
阿吉仰天大笑,暢快淋漓,全然不顧身上的疼痛:「我阿吉雖然沒能替死去的孩童們報仇,但是將你們兩個耍的團團轉,也能消除我對他們的愧疚。」
「而今被你們擒了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阿吉嘴角流淌著血,渾身疼痛,骨子都快散架了。
「夠了,再打下去,只怕便宜了他。」止住阿寶的攻勢,趙豐才眼神冰冷地看了看血肉模糊的長歌,走了兩步出言道:
「他既然天不怕地不怕,那就把他帶回去,讓鄉親們處置他,讓他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人心。」
「罪魁禍首阿吉,已經被我抓在手裡。」阿寶推搡著宛如行屍走肉般的阿吉,冷冷笑道:「即使白子行這老東西相信你,鄉親們也不會放過你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
再說春生一路南逃,翻山越嶺,終是趕在天黑之前,尋到了阿吉所說的溝壑,幾乎沒有猶豫,他就抱著身子滑了下去。
對於阿吉,他沒有絲毫懷疑,或許別人家的孩子不待見阿吉,但在春生眼裡,阿吉無疑是個小英雄。
村中孩子都不跟他玩,只有阿吉,給他勇氣,教他防身之術。
當日他正在河邊玩耍,撿石子打著水漂,由阿寶帶頭的幾個孩子開始圍攏上來,趁著村民不在,找他麻煩。
孩子打架毫無理由可言,僅僅只是一個眼神的不爽。
欺壓村中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的孩子,是遠山村當下流行的趨勢,幾個孩童上來就是捏、掐、彈、敲,言語譏諷,看似綿柔的小手握起拳頭來,招呼的同樣虎虎生風,毫不手軟,打得他眼冒金星。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阿吉,當時阿吉已經十二歲了,當天的夕陽殘紅,他自城間小路過來,手中握著一根檀木扁擔,身材修長,眼中雖有疲憊,嘴角卻蕩漾著一絲歡樂,不時抬頭看看湛藍的天,哼著輕鬆歡快的曲子,沉浸在自己的輕鬆氛圍里。
「被村中孩子們欺負了吧?」阿吉發現了他,走過來,話語很平靜。
春生渾身疼痛,聽聞此言臉頰有些發燒,見他洋洋洒洒,語氣輕飄,對他的一絲好感轉眼消失殆盡,自是不願理他,兀自抓著河邊的小草,丟著石子。
「他們欺負人,你打不過,所以才會在這裡哭,也不敢告訴大人。」阿吉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人已經坐在了他的左側。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春生低著頭,故意不理,眼神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著高高大大的男孩,他盤腿而坐,看起來像是一個多年的老朋友,用舒適放鬆姿態,輕描淡寫。
「你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懦夫,選擇忍氣吞聲。」阿吉目視前方,話語直截了當。
那裡青山分外嬌艷,同樣被夕陽映地通紅的,還有阿吉的臉。
春生惱火地抬起頭來,就見他悠悠道:「這樣的事情,同樣在我身上發生過,因為我和你一樣,也是撿來的孩子。」
「說起撿來的孩子,我比你甚至更慘,不過好在我年紀大上一些,可以去城中賣些柴禾。」阿吉聳聳肩,示意手中握著的檀木扁擔。
阿吉的話語隨意自然,沒有任何訴苦乞憐的神情,將他自己的經歷輕鬆平靜的說出來,反而不顯得難看。
春生開始抬起頭,悄悄的看著他。
「即使被打很多次,也沒有想過報復他們,因為叔叔嬸嬸對我很好,我不願讓他們失望。」春生眼神閃躲,怯怯說道。
「你真的很乖巧呢!可是,也要適當保護自己才行啊!」阿吉回頭看著春生,輕輕笑著,如沐春風,令他渾身暖洋。
「保護自己?」春生眼中泛著亮光,撲閃撲閃。
「明天還是這個時候,你在這地方等我,我教你兩招公雞角斗之法,保准管用。」阿吉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將扁擔扛在肩頭上。
「公雞?」春生不解,起身跟著他朝村中走去。
「怎麼,看不起我教的本事啊?」夕陽將阿吉身影拉的狹長,他側臉帶笑,分外親近。
「沒有,那明天約好了。」春生揚起笑臉,重重點頭。
「看見這顆糖沒有,你我比賽一番,誰先到村頭的牌坊下,這顆糖果就歸誰,我數十個數,讓你先跑。」見他歡喜答應,阿吉從懷中掏出褶皺紅布包裹的一顆方糖,在手中揚了揚,笑道。
「好。」有附加獎勵,春生自是欣然應允。
糖果一直是春生夢寐以求卻又可望不可即的東西,如今真真切切的在眼前,他當然跑的竭盡全力,糖果也順利落在他的手中。
餘輝下,看著阿吉一臉肉痛的悔意,輕輕舔著滑膩濃稠的糖漿,春生自然笑的合不攏嘴。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他怎會看到阿吉眼中的欣慰,以及嘴角掛著的笑意,還有那輕微吞口水的聲音。
當時的一顆糖,以及後來的練習防護之術的這段時光,是春生最快樂、最難以忘懷的記憶。
......
遠山村,落在夜幕之中。
夜色中幾家屋舍燈火通明,河邊三人緩緩行來。
「長爹爹在村中嗎?」阿吉的心跳,也隨著夜幕下的流水聲忽長忽短,他忍住心緒,輕輕問了一句。
「那是自然,你若是聰明一些,最好不要胡言亂語。」重重的朝阿吉後背拍了一掌,阿寶震懾道。
趙豐才整理了下衣衫,來到牌坊下,高聲道:「鄉親們,殺人兇手阿吉,已經被阿寶抓起來了。」
屋內燈火搖晃,不見人聲。
沉寂一會,趙豐才還要高聲喝道,就聽見木門接二連三推開的聲音,隨後視線中拿著挖鋤簸箕的村民紛紛涌了上來,將三人圍在其中,怒視著渾身染血的長歌。
「有什麼要問的,就趕緊問吧!問完之後,讓我見見長爹爹。」看著熟悉的眼神紛紛投來,阿吉心中一痛,淚腺幾近崩潰,唯有咬著牙齒,裝出無所謂的樣子。
眼前都是自己曾經那麼熟悉的人,三日不見,已是形同陌路。此時個個面目憎恨,眼眶血紅,他這個階下囚還能說些什麼?
趙豐才拉著阿寶退到一旁,冷笑觀望,對阿吉的這一番話頗為滿意。
「阿吉你說,嬸嬸對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害死我的孩子狗剩?」手拿斗笠的婦人走上前來,聲音顫抖,指著阿吉道。
看著眼前黯然憔悴的李嬸,披頭散髮,喪子之痛已經將她折磨地不像個人樣,平日待人平和,沒有心計,阿吉印象最深刻的熱衷之人,可是此情此景,他又能說些什麼?
「你說,你為什麼要禍害我的孩子!」久久不及阿吉的答話,李嬸已經狀若癲狂,倒在他腳下,手掌不住拍著阿吉的腿,眼淚已經哭干,喃喃自語:「狗剩若是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你沖我來!為什麼要害死他,他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
旁邊眾人都偏過頭去,於心不忍,這種痛苦,說什麼別人都不會明白,李嬸趴在地上,好一會才有人將她扶起。
「你最好能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要不然,我現在就讓你死。」阿寶走過來,神態親昵的靠在阿吉耳邊道。
隱晦處,有尖刀刺穿了腰間布料的感覺,刀刃冰涼,直擊阿吉的肌膚,阿吉冷冷望著他,眼神如同看一隻野獸。
「你醒醒吧!你的兒子傻狗剩,平日痴痴獃呆,連個燒餅都不敢與人爭搶。這種人,憑什麼活在這個弱肉強食地世上?即便我不殺他,老天爺也會收了他!」
阿寶轉身走了兩步,耳邊就響起阿吉嘶吼的聲音。
「你說什麼,你這個惡魔,你這個妖怪!」神志不清的李嬸聽聞此言,頓時渾身哆嗦,衝上來雙手就掐上了阿吉的脖子,面露狠色:「我要殺了你,替我孩子報仇。」
「要打要罵我都認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還有你們,壓抑什麼?都是我乾的,想要拿我出氣的,儘管來!」
阿吉竭力道,心在滴血,身已麻木。
既然決定面對,那就來的更猛烈一些,讓他們將心中怒氣發泄出來,不至於帶著仇恨活下去,走出陰影,人才能變得更加堅強。
而他自己,已經準備見到白子行說完要說的話,便可以安然離世了。
一時間人聲哄然,村民憤怒被激起,即使不拿鋤頭鐵鍬,光憑拳腳,依然讓阿吉再也沒有能力站起來。
「好了,等長子行回來,讓他處置,畢竟這孩子是他撿回來的。」
看著阿吉平靜深邃的眼神,透過紛亂的人群,彷彿無數尖刀逼迫而來,趙豐才只覺心中一緊,當下咳嗽一聲,拉開眾人道。
「爹,長子行來了。」阿寶走過來靠著趙豐才,遮聲道。
牌坊下的黃土路上留下一串水跡腳印,長子行渾身濕透,手裡拿著幾件孩子的衣物,神色慘然,靜靜看著伏在地上的阿吉。
周圍逐漸安靜下來,阿吉似有所感,艱難地轉身過來,四目相對。
火把映照下,長子行的身軀越發佝僂,眉毛已經垂下來蓋住了眼角,短短几日不見,臉頰上已是添了幾道顯而易見的皺紋,時光果真是不饒人的。
阿吉想哭,卻從長子行眼中感受到鼓勵。
他的眼中光華流轉,三分滄桑,三分愧疚,三分鼓勵,還有一分,便是隱藏在心底的寵愛。
而阿吉漆黑的眼中,三分挂念,三分不舍,三分無奈,留有一分,便是不需要言明的否認。
「既然村長來了,那就讓他下令,處決這個孩子,大家看如何?」收起眼中的戲謔,趙豐才恭敬走到長子行身邊,體貼的接過濕漉的衣服。
「阿吉,你可有什麼話說?」長子行走到近前,別過頭去,出聲道。
「無話可說,要說的,剛剛看到您的時候,就已經說了。」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阿吉輕聲道。
他要做的已經做完了,從長爹爹的眼中,他也得到了要得到的,這,就夠了。
.....
「好,既然這樣,那你就做好準備,遠山村雖小,規矩卻是缺不得。」渾身氣勢陡然一變,炙浪從長子行身上升起,不消兩息,濕漉的衣裳就被烘乾,整個人看起來頓時精神奕奕。
長子行從懷中摸出兩道符紙,始一捏在指尖便金光大盛,眉頭緊皺,念念有詞,
一個個字體不斷從他手中拿著符紙上往外飄出,砸向倒在地上的阿吉,眾人看的又驚又怕,皆情不自禁往後退開一段距離,遠遠觀望。
「殺害玩伴,罪大惡極,阿吉,你可認罪?」
長子行念完咒語,眼神驀然睜開,聲音中氣十足,忽的身形變幻,與阿吉額間相抵,逼迫問道。
「認,阿吉今天回來,就想做個了結,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您的養育之恩。」艱難的挺起身子,阿吉眼中悲傷,朝長子行彎腰行了三個跪拜之禮,身子踉蹌即將倒下。
「你怎會這般糊塗?」
長子行神情惋惜,左掌一推,右手指尖的一道符文便快速飛出,貼在了阿吉的後背。
後背傳來靈力波動的感覺,正往他體內傳著能量,阿吉暗暗吃驚,這麼一會的功夫,身上的傷處已經開始好轉起來,白爹爹這是要做什麼?
「你可要仔細聽好了,這八個字,便是送渡經文,爺爺生你養你,又怎會貪圖回報,來世做個好孩子吧!」長子行撫了一把鬍子,又仔細打量他一眼,眼框開始紅潤起來。
平緩了一下,長子行開始圍著阿吉踱著步子,腦袋搖晃不已,聲音哽咽道:「天有違道,念念不忘;人不能長,禍亂陰陽。」
長子行轉得越來越快,不時拈著符紙往阿吉身上貼去,一會正轉一會反轉,看的大夥目瞪口呆,頭腦發昏。
「爹,你說這白子行搞地什麼鬼?」聳聳身邊父親的胳膊,阿寶仰頭詢問道。
「這個爹也不太清楚,師兄修為遠高於我,此番應該是超度阿吉這個倒霉蛋。」看了一眼阿寶,趙豐才眉頭皺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寶兒,你要記住,阿吉的事情過了,以後在師兄面前,切記禮數周到,莫要虎頭虎腦。」
「是。」感受著父親心底的憤怒,阿寶瓮聲瓮氣道,內心卻是鄙夷。
亥時時分,看著頭頂的月亮,眾人都捂著哈欠,睡眼惺忪。
長子行圍著阿吉足足轉了八十一圈,方才停了下來。
眾人這才打起精神,找了兩截粗木將長歌捆個結實,推到河邊,擺上滿滿幾大堆茅草。
對付罪大惡極之人,一直以來的習俗便是擺上木船,將人與柴禾綁在一起,在水上活活燒死。
阿吉任其捆綁,眼珠漆黑,腦海中想著長爹爹意有所指的話。
他身上貼了足足八十一道符紙,既不疼痛,也沒有負重之感,長爹爹這般用心,自然不會是為了超度他,難道還有什麼細節沒注意?長歌皺眉沉思,回想著白子行的每一個動作。
河邊吹得冷清的風,長子行已經因『悲痛不忍直視』回屋中睡覺了,留下一眾忙活的村民,還有看戲的阿寶。
「阿吉,不管怎麼說,你也是看著我長大的,離別之前,我想送你一樣東西,希望你看了能夠走的開心。」火光映得阿寶臉色越發陰沉,他走上來,從懷中掏出一張宣紙,緩緩在阿吉面前攤開。
上面畫著簡單的小人,寫著阿吉的名字,本來還有一雙手臂,此時已被阿寶當面一點一點撕掉。
「我的房子,也是你設計燒了的吧?聽春生提起時,我就該想到的。」看著阿寶虛偽的臉頰,阿吉唯有冷笑:「你確實厲害,人在做天在看,你心腸歹毒,終有一天,你會自食其果。」
「你醒醒吧,我的後果如何,還用不上你來考慮,安心去投胎就好。」拍拍長歌的臉頰,阿寶嘴角泛起冷笑,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附上他的耳朵,輕聲道:「對了,忘記告訴你,我只不過是將幾個寫了名字的稻草人用劍捅穿,適當丟在這群老女人的眼前,他們便怒不可遏,燒了你的房子。」
「趙寶城,你不得好死!」
阿吉一瞬間青筋暴起,綁在圓木上的手腕陣陣抖動,將麻繩束的『咯吱』作響。
「哎喲,好怕怕。」捂著臉裝作驚恐的樣子,阿寶撲在身邊大人的懷中:「權叔,還要多久啊?趕緊燒死他,這阿吉連我也不放過呢?」
「不要理他,這種惡毒心腸的人,就該遭到天譴。」權叔看了長歌一眼,護住阿寶,繼續忙著手上的活。
看著阿吉憤恨的眼神,阿寶偷偷在權叔的臂彎里笑。
怒罵一聲,吐了胸中悶氣,阿吉反倒冷靜下來,阿寶存心來激怒,只怕也是擔心生有變故,故意擾亂而已。
既然你要我死,那我就偏偏不如你意!
想通此處,阿吉開始平復心情,專心回想著長子行每一句意有所指的話,以及每一個至關重要的動作。
驀然,他想到了趙豐才。
趙豐才與長子行師出同門,擅長使用的便是這符紙類靈力,想著先前臨摹阿寶的【蛇形符】,當時阿寶口中好像也是念了四句口訣方才生效。
天有違道,念念不忘;人不能長,禍亂陰陽。
他一字一句在心底默念起來,這便是長爹爹有意指出讓他記住的話。
可是要怎麼發動呢?
阿吉摒除雜念,認真頌了一遍,根本毫無動靜,兀自搖搖腦袋,難不成只是自己想多了?
憑直覺長爹爹絕對不會毫無意義的做這些動作,可就是想不起來什麼關鍵所在,月光如華,長歌額頭見汗,隱隱開始焦急起來。
「二更已到,點燭!」
有人高聲唱到,接著村民開始敲響銅鑼,紛紛將火把丟到船上,待柴禾火勢迅猛,幾人輕輕往水中推去。
水面風勢較大,火舌席捲而上,整個干茅草堆瞬間引燃,火勢衝天上,劈啪作響,足有一丈之高。
熱浪隨著河面的風,往阿吉身上刮來,渾身的炙烤已經容不得他多想了,身上衣物點燃,炙熱難耐,皮膚潰爛,阿吉開始本能的發出吼叫,痛不欲生。
慢慢地,阿吉的慘叫聲越來越小,夾雜著的咳嗽聲也越發虛弱。
這下,父親該安心了。
看著河中整個船隻燒的乾乾淨淨,阿吉也再無聲音傳來,阿寶嘴角上揚,終是放下心來。
......
遠山之上,白狐身影急速往山下奔來,前爪上抓著一串佛珠,瞳孔青藍,在夜色中妖艷奪目。
後方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奮力追趕。。
湖邊火光通天,人影忽的身子一滯,看著河邊手舞足蹈舉行儀式的村民,眼淚儀式奪眶而出,腳下連連摔了兩個挒赳,嗚咽著聲音,手腳並用開始往山下跑去。
月光照在他愁苦的小臉上,正是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