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行走於世一甲子
一甲子的歲月,莫無念和蕭三柱找渡生找的異常幸苦。
莫無念化為遊俠,一雙腳探過大河湖泊,走過大漠群山,足跡踏遍這處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不見這處涅槃界有佛家的影子,也就更不用說找到一個和尚了。
蕭三柱則是成了權臣,挾天子以令諸侯,動用他的權力威勢也尋找著渡生的痕迹。只是誰又曾想到,他們找尋了一個甲子,渡生就在他們初始降生的這座王城之中。
眼前的老和尚慈眉善目,神態寶相莊嚴,一雙眼中充滿了智慧。
他便是渡生,那個世人不知真相,當他是大魔頭的「妖僧」!
當日的他渡劫失敗本來已經是要死了的,只是多年佛法加持之下,留了一口氣在,他才得以以一種假死狀態活了下來。
只是如今他意識覺醒過來,按理說這劫該是已渡完才是,但周圍的世界卻沒有崩塌,莫無念和蕭三柱也依舊困於這處世界之中。
想不明白這些,莫無念便向渡生把這些疑問問了出來。
老和尚和善一笑道:「是虧心告訴你們……老僧還活著吧?其實我雖然是假死,但和已死已經差不多……如今留存下來的也就只有我殘身上的一點靈識而已,這就讓虧心有些多心還以為我是活著的!讓兩位施主跟著他一起胡鬧,老僧代他賠個不是了!」。
說把,他又凡此種種解釋了起來。
虧心說渡生還活著……其實是騙了莫無念和蕭三柱,實際上後者當年化出一片苦海后就已經死了,如今殘存在屍體上的就只是當年一點靈識而已。
只是昔年虧心和尚受過渡生的點化和恩惠,這才一點希望都不肯放棄,硬生生想要用佛門至高法門「涅槃法」相想復活他。
涅槃……講的便是原有實物哪怕只剩細枝微末,都可藉此重生。
可渡生自己也明白,如今他剩下的就只是些靈識,如何談及重生呢?
可能虧心和尚也料到了這些,這才把莫無念和蕭三柱,以及未化形的朱九靈都拉了進來……
聽聞渡過生講明白這些,莫無念隱隱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對著渡生道:「大師……按照虧心說與我們的,只有我們找到你,這劫就會度過……只是如今這劫還沒有度過,那就不會是他說的那種結果了。壞的結果又是什麼?」。
他細細一想,虧心和尚告訴他的應該是好的結果。可世事又哪可能都是好事,如今劫沒度過,那就只可能是壞的結果。
蕭三柱也不笨,雖然反應過來的比莫無念慢了半拍,但聽他這麼一說,全明白了過來,一張臉氣得通紅,半白的鬍鬚顫抖道:「這虧心禿驢是騙我們不成……我現在性命交代在這裡也無所謂了,只是……九靈她!」。
在這個世界之中,他成了凡人,一甲子的歲月把他摧殘成了老態龍鐘的模樣,同樣看的出來,他現在很在乎朱九靈。
聽明白自己有可能被虧心欺騙,理所應當的蕭三柱對渡生也沒多少尊敬之意,這會他按耐著不破口大罵已是極好的了。
渡生看明白他們二人的心中所想,並不生氣而然緩緩道:「這處涅槃界,說白了就是以我殘念為基構建出來的……若是長久走不出來自然也就於我一樣,意識會困在這裡。而意識與肉身長久分離,時間久了,肉身在外死亡,你們在這的意識也就死了!」。
「什麼……你個老禿驢,要是我的九靈把命交代在這裡,那我也讓你不好受!」說著,蕭三柱掄起一輪拳頭就要打在渡生的身上。
只是如今的他,身體狀態是一個人最差勁的時候,身材更是佝僂矮小,所以這一拳打出顯得頗為滑稽。
而莫無念阻止了他,他記得渡生肯告訴他們這些,應該也是有解決之法的。
想到這裡,他改了稱呼對渡生道:「前輩既然肯告知我們這些……那也就是肯告訴我們破解之法的。」。
老和尚對於他改了稱呼,有些意外,但也受了他這個稱呼道:「自是是有的,只是……需要你們拋棄你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真真正正從一個凡人做起,於這個世界之中再走一甲子你們可願意?」。
「好!只要你肯告訴我們走出這個世界的方法,莫說再來一甲子,就是兩甲子都願意。」蕭三柱痛快答到。
當然,他說這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進入涅槃界時,外面虧心和尚給他們說過,裡面一年的時間相當於外面過了一年的時間。
六十年不過六十息,茶盞時間也便無所謂了。
蕭三柱答應,莫無念就更不必說。
老和尚見他們答應下來,他才接著又道:「其實要這處世界消失,這個世界自己就消亡了,你們也就能回到現實之中了。只是要讓這個世界消亡,終歸得是要我死才是……而老僧現在是個意識體,法術毀滅不了我,天災地貨也殺不死我。要我消亡怕是只有歲月流逝,我才能點點消亡了。」。
頓了一下,老僧的神情突然多了幾分認真道:「那最好的辦法,便是把我的意識渡給你們三位施主的身上……只是我修佛法為俗世入世之道,你們於這一道感悟太少,要是我直接把感悟給你們,即便這世界消亡,你們出去了也會變成五穀不分的失智之人。」。
從這段話中,莫無念和蕭三柱不難聽出,老和尚是想把他所修道的感悟渡給他們的。這雖不是直接的修為,可能得這位老僧在修行上的感悟,於修行用道肯定是一日千里。
不過莫無念隨即又道:「大師……難道……」。
他話說了一半未完,但老僧卻是笑笑道:「老僧本就是要入土的人了,如今苟且留一點意識在這世上,不過是無根之水罷了!終會消散的!倒是二位施主,皆是有大機遇、大智慧之人!如能把二位,也算老僧幫了這蒼生世間了。」。
他雖意識沉睡多年,可莫無念當日在神祀族所說的話,他卻是都聽了進去。
一個能為蒼生著想的人,他救了不虧。
蕭三柱聽老僧說完,他本身是沒什麼疑慮了,但對著朱九界他一點放心不下來。
老僧見蕭三柱眼神飄忽看向自己身旁的紅衣小姑娘,他眉頭一鎖道:「這位妖族的女施主應該是意識海受了傷,要她徹底恢復卻是有些難了……」。
蕭三柱聽到這裡,剛剛眉梢上帶起的喜色有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隨即老僧又道:「施主若信得過我……便讓這位女施主化出自己的本體,與你們一去去世間行走如何?彼時一甲子時間到了,說不得就恢復幾分意識了,到時候老僧再把我這一身感悟傳於他一些,她自然而然就信過來了。」。
有關他的話,真真假假蕭三柱一時有些不敢確認,但看著對面的老和尚實在之慈眉善目,他便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老僧見他們再沒有疑慮,收起笑容,雙手合十盤坐於地,隨即嘴中梵文響起,每每有一個字吐出都會化作一個金色、似乎有生命的字分別隱入三人的眉心之中。
莫無念和蕭三柱、朱九靈身上隨即也起了變化,他們的容貌開始一點點變年輕,直至身材縮小,再然後他們則是化為三團柔和的光,向著不同方向離散而去。
他們離開這裡后,老僧則長長嘆了一口氣:「虧心啊虧心!老僧知道你是要救我的……可是,我本就是個已死之人,你再搭上你一千年的壽元來施展此術,又是何必呢?」。
現實世界里,虧心雙手合十盤坐於地,身上佛光大放,只是才剛剛施展「涅槃法」幾十息的時間,他富態的臉上就透露出了幾分疲憊與憔悴。
依稀間,他好似聽到了昔日的師父在叫他的名字,他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洒家聽錯了?」。
原本他就是綠林草莽出身,言語德行還是更習慣說他未修行前的那一套,只是後來礙著師父,他才收斂了自己的本性,但四下無人之時,他還是會釋放自己原有的本性。
他自語一句,可周圍並沒有人回應他,只是又看了一眼渡生的屍身,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不覺得他身上的佛光又更盛了幾分。
……
在涅槃界中,莫無念則是投身到了一戶農戶的人家之中,這一次他因為沒了原來這一世界中「小渡生」的身份,又加這農戶家處的地方四面環山,與外面交通極為不方便,所以一連十五年的世間,莫無念都沒有機會去看外面的世界。
稍小點的時候,他就跟隨著大人們在田間地頭看他們農作,再待他大時,大人們就叫他農作。
也沒了昔日俊俏的容顏,現在的他皮膚黝黑枯燥,就只是一個小山溝里的農家少年,因為農戶家的主人叫牛二,外人也只叫他牛二。
直到這樣的生活又過了三年之後,當秋季麥秸剛剛黃了的時候,伴隨著一場毛毛秋雨,一夥十來人的山賊摸到了這個只有二十來戶人家的小山村。
當這夥人把十幾把明晃晃的大刀橫立於村民面前時,村民們一個個就如綿羊遇到了狼,雖然人數眾多,但在山匪年輕,一個個都乖順了起來。
山匪頭子是個子不高,甚至有些矮小穿著獸皮衣的中年人,他手拿一把彎刀道:「把你們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當然!要是沒錢的也可以!你們要是覺得你們家姑娘有水靈的,獻到大爺我面前……我就饒了你們!」。
人們人人自危,慌張的慌張……可是謀求生路的生路,已有人打算把自己的女兒給送出去。
「啊!」可誰都沒有料到,一個黝黑少年偷摸到了山匪頭子身後,只用著一把收割麥秸的鐮刀,就割下了他的頭顱。
由於是下雨天,雨水和血水打濕成一片,很快就把地上的一大片都染成紅色。
剩下的匪徒,則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靜靜看著這個農家少年收了鐮刀,靜靜向麥子地里走去,收割起麥子。
十幾個山匪甚至還能聽到他自言自語道:「
壞人啊……果然都是這麼一副德行。」。
就好像他這話說的,他已不是第一次殺人。
當然,這個少年就是莫無念,只是自這一天之後,村民們便再也不敢叫他小牛二的名字了。
他自覺在這裡待著無聊,便走出了這個山村之中。
往後的十五年間,他用自己的一雙腳走遍了山川大地,也拜訪各地的武學大家,學習各類的武功。
很快又一個十五年過去,他便成了這個世界武學最頂尖的人,這個世界少有修行之說,倒是也有些妖魔作亂,但論其戰力不過也就是,相當於正常的一流武學大家而已。
其實說起來,莫無念已經前前後後經歷了好幾次的入世修行,這類劫難倒難不到他。
……
再說話蕭三柱這頭,他倒是運氣比莫無念運氣好些,投生到了一個鐘鳴鼎食的富貴之家,論其財富真是富可敵國。可惜這樣的家庭,卻出了一個整日只只爛賭的敗家子,便是蕭三柱的父親,所以待他長到十五歲時家底便全部都被敗光了。
無奈與他只能淪落到街頭……
當初他是「李濟」身份的時候,他尚且可以藉助自己官二代的身份走一個仕途,但現在他就真真正正是一個普通人。
離了一切加持在他身上的光環,他什麼都不是。
如今便是淪落為乞丐討飯吃,他連個討飯技巧的門路都不會,所以足足三天的時間他都不足以吃上一口飽飯。
所以不得以,他上了他們縣城所在的山上做了土匪。
只是常年累月他不曾吃過飽飯,身材自然瘦小,連山上的一百來號山匪見了他,都不肯收留。又見他當著眾人面,用刀砍下自己一根手指,眾匪欣賞他這股狠勁才收下他。
不過既然是一群亂匪……自然都不會是什麼好人。
各個手上都是沾有一、兩條性命的,每個月至少會有一到兩次去山下打劫劫掠,這過程自然不免又要殺死一些人。
不過蕭三柱卻始終堅守自己的底線,每每有匪徒要求他也殺人時,他卻對他們都不給予理會,實在被逼急了,他就砍下自己一根手指。
所以才寥寥一年的時間過去,他就失去了一隻胳膊。
一年的時間,同樣他吃放吃的比以往賣力,當然他可不是過去苦日子過多了,就見著糧食格外吃的賣力了!
而是他看不慣這群山匪的作為,想要為那些死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只是他自己身材實在太過瘦弱,因為他就得好好吃飯,讓自己的身體長壯!並且這一年間,他還日日勤苦練習,生生用一口馬刀練出了些門道!
所以一年之後,就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他趁著眾匪又一次打家劫舍回來慶祝,喝得七倒八歪時,他用那口馬到結果了匪頭的性命。
理所應當……他就成了新的匪頭。
剩下的又一個二十年,他帶著這些土匪不停的發展壯大,直至佔領了五、六個郡縣自立為王,乃至正統的朝廷招安他也沒有順從。
在他的治理之下,農力大力發展,百姓過得比外面富足五倍還有餘……
直至又一個十年過去,他帶著他訓練的軍隊,一舉推翻朝廷自立為王。
……
而兩個不同的人生的人,終極還是在又一個十五年之後相遇了。
與他們一同相遇的,還有當初的渡生和尚,只是這次才見他卻精神差了許多,用他的話講,他已經把自己的感悟都傳到了他們的腦海之中。
而朱九靈更是恢復了意識,見到蕭三柱現在老態龍鐘的模樣,她少不了取笑他幾句。
到了這裡,蕭三柱也有些佩服這個老和尚,於是改了稱呼,恭恭敬敬對他道:「大師……你把你的感悟度給我們……你豈不是……要不,我給你還回來?」。
「哈哈哈哈……施主把這當交易買賣嗎?既然老僧給你們了,老僧也是給的心安理得的!再者這人間……我也看得有些膩歪了!至少在神祀族手裡,他是不怎麼樣的……以後的以後,就看你們了。」渡生的聲音逐漸開始變小,直至在他們面前消散成光點。
與此同時,這處世界開始真正崩塌。然後在一片極致的光亮之中,莫無念和蕭三柱、以及朱九靈都回歸到了現實之中。
外面的虧心和尚原本身體是極為富態的,但現在耗盡他一千年的壽元,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全,兩隻眼睛更是凹陷了出來,神情枯槁。
他苦笑幾身道:「終極是不可成啊……不可成啊!小僧騙了幾位施主,是生是死甘願受罰!」。
他自知偏了莫無念和蕭三柱,以及朱九靈,自然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但實際上,到了這會蕭三柱倒有些同情他了,想那渡生和尚把他一身道的感悟都傳給了他一些,他也沒道理再去刁難這虧心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