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因為太貴,智常雍每次進貨都捨不得進太多。

如果在烈山能找到幾支鹿茸的話,那醫館要省很多銀錢了。

不過自己現在老了,上善醫館里事情又多,老人想了想,要東家跑一趟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

陳嬌嬌肯定願意。

現在花錢的地方真的是越來越多,能省一個是一個。

安排好諸事後,陳嬌嬌在臘月二十三日去了烈山。

烈山很大,山路崎嶇不平,冬月風聲冷冽,深山裡氣溫驟降,陳嬌嬌卻一路走得渾身發熱。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自己的身體比以前要輕盈很多,身子也沒有往日怕冷,是不是毓釹心經起作用了?

「安平兄,你累不累,可要休息一下?」琅韞暄停了下來輕聲問。

陳嬌嬌擺擺手:「不用,我們抓緊趕路,最好能在天黑前到達目的地。」

琅韞暄:「好,路不好走,你要仔細點。」

兩人一馬爬山爬得很快,待到了鹿谷時,天剛好黑了下來。

陳嬌嬌坐著休息。

琅韞暄生火煮水,搭帳篷。

忙完這一切后又從背包里拿出用荷葉包的大餅和肉乾等食物。

待吃到熱乎乎的食物和熱水時,時間也不過才過去兩盞茶工夫。

陳嬌嬌表示很滿意,一個月五十兩月例銀子花得很值。

但看到一個氣度不凡的男人做著一些繁雜之事,她內心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她喝了一口熱水后說道:「文朗兄,你放心,等年後我便要傅大哥去送信,等百里奶奶勸過你爺爺后,你便自由了。」

陳嬌嬌說完便看著琅韞暄。

男子一襲深衣,身量挺拔,劍眉鳳目,鼻正唇薄,他回望了過來。

清澈的目光在火光的照射下清純得不含一絲雜念,溫柔的眼神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陽下漾著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於其中。

陳嬌嬌的手不由抖了一下,木碗傾斜,有水滴落下來。

呃,長得太美,剛剛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她連忙轉過頭,一口喝完了碗中的水。

琅韞暄不由唇角上揚,看來想辦法獨處這個方法是做對了。

如果不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嬌嬌整日里忙忙碌碌的,她眼裡又怎麼會有他的一絲痕迹。

琅韞暄薄唇輕啟道了一聲:「好。」

陳嬌嬌站了起來,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快速說道:「我先去睡了,你守夜罷。」

「好。」

男子依舊應了一聲,音色溫柔柔順。

陳嬌嬌聽得耳朵都閃了一下,琅韞暄此人平日里說話便是這樣蘇嗎?自己怎麼從來沒有留意過?

她進了帳篷,合衣躺了下來。

琅韞暄辦事很靠譜,這次出行的事物皆是他一手安排,陳嬌嬌摸著暖和的被褥長吁了一口氣。

要不是自己現在是男兒身,她真的要懷疑琅韞暄喜歡上自己了。

少女裹著被子滾來滾去,一定是想多了。

對。

一定是這樣。

琅韞暄聽著帳篷里的動靜不由莞爾。

猶記得第一次見她時的情形,明媚皓月,初見便是鍾情,自己這後半輩子便是為她而活了。

陳嬌嬌輾轉反側,她聽到枝頭有雪團飄落。

這麼冷的天,他守夜會不會生病?

自己要不要去替一會?

去吧,自己根本就不是百里家族的人,他不欠自己什麼。

可是我每個月給了五十兩月例銀錢,付了錢,自然要辦事。

不行。

不能如此糾結,太糾結膽會受累。

要知道膽為中正之官,主謀斷,如果做事猶豫不決,便會拖累到它。

陳嬌嬌坐了起來,撩開了帳篷的門帘。

「軒公子,你也休息一會吧,後半夜我來守夜。」

琅韞暄抬眼:「無妨,你身子弱,熬夜不妥,且明日還要找尋梅花鹿,不休息好,我怕你跟不上行程。」

陳嬌嬌在一片雪光中看了看一臉冷淡的男子點了點頭:「如此,有勞了。」

她放下了門帘,重新躺了回去。

這次她很快就睡了。

琅韞暄說得對,他內力高深,今日登山他已經等她良久,要是自己今晚通宵不寐,只怕明日會拖累他。

一宿無話。

第二日在天蒙蒙亮時,兩人便啟程了。

琅韞暄為了這次出行煞費苦心。

鹿谷里有鹿,是真的。

但近年來捕捉鹿的人太多,導致鹿群日見稀少。

為了讓嬌嬌如願,他提前派人探尋了兩天。

於是。

陳嬌嬌被琅韞暄帶進山谷的密處時,猝不及防的就看到了三隻鹿。

她捂著嘴,深怕把鹿群嚇走。

琅韞暄看著她滿臉喜悅,自己也開心起來。

陳嬌嬌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拿出一包藥粉,輕聲說道:「軒公子,你輕功好,煩你去把這幾頭鹿給迷暈了。」

琅韞暄接過紙包,也沒有回話,腳尖一點便飛身離開。

他辦事倒是謹慎,在揮灑藥粉時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陳嬌嬌遠遠望著不由笑了笑。

男子衣擺飄逸,髮絲微拂。

雪花飄落在他的肌膚上隱有光澤流動。

很漂亮。

但如此風儀,卻在做著令人側目的事情,陳嬌嬌表示可能有點暴殄天物了。

藥王谷的藥粉一如既往的好用,等幾頭鹿倒地時,也不過幾息之間。

琅韞暄好奇的看著陳嬌嬌從背後抽出了一把專門割鹿茸的刀具。

他開口問道:「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有人說鹿谷里的梅花鹿鹿茸必須割掉,安平兄知道嗎?」

陳嬌嬌略思索后問道:「鹿谷里有猛獸嗎?」

琅韞暄搖搖頭:「鹿谷里沒有猛獸,其實整個烈山現在都只有些小動物了。」

陳嬌嬌好奇:「為什麼?」

琅韞暄:「因為烈山小路眾多,都是通往別的城池和村莊的路,在烈山行走的江湖客太多,早些年還聽聞有一隻大蟲,現如今只怕連兔子都找不都幾隻了。」

陳嬌嬌聞言后便知道了。

都是江湖人,出門在外除了乾糧,便只能打些鳥類兔子充饑,導致現在這現象不足為奇。

她一邊拿著刀具在鹿茸邊上比劃一邊開口說道:「文朗兄,鹿茸有時候是不掉的,長到一年左右成為鹿角,然後骨化並自然脫落。

梅花鹿靠鹿角與野獸搏鬥,但鹿谷里的梅花鹿是沒有天敵。

如果鹿茸不割取,長成了鹿角反而是一種負擔,對梅花鹿進食、行走都有限制。

它們不但不能成長,進食還會長期受到限制,會引起健康問題。

發~情期的雄鹿甚至會用鹿角互相攻擊,非常容易致死致殘。

所以割鹿茸,對於梅花鹿本身是一種很好的保護。」

陳嬌嬌說完便一刀割了下去,鮮血橫流。

琅韞暄目光閃了閃,他猶豫了一下問:「割鹿茸的時候梅花鹿它們會疼嗎」

陳嬌嬌不由側目了,能問出這個問題的人,心很善。

她輕聲答道:「不會,我剛剛的藥粉會讓他們沉睡,所以它們是不會感覺到疼。」

陳嬌嬌的速度很快,在割了三對鹿茸后,立刻從包袱里拿出一包白色的粉末塗在斷面。

琅韞暄很好奇,他看著白色的粉末躊躇了一下后還是問了:「這些粉末又是什麼?」

陳嬌嬌:「生石灰。」

「在鹿角處塗抹生石灰,止血並防止感染。」

「其實,鹿茸是很神奇的,割完鹿茸后,創面可在幾十息之內僅靠自身的能力使血流完全停止。」

陳嬌嬌停頓了一下后,看了一眼琅韞暄。

「軒公子不必擔心,鋸茸對鹿本身並不能造成明顯的傷害,這些傷口縱使在炎熱的春夏,也不會有事,就算不採取措施,它們的傷口在七天內也能完全癒合!」

陳嬌嬌小心翼翼的把幾隻鹿茸倒置在專門的工具里。

然後緩緩站了起來,待回了上善醫館,要智常雍炮製了即可。

琅韞暄也站了起來。

他盯著已經止住血的梅花鹿不由摸了一下自己頭頂。

嬌嬌剛剛的手起刀落,也太颯了吧。

「呃,最後一個問題,鹿茸被割掉后還能長回來嗎?」

琅韞暄到底沒有忍住,還是問了。

陳嬌嬌漫不經心的回道:「鹿茸或者鹿角是能夠再生的,這是梅花鹿生命奇迹之一。」

「鹿茸的「再生能力」和「骨折自愈能力」是所有動物無法比擬的。」

「不止鹿茸的再生能力很快,梅花鹿如果腿骨折后,三天敢著地,十天敢奔走,二十天恢復如初,軒公子還有什麼想問的。」

琅韞暄訕訕笑了笑:「沒有。」

陳嬌嬌覺得有必要科普一下,她第一次發現琅韞暄居然還是一個好奇寶寶。

「文朗兄,索性還要再等一等,我不如與你細說一下鹿茸的種類。」

「鹿茸按鹿種類劃分可分為梅花鹿茸和馬鹿茸兩種。

按採收方法劃分又可分為砍茸和鋸茸二種。

按枝叉多少及老嫩不同來劃分,又可分為鞍子、二杠、掛角、三岔、花砍茸、蓮花等多種。

鹿茸剛剛割下來是要倒置的,因為鹿茸里含有豐富的鹿茸血,倒置后沉澱在鹿茸里,保證鹿茸的高質量和藥用價值。

所以鹿茸是越靠近尖端越好也越貴!

鹿茸臘片是鹿茸角尖最嫩的地方切的片,每支鹿茸僅能切幾片而以。

依據質量依次為臘片、白粉片、紅粉片、血片、骨片(從好到差)。

品質好的,是越嫩越好。

貴的原因是越嫩就越輕,產量也越少。

雖然說是物以稀為貴,但其實也是因為剛剛生出來的鹿茸是最補陽氣的,因為一陽始生、純陽始發,效力才最大。」

「文朗兄,這次隨行是不是收穫良多?」

琅韞暄聽完少女的侃侃而談很是欽佩。

他感嘆道:「果然隔行如隔山,中醫里光一味鹿茸就如此講究,琅某佩服。」

陳嬌嬌這才從懷裡拿出一個香囊,放在梅花鹿的鼻子底下讓它們嗅了嗅。

琅韞暄看著三頭梅花鹿逐漸蘇醒,心裡暗暗稱奇。

看著梅花鹿快速逃跑的身影,陳嬌嬌背起包袱也準備離開了。

「走吧,趁現在時間還早,回去還能過小年夜。」

琅韞暄微點頭道了聲好,解了韁繩牽著馬往前走。

陳嬌嬌忙跟了上去。

正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兩人踏雪前行,雪光見多了,眼睛便有些不舒服。

陳嬌嬌一個恍惚,腳下一滑,身子沒有穩住便跌落在地,琅韞暄聽著身後的動靜有些異常,急忙轉了身。

嬌嬌不見了?

………………

九號是很崩潰的。

她這次出行任務本已受傷,在逃跑中又跌落到了這個坑底,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又雙叒叕被人砸了。

陳嬌嬌一骨碌從柔軟的地面爬了起來。

好險。

差點沒有摔成肉餅。

這時一聲痛苦的咳嗽聲在漆黑的空間里響起。

陳嬌嬌驚了一下。

怪不得剛剛覺得身下很軟,原來自己剛剛摔在了人的身上。

她忙從懷裡拿出火摺子,慢慢吹亮。

橘紅色的光芒照在坑底。

陳嬌嬌看到一個女子捂著胸口。

她急忙蹲了下來,輕聲問:「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九號心裡恨得不行。

你眼是不是有點瞎,我都吐血了,能沒事嗎?

但她說不出口,因為實在是太疼了。

陳嬌嬌見到女子沒有回話,只是輕聲哼哼,便知道她是受了內傷了。

「姑娘,你且先忍忍,我喊人把你救出去。」

她說完后便抬頭伸手做成喇叭狀大聲喊道:「軒公子……軒公子……」

琅韞暄其實已經尋了過來,他就站在洞口望著底下。

聽到陳嬌嬌的呼喊后,他忙沖著洞里回喊了一句:「安平兄,你等等,我手邊沒有繩索,我這就去找。」

陳嬌嬌有些急了:「那你快去吧,我等你。」

九號的意識已經漸漸消失,她似乎聽到有人喊「陳大夫」,有大夫,那麼自己應該不會死吧?

陳嬌嬌蹲了下來。

聽女子的呼吸聲,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中。

坑洞很大,洞里有些潮濕,陳嬌嬌舉著火摺子仔細查探了一下女子的傷處。

身上的衣裳很多處已經被割裂,似乎是短刀所為。

腹部血跡斑斑,有新鮮的血跡滲透出來。

糟糕。

肯定是自己剛剛跌落下來時壓到她的傷口了。

陳嬌嬌從內袖裡拿出短匕,小心翼翼的把女子受傷位置的衣裳割開。

一道猙獰的傷口出現在眼前,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望著女子慘敗的臉色,可以想象得到她在被短刀刺中時一定很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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