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事重重趙立鳴
陳靜雲有點奇怪。
已經是凌晨，早就過了探視時間，家屬根本進不來，房間里就一個病人，才進行過手術，不可能下床，小便是靠著導尿管。
而且，病房裡，就有廁所。
誰在裡面？是護工出門忘記關門了嗎？
陳靜雲輕輕的推開了門，走了進去，病人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胸膛輕微的起伏著，發出輕輕的鼾聲。
病床邊，站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一言不發的看著床上的病人。
聽到身後腳步聲，那人緩緩的轉過了頭。
戴著一個白色的大口罩，罩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黑眼袋濃厚的眼睛。
「趙醫生，你怎麼在這？」
電視里那種戴著口罩就分辨不出是誰的橋段純粹是騙人，陳靜雲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外科副主任醫師趙立鳴。
那人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張年輕清秀的臉，文質彬彬。
只是臉色很蒼白，掛著深深的眼袋。
他指了指門口，示意出去說，別吵醒病人。
陳靜雲點點頭，率先離開病房，兩人來到走廊上，等趙立鳴帶上了病房的門，陳靜雲才說：「趙醫生，你這大半夜的跑病房來幹嗎？一聲不吭站那，嚇我一跳。」
「這不是最近連續出事嘛，我也不放心，睡不著，乾脆來查查房。」趙立鳴說。
見對方一臉的疲倦，陳靜雲嘆了口氣，安慰說：「趙醫生，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別想那麼多，大夥都知道，你儘力了。」
陳靜雲和趙立鳴是老同事了，以前在本部，就經常打交道，後來一起被調到了分院。
只不過，趙立鳴來，是因為『犯錯誤』了。
嚴格來說，也算不上什麼錯誤，更像是來『避難』的。
去年冬天，有人送來一個傷勢嚴重的老人，就丟在醫院門口，也找不到家屬和個人信息。
這種情況，醫院一般是不會接手的，不僅是醫藥費用的問題，身份不清的病人也很容易惹來各種麻煩。
還是趙立鳴點頭，先救人再說其他，而且還親自進行了手術。
沒想到，老頭傷勢太重，在手術台上沒下來。
醫生嘛，治病救人是本份，可誰也沒法保證就一定能救活，死在手術台上的情況太常見了，這本業沒什麼好說的。
可偏偏，老人死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什麼的親戚，全部雨後春筍一樣的冒出來了，到醫院來鬧，要說法，要賠償。
老人的幾個『侄子』，甚至對趙立鳴飽以老拳，聽說，還很嚴重的干擾了趙立鳴的私人生活。
這些家屬擺明了就是鬧事，經過調查之後，有關部門出手，找了這些家屬談話，事態很快平息下來。
可趙立鳴的狀態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他一直以來都是以天之驕子身份出現的，一路順風順水，在事業上升期，受到這樣的打擊，不用別人落井下石，他自己先扛不住了，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得，很頹廢，連續好幾次簡單的手術，都差點出問題。
正好分院建成缺人手，院里考慮著給趙立鳴換一個環境，就把他調到了分院來。
陳靜雲對趙立鳴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別的不說，就現在這醫患關係、科室的業績壓力下，還有幾個醫生敢主動做決定，先救人？
擱在二十年前，只要是個醫生，都會毫不猶豫的做這樣的決定，
現在呢，能做這樣決定的醫生，鳳毛麟角都是業界的良心了。
看到趙立鳴現在這個樣子，作為『老大姐』的陳靜雲挺為他可惜的，也很同情。
趙立鳴似乎不太願意提起往事，苦笑一下，說：「護士長，那我繼續去巡房了。」
「一塊吧，兩個人有個伴，萬一有什麼突發事件也好處理。」陳靜雲說。
趙立鳴猶豫了一下，才說：「好吧。」
又戴上了口罩。
兩人一起查完了這一層，走進電梯間，準備去頂層的重症病房看一看。
電梯間和走廊之間有門隔開，是單獨的空間，五台電梯分成兩排，一台電梯正好停在這層。
趙立鳴伸手一按，電梯門叮咚一聲打開了，他率先走進了電梯，雙手插在口袋裡，轉身面無表情的看著陳靜雲。
陳靜雲也跟著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的關上，就在只剩下不到三十公分的時候，一隻手猛地從外面伸進來，攔住了電梯即將完全關閉的門。
「誰啊？！」
這一次真的把陳靜雲嚇了一跳。
電梯門再次打開。
陳鋒就站在門口，沖電梯里的陳靜雲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
「剛才去護士站，聽說你去查房了，走廊上看見，我就說像是你嘛。」
「小鋒啊，你怎麼跑過來了？」
看見陳鋒，陳靜雲不由的就露出了笑容。
陳鋒是孤兒，被陳靜雲夫妻領養，大學之前一直住在陳靜雲家，陳靜雲夫妻一直又沒孩子，所以和親生的沒什麼區別。
陳鋒拎起手裡的打包盒晃了晃，笑嘻嘻的說：「你不是值班嘛，給你送點宵夜來。」
「大半夜不睡覺亂跑，行吧，你先去護士站等我，我和趙醫生查完房都回去。」陳靜雲說。
陳鋒看向趙立鳴，微微點頭，說：「趙醫生你好。」
「你好。」趙立鳴也點點頭，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你先去，我一會就回來，你要是困了，放下東西回去睡覺，年紀輕輕的別總朝醫院跑。」陳靜雲說。
陳鋒卻依舊扶著電梯門，沒有離開的意思：「姑媽我跟你一塊去查房。」
說完，直接拎著食盒走進了電梯。
陳靜雲一瞪眼：「查房有什麼好跟著的？我跟趙醫生一起就行了呀。」
陳鋒靠著電梯牆壁，目光始終盯在趙立鳴身上，似笑非笑的問：「趙醫生，我陪著，你不反對吧？」
趙立鳴眉頭皺了皺，沒吱聲，但是不耐煩的神情更明顯了。
一條蛇一樣粗細的黑氣，在他的白大褂上遊動著，像是詭異的花紋。
陳鋒剛才追過來，並不是因為看到了姑媽陳靜雲，而是匆匆一瞥之間，看到了黑氣。
居然是趙醫生！
怎麼會是他？
他和趙醫生不熟，但認識，在本部的時候就見過很多次。
之前趙醫生給他的感覺，非常陽光開朗，人愛笑，也愛開玩笑，工作努力認真負責，和他心目中的『白衣天使』的形象十分吻合
後來聽說出了點事，但也沒什麼大的處分。
怎麼就產生心魔了？
天使，搖身一變，成了惡魔？
還不是普通的心魔！
趙醫生身上的魔性，已經『集絲成條』，達到了魔性深重的地步，比上次儲玲玲要嚴重的多。
到了這個地步，人的思維和行為，會受到直接的影響，很可能扭曲了原本的性格，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來！
這是要朝大了鬧啊！
不太好辦。
電梯一層層的朝上走，陳鋒心中飛快的想著應對方式。
首先，不是要吸收魔性，而是要保護姑媽的安全！
然後才談得上吸收。
現在，自己的優勢在於，能看穿趙立鳴的魔性，而趙立鳴，卻不知道自己能看穿他的魔性。
事實上，魔性的存在，就連宿主也是不知道的。
『叮咚……』
電梯到了11樓，門開了。
11樓是頂樓，對外稱為『加護病房』，是分院的一個特色。
整個九樓，配備了相對齊全的各種設施，臨時搶救室、ICU病房，連廁所和雜物間都有兩個，醫療條件、病房的環境，要比一般的病房好得多。
同樣，也貴得多。
但是又不至於像ICU，一天就要幾千幾萬，稍微富裕點的中產家庭都能負擔的起。
不過由於才裝修好不久，11樓病人很少，整個走廊極度的安靜。
「陳鋒，11樓就一間房有病人，重度燒傷，你就別去了，免得嚇到，我們很塊回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趙立鳴，第一次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