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亂 第二章 祭海
思索了半天,凌江忽然覺得有些疲乏,於是躺在床上,沒一會便睡著了。
凌江醒來時,便聞到了一個濃郁的肉香味瀰漫在這簡陋的草屋之中。
他透過窗戶往屋外望去,此時已是夕陽西下,天邊染了一層紅。
「公子,去洗洗手準備吃飯了!」雅兒端著一條魚走了進來,對著坐在床上的凌江說。
凌江點頭,出門舀了一瓢水,簡單洗漱,接著回到屋內,雅兒已經把為他呈上一碗滿滿的珍珠白米飯。
「雅兒你怎麼不吃?」凌江掃了一眼,桌面上擺著一大條魚,一盤青菜,和一碗白米飯。
雅兒連忙搖頭,「雅兒是侍女,要等公子吃完了才能吃飯,公子你就先吃吧。」
「沒這規矩。」凌江搖頭,「快去,拿一副碗筷過來。」
「這……」雅兒有些猶豫,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凌江看著她說,「你要是不去,這飯我就不吃了。」
雅兒一聽,哪還敢不從?連忙點著腳尖跑出屋外。凌江看著簡陋的屋內,除了一張椅子之外,竟找不出第二件能坐人的東西。
無奈之下,他索性直接把桌子輕輕地往床鋪的位置挪動,床當椅子,這的確是矮了點,不過對於凌江的身材而言,倒也還算湊合。
雅兒盛了一碗飯回到草屋,發現桌子的位置竟然被挪動到床邊,不禁有些驚訝。
「公子……」雅兒輕聲喚道。
「你坐吧。」凌江指著對面那張椅子說。
雅兒心中頓時流露出一陣感激,無以言表。她小心翼翼地坐下,悶著頭小口吃飯。
「公子吃飯的樣子,好像還有點好看呢……」雅兒悄悄看著凌江,心頭暗想道,「呸呸呸,雅兒你在想什麼呢?你是公子的侍女,是要伺候他一輩子的人,這就是你的命。」
「雅兒你怎麼了?」凌江瞥見雅兒的面色有些不對勁,關切地問。
「啊,沒什麼……」雅兒連忙擺手搖頭,「那個,公子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凌江點頭,「雅兒做的飯菜很好吃。」
雅兒匆匆整理碗筷,像是逃命一般,飛著跑出了草屋,她突然發覺,現在的公子,讓她感到有點不適應。以前的公子,哪會對她這般好?
「雅兒妹妹,今天吃飯這麼早呢?」
凌江在屋內剛把桌子給移回原位,便聽到外邊傳來一道陌生男子地聲音,心頭不免有些擔憂雅兒,趕忙走出去一看。
「嗯。」雅兒點頭。
「今天有魚吃呢?」那人似乎是看到了盤子上的魚骨頭,不免驚訝道。
「今天我家公子把書賣了,才有錢買的魚。對了大黃哥哥,我們家買米了,一會你進屋裡去取點,借了你這麼多米,今天也可以還了。」雅兒高興地點頭,如今家裡怎麼說也算是有了錢,日後再也不需要再省著油鹽,吃飯也能多有些味兒。
凌江剛邁出門檻,就看到了一個肩上扛著鋤頭的男子站在雅兒身後,這男子的容貌還算清秀,挽起褲腿,赤著腳,一臉憨厚的模樣。他的身子很黑,顯然是長年累月被曬出來的。
凌江心想,這應該就是雅兒口中所說的大黃哥哥了吧,也不知他是個怎樣的人,心裡頭正想著該怎麼上前去答話。
「凌江,你怎麼把書給賣了?這舉人不考了?」大黃轉向站在門檻處的凌江問。
「不考了。」凌江搖頭,「還是踏踏實實掙錢養家安心。」
「你啊……早該有這覺悟了!」大黃聽聞這話,凝重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連連點頭道,「借你的米就不用還了,等改天我家裡沒了米,我再過你這來取就行。」
大黃說著,轉身正要朝著一旁不遠處的小院子走去,他剛邁出兩步,忽然間轉過身子問:「對了凌江,你是不是該去看一眼九叔?」
「九叔怎麼了?」說到九叔,凌江立馬提起十二分精神。
「你還不知道呢?」大黃驚訝道,把聲音壓得很低,「今天祭海,出大事了……」
大黃說完,看著凌江一愣一愣的模樣,不免有些焦急。
「祭海出事了?」這話讓凌江聽著感到一陣不安,祭海那麼重要的事情哪能說出事就出事呢?可即便是出了事,又和九叔有什麼干係呢?
他先是四處張望了一會,接著把鋤頭放下,快步走到凌江身邊,「走,進屋說去。」
凌江點了點頭,和大黃一塊走進草屋,大黃進屋前還順帶把門給合上。
大黃進屋后,愣是被乾淨整潔的屋子給嚇了一跳,他來之前就聽到小道消息,說是這鎮上的酸秀才居然想不開去賣書,起初他還不信,這下信了。
他回過神來,開始說起正事,「今天這一年一度的祭海,原本辦得好好的,結果你猜怎麼著?有漁船在海面上撞著了漂子!」
「漂子?」凌江一時間聽不懂這是什麼東西,但隱約覺得它不是好東西。
「對!」大黃驚恐著說:「你說晦氣不晦氣?起初看去啊,還只是個小漂子,結果呢,請了先生下水打撈,發現水下邊還浮著一個大的漂子,愣是把那先生嚇得頭皮發麻,腿腳發軟,差點一命嗚呼上不來。」
凌江聽著大黃說的話,才根據今日雅兒說起九叔的身份,大概也猜到了漂子就是所謂的死人,因為死後漂在海上,所以也就被稱作漂子。
「這麼玄乎?」凌江問,他心中不免有些驚恐。
「誰說不是呢……」大黃壓低聲音說道,接著走到窗戶旁,看了一眼即將要沉入西邊的太陽,天色已經很灰暗了,他立馬焦急地走回來,「要天黑了,我跟你長話短說吧。」
「那先生上岸了之後,打死都不敢再下海,而且他上岸一看,手掌心竟然是黑色的,這更是讓人不敢下海。可祭海這麼重要的事情,哪能馬虎,於是便請九叔出馬。」大黃說:「還有更玄乎的事情呢,九叔下海一看,那大漂子,身上也不繫繩子,也沒什麼東西纏著,就是沉在海裡頭,不上也不下,要不是發現那小漂子,沒準還不知道有這事呢,你說奇怪不奇怪。」
「後來怎樣了?」凌江問。
「後來啊……後來九叔一下去,就把大漂子撈上來了,起來一看,竟然還是咱們平海鎮的人,就是鎮東邊那買糖葫蘆的老郭,死的可慘了,據說啊,撈起來后,臉上直冒著血,大半天沒人敢靠近,只有九叔他那徒弟敢上前。」大黃搖了搖頭,「你說九叔神通廣大吧?可人家上了岸,也和之前那先生一樣,手掌心黑著的,腳掌也黑。好在九叔一通作法后,就把老郭送還給家人了。」
「九叔後來怎麼樣了?」凌江追問。
「聽說氣色很差,已經被他徒弟帶回家了,所以我才問問你要不要過去看看,畢竟怎麼說也是你堂叔。」大黃說。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凌江接著問。
「快晌午吧,發現小漂子后立馬就找人去把九叔請過來了。」大黃說。
「這樣……我知道了,一會我抽空去看看,多謝。」凌江點頭道。
「小事,你現在……」大黃說,「算了,你先忙活完手頭的事情再收吧。」
本來還想和凌江聊聊賣書這事情,但眼下似乎不太合適,就把話給咽了回去。
大黃說罷,轉身走出草屋,扛著鋤頭回到自家小院里。
「公子,天黑了,要點燈嗎?」大黃離去后,雅兒走上前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