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子是三爺
來到了公安局,安畫微剛剛將屍體縫合完畢,正在一旁不停的洗著手。她一遍一遍清洗著,雖然在我看來,她手已經乾淨無比了。
伴隨著水聲,安畫微說道:「兇手剖開死者胸膛,與兇手分屍的工具並不相同。前者留下的傷口窄而長,後者留下的傷口寬而短。如果要我說的話,前者如同西式菜刀,切肉鋒利無比,後者則是中式大菜刀,用來剁碎骨頭。」
「而且。」安畫微關掉了水龍頭,說道:「兇手是直接將心臟從她胸膛里拽出來的,這一點心臟上撕裂傷能夠證明。而兇手帶著手套,全程沒有留下自己的指紋。不過兇手並不專業,他下刀的位置,並不是正對著心臟。」
「哦?」閆知著插話說道:「這一點你們兩個倒是不謀而合,宿罪也這樣覺得,他說兇手對人體構造不是那麼了解。」
安畫微這才看了我一眼,只是沖我輕微的點了一下頭。
「所以兇手應該不是醫生,或者是屠夫一類的職業。」我說道。
「總的來說,有線索能夠追下去總是好的。」閆知著清了清嗓子,對我們兩個說道:「你們兩個互相熟悉熟悉,以後少不了合作。我呢去安排一下,關於女屍的身份,關於第一現場範圍,這都是緊要的事情。」
我們兩個點了點頭,閆知著離開的同時,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安畫微,留下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
安畫微一直靠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就獃獃的看著窗外神遊。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陽光灑在她身上,像是一副名貴的畫作。安畫微一米七的身高,瓜子臉,身材勻稱,的確出類拔萃。
「看夠了?」似乎是被我盯的不耐煩了,安畫微轉過頭來對我說道。
我聳聳肩,說道:「閑著也是閑著?不過你看起來很高冷的樣子,只是針對我么?」
閆知著莫名的微笑肯定有問題,而整個會議室里就我們兩個人。我看著高冷的安畫微,總覺得她有些似曾相識,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是我又想不起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她,難道是獃子人格和她有什麼關係?
「我給你講個故事。」安畫微突然扭過了頭來,直勾勾的看著我說道:「不知道你是否聽過這樣的故事,當某個人大病一場,或者遭遇了什麼離奇事件之後,他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他可能從無辣不歡變得口味清淡,他可能從活潑開朗變得沉默寡言。甚至,他突然會說了一門從未學過的外語,他的行為舉止像極了逝去的先人。」
「有很多這樣的例子。」我點頭:「真實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迷信一點來說,這個人被鬼替身了,他的靈魂被死去的鬼魂所代替了。科學一點來講,他很可能罹患了多重人格分裂症。」安畫微沉默了片刻,說道:「其實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你還是個小屁孩的時候,我還去你家看過你。」
「小屁孩?」我看著安畫微說道:「你我年齡差距不大吧?」
安畫微輕輕笑了笑:「我比你大五歲,我母親和你母親曾經是同事。而且事後半年時間,你曾經被寄養在我家。不過你好像什麼都忘了?你忘了小時候我們曾經一起玩耍過,你也忘了你父母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只記得那天晚上我成了孤兒,但是我不記得曾經在你家住過。」
其實安畫微的話說到了我心坎里,可我卻無可奈何。從我出現的那一刻,我之後是在孤兒院度過了我的前半生,而那個時候,我已經七歲了。安畫微沒有理由騙我,可她童年的玩伴,應該是小男孩,而不是我。雖然,我們共用著一具身體。
「閆隊長沒和你說么?」我看著安畫微,又說道:「我有多重人格分裂症,你的玩伴應該是我身體里的那個小男孩,他永遠停留在了六歲,很少時候才會出來。我不記得你,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六歲?」安畫微仔細的看著我,像是打量一個陌生人:「那你父母的事情是不是只有他知道?或者說,你從來都沒有知道過。」
我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只知道六歲那年我成了孤兒,但是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小男孩封鎖了六歲之前大部分的記憶,深深的藏在他的大腦里。嚴格來說,我只是個外來戶。」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知道么?」我看著安畫微問道。
每當我努力的想要從大腦中搜尋當天晚上的記憶時,我的腦袋就好像有無數的針扎一樣,這迫使我不得不放棄尋找。
「那個時候我也是小孩子。」安畫微有些抱歉的看著我:「我只聽自己的父母說過幾句,似乎是有小偷闖入了你們家,你父母在和小偷搏鬥的時候,不幸被小偷殺死了。他們說第二天才在陽台發現了你,你應該是看到了什麼,否則不會害怕成那樣。」
我坐了下來,用手敲擊著辦公桌:「可你不覺得這樣的說法太牽強了么?雖然很多事情只有小男孩自己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們父母的職業。我的父親是一名敏銳的刑警,我的母親是一位和你一樣專業的法醫。你說,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小偷,能殺害一名專業的刑警和法醫,事後卻一點線索都找不到?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安畫微皺著眉頭,良久嘆口氣:「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可問題是,沒有人知道。除了你,不,除了你的另一個人格。只是他太害怕了,他躲了起來。但是你明顯比他要強得多,你不能試著想想么?」
「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了。」我腦子亂鬨哄的。
安畫微點點頭,給我遞過了一杯水來:「沒錯,你不記得了。不過如果你不記得了,那麼就更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兇手至今還沒有找到,沒有一丁點線索,這個你總該知道吧。」
「我一直在等機會。」我說道:「我會找到他。」
「現在這個機會來了。」安畫微說道:「實際上,是我和閆知著一起推薦了你。如果你想要繼續調查下去,就要把握好這個機會。讓一個精神病人成為警察編外人員,這是一個很大膽的決定。」
「謝謝。」我說道:「但是我沒有攻擊性,否則,精神病院也不會放我出來了。」
安畫微擺了擺手:「不用謝我,什麼時候你想起了過去,你就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做了。」
我點點頭,飲盡了杯中水。
看起來安畫微和小男孩的關係不錯,不知道他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可是我不是小男孩,小男孩也不是我。或許等到我體內人格融合的那一天,我才會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
也或者,我們會就這樣分裂一輩子。
心病從來都是要自己來治癒自己,這是之前一名醫生對我說的話。
正在這個時候,閆知著帶著一個女孩子走了進來。這個女孩子身高在一米六左右,看起來俏皮可愛,比起整天板著臉的安畫微來說,實在是多了幾分青春氣息,讓人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
閆知著說道:「溫雅,安畫微你之前就認識了。這位新來的叫做宿罪,你看過他的資料。宿罪,她叫溫雅,是一名心理學家。她以後就是你的助手了,主要負責協助你與治療你,免得你做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你好。」我笑著說道。
溫雅也笑嘻嘻的看著我:「在工作開始之前,我要確定你人格轉化的時候,會有什麼標誌性的反應,以確定掌控你身體的到底是誰。」
我剛想說話,突然間只感覺到上下眼皮開始打架,那是一種沒來由卻又無法抗拒的睏乏感。我眼前逐漸開始昏暗,四肢和大腦似乎已經不受到自己控制。我明白,人格轉化已經開始了。
「那個淡藍色的行李箱……」我頭暈無比,但還是開口說道:「注意……箱子上沒有任何生產標誌,也就是說,這箱子不是正規廠家生產的。這樣,警方就沒有辦法順著箱子的線索調查下去……」
「說明兇手已經有預謀了……而且看箱子,看箱子的規格和顏色,一定是兇手送給女孩子的禮物,這個訂製箱子的人,大概就是兇手。」
我眼前已經一片黑暗,渾身都沒有了力氣:「找地下作坊,做工還不錯,高仿……」
「晚安。」
這是我還有意識的最後一句話。
「媽的。」當我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頭疼欲裂,看樣子「囚島」酒吧的烈酒後勁十足,我都不知道昏睡了多少天了。
「我靠,你們誰啊?」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三個人正圍著我看。
「宿罪?」一個中年男人問道。
「什麼狗屁名字。」我站了起來,對著周圍陌生的一男兩女說道:「老子是三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