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冰釋前嫌

把伯爺府二管事送出大門，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劉亘嘴角微微一翹，他斷定，周家不會把剛才的談話到處宣揚，相反，他們還會幫著保密。

糊弄走二管事劉亘才回頭，訝然看到雙兒在大門內直愣愣盯著自己又舉起了大掃把，趕緊關上大門陪上笑臉：「雙兒。有事好商量。」

「少爺。求求你不要賣掉宅子。」

「呵呵。咱們進去說話。」

兩人轉過照壁穿過庭院徑直往內院去找趙姨娘一起說事，一路上雙兒始終沒有扔掉大掃把，劉亘勸了一次只得作罷，懊悔自己做事不機密，翻箱倒櫃找房契的時候被小丫頭覺察到了。

趙姨娘母女倆已經停止哭泣，聽到說話聲往內院而來趙氏趕緊捋捋頭髮迎出來，自從劉亘暈了一天一夜蘇醒后，趙姨娘每晚睡覺都會做噩夢。

劉亘幾乎是她一手帶大的，以往趙姨娘長趙姨娘短的對她很是恭敬，對妹子劉嫣也很疼愛，可蘇醒后的劉亘不知怎麼的對母女倆開始冷淡起來，遇上了說話都是不冷不熱的。

小妾和庶出的子女在家族中沒有任何地位，老爺過世了這劉亘要是使壞，一張紙就能把母女倆賣掉。

「趙姨娘。本源賣掉祖宅也是迫不得已，是為了我們大家好。」劉亘一開口就讓趙姨娘如墜冰窖，一時間臉色變得煞白。

一旁的雙兒聽了再次舉起大掃把咬牙切齒呵斥：「狗娃。你敢。」

「聽我說，聽我說完。」劉亘連連擺手。

這些天除了辦喪事劉亘一直在考慮李闖和遼東清軍的事，兩路人馬先後攻克順天府，這個地段的宅院保得住才怪，他把自己的憂慮告訴趙姨娘和雙兒，可面對只關心米缸里還剩多少粗糧的女人，他的話如同對牛彈琴。

與一個丫鬟、一個前丫鬟商討軍國大事，這不是找抽么，劉亘說了半天見對方一臉懵懂有點兒沮喪，隨手拿了一根樹枝比劃著想對策。

「少爺。奴家去做飯。」

趙姨娘見劉亘不再發話看了看天色起身拉著劉嫣往西廂房走去，從小到大一直稱呼狗娃的，如今老爺過世前景不測，趙姨娘不得不改口。

老太爺過世后劉家的家境一年不如一年，常年的粗茶淡飯讓趙姨娘身材保持的不錯，即便穿著棉衣也能看出腰肢的輪廓，無意間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劉亘一拍腦門，有了。

「趙姨娘。不急的，回來聽我說。」

接下來劉亘的一番話說得趙姨娘和雙兒同時臉色煞白，身子顫抖著不知不覺縮成了一團，劉嫣聽不懂大人的話語，看著不對勁把小腦袋藏到了母親懷裡。

「少爺。流賊真要打進京城？」定了定神趙姨娘結結巴巴問了一句。

「據說戶部倉庫乾淨的連老鼠都餓死了，朝廷沒錢怎麼打仗，那個李闖破一座城就把官宦士紳人家搶光、殺光，奸淫擄掠無惡不作，銀子更是多得數不清，登高一呼流民雲集；要是哪天李闖大軍圍了京城，在城外堆起一座銀山招降納叛，官軍哪還會有鬥志，朝廷撐不下去咯。」

外城的軍戶家裡窮得揭不開鍋，附近街坊們的奢華趙姨娘和雙兒心裡明白，與被賣掉相比，遇上奸淫擄掠的亂兵更令女人們恐懼，劉亘一看覺得有戲，再次推銷自己的計劃。

「少爺不賣掉我們娘倆？」一聽說劉亘將會雇家丁護院帶著三人一起南下，趙姨娘喜極而泣。

「賣掉！」

劉亘聽得目瞪口呆，這會他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個時代一些基本的東西，雖然與趙氏沒多少情份，可那個劉亘既然是趙姨娘一手拉扯大的，劉亘搞明白后一直把她當做小媽看待，還有粉嘟嘟的妹妹劉嫣，寵愛還來不及呢。

「算你有點良心。」雙兒放下大掃把嘀咕了一句。

小三元那是文曲星下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搞明白了一家人一起南下，雙兒也不那麼反對了，小手托著下巴傾聽劉亘忽悠，恢復了良心的少爺怎麼看怎麼順眼，雙兒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全然沒聽到劉亘在說些什麼。

崇禎十五年順天府外城大多數城區宅院、房屋的價格便宜的令人不相信，外城西南角空無一人的屋子比比皆是，這種屋子都是出過疙瘩瘟的沒人敢進去住宿；外城的街坊們人心惶惶個個都想去內城躲避災禍，可是內城宅院的價格一直在漲，根本不是普通街坊負擔得起的。

「與其讓宅院被李闖和滿清搶奪去，不如高價賣了去南方避風頭，還能雇些鏢師、家丁幫著看家護院。」

順天府流傳的消息，說是韃子大軍南下去了山東，在濟南、登萊一帶擄掠，京畿附近只有小股哨騎警戒，劉亘不清楚清軍何時退回遼東，決定先找牙行估價，有了買主再與人家談判，條件只有一個，劉家要住到韃子退兵才搬家。

把事情說清楚，趙氏和雙兒、劉嫣三人破涕為笑，劉亘可沒她們那麼輕鬆，城外有韃子、流寇，南方有東林黨以及勢力龐大的官宦士紳，在哪活下去都不容易。

趙氏帶著劉嫣去西廂房做飯，雙兒去棋盤街熟食店買些豆乾、羊肉回來慶賀，留下劉亘獨自一人坐在廊下看著老槐樹發獃。

劉亘明白，想要在明末活下去，靠小三元的名頭唬不了人，李闖大軍攻破京城，成批的官吏投降大順軍，順天府小三元屁都不是，他想著得做點什麼事、找點機會什麼的。

一個喜歡打遊戲的程序男，這回幾乎想破了腦袋，可是直到趙氏做好飯，腦子裡暈乎乎的依舊沒什麼頭緒。

「少爺。別發獃啦，吃晚飯。」

一盤醋溜大白菜、一盤白切羊肉、一碟豆乾、一小碟醬油、一盤趙氏剛烙好的餅子，一鍋小米粥，豐盛的晚餐惹得劉嫣盯著白切羊肉看得一眼不眨，自從劉照出事後飯桌上就沒有出現過葷菜，可把小丫頭饞壞了。

「嫣兒。吃羊肉。」

劉亘溺愛地看著劉嫣夾了好幾片蘸了點醬油放到妹妹碗里，這麼多天來劉亘第一次對家人表露關切，趙氏看得鼻子一酸眼睛又紅了，劉嫣才把美味的羊肉塞進小嘴巴，看到母親流眼淚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姨娘。你也吃，還有雙兒，大家一起吃。」劉亘分別給兩人夾上羊肉，自己先喝了一口小米粥才拿起餅子夾了些菜卷著吃，等他開吃，趙氏和雙兒才拿起筷子。

飯畢劉亘來到書房練字，這年頭，出去混學問一般不要緊，要是字寫不好，簡直寸步難行，好在劉亘小學初中時練過，加上原主留下的記憶，寫出來的字倒也有模有樣。

一塊一巴掌寬、兩巴掌長的青磚，蘸上水就能練習，不是劉府有特殊的練字法子，原主家裡窮啊，不得已才養成的習慣。

崇禎朝的工部衙門是大明自洪武之後最為廉潔的部門，不是官吏們品德好覺悟高，實在是沒油水可撈，老爺子的那點俸祿根本養不活一家人，要不是有他的門生故吏冰敬炭敬的幫襯著，劉家連肉食也吃不起。

劉浩過世之後，在劉亘中小三元之前，不懂經營的劉照靠一點一點變賣家中物品度日，這會兒除了這棟空宅子以及幾乎沒多少出產的祖墳所在地、密雲的一個小莊子，就是最近收取的近八百多兩禮金。

從京城去贛州，行程何止千里，每一兩銀子劉亘都得省著花，練了一會想起煩心事，劉亘放下筆開始發獃。

雙兒給火炕添加完石炭餅子見劉亘在發獃沒有打攪他，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少爺，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如今雙兒漸漸懂事了，看著眉清目秀、身姿挺拔的三元少爺，雙兒的眼眸騰起一層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