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囂張的鬍子男
……
石港市城西，有座築於高地的博物館，佔地不下一二十畝。
博物館北面，與其一路之隔，有一堵五六層樓高、長度足有六七百米的舊時城牆，與博物館隔路相望。
城牆根前的馬路邊，豎立著公交站牌。站牌后，由西往東植有一排高大的法梧樹。遮天蔽日的樹冠，在城牆底下投下巨大的樹影，在炎炎夏日裡，是一處絕佳的陰涼、閑玩之地。
博物館與城牆中間的那條馬路叫山海路，是一條從鄉下通往城裡的進城大道。這裡距石港市中心的繁華地帶還有一段距離。
此地段雖說遠離城區較為偏僻，卻在石港非常出名，甚至，已經出名到無人不知的地步。
此地的出名，並不是源於它承載的連接城鄉結合部的重要交通功能，也不是它僻靜通幽的古樸景緻，而是源於城牆樹蔭下，那些自稱通曉古今、鑒人前程的算命先生們。
石港市民有句習話：若是遇到難事，實在沒轍，那不如去城西大牆根下請那裡坐攤的先生給斷一斷、算一算。
這些先生的道行是否高深，斷出的卦言是否靈驗，那無人知曉。畢竟，請卦人就算被騙，為防他人笑自己弱智，也自是不會閑傳。
總之，有需求就有市場，有市場就有了大牆根下依靠給人斷前程、批命理而謀生的先生們。
城西大牆根，正是以這種荒誕的方式，在石港漸漸成名。
而且，一存在便是十餘年。僅常駐「活神仙」就不下十幾位。
華夏政府崇尚科學，以發展現代科技為立國之本，因此，歷來嚴懲那些藉助封建迷信愚弄國民、誆騙錢財的不法之徒。
在此國策的影響之下，石港警方曾幾次對大牆根施以重拳，可每次風頭過後，那些先生仍是如雨後春筍一般，再次悄無聲息的冒出來。
警方的打擊不僅絲毫沒影響到他們的生意，更沒阻擋住善男信女們前往大牆根「求仙」的熱情。
而許塵今日選擇的突破系統任務的陣地，正是這處有著悠久歷史、雲集眾多江湖神棍的城西大牆根。
……
早上七點，許塵簡單吃了點早飯，便從自己所住的南城，往城西出發了。
出發前，為掩飾頭傷，盡量使自己體體面面裝得像位大師，他跟早起給他媳婦煮飯的小王借了頂草帽戴在頭上。並跟小王說，他去趟醫院，中午順便會個朋友，晚上可能回來很晚，讓小王別擔心他。
與小王告別後，許塵走出小區，平時出門的腳力不是依靠電動車便是搭公交的他，今天特地攔了輛計程車。
許塵眼下如此敗家，並不是因為口袋裡裝了小王借他那兩千塊錢飄了，而是擔心路上恰好遇到周小雅。畢竟騙人家回了老家，再遇到可就不好解釋了。
這個時間，正值上班高峰期，路上堵得簡直沒法提。像是擠年糕一樣，你挨著我，我粘著你，誰都沒法逃。
司機師傅也是個暴脾氣，罵罵咧咧足足擠了大半個小時后，終於瞅准機會殺出一條「血路」。然後一路狂奔，把許塵載到了目的地。
可當下車后，往大牆根下僅掃了眼，許塵便頓時驚呆了！
只見法桐樹的樹蔭下，由西往東，早已坐了十幾位「同行」。每隔八九米，便有一位風格迥異的先生坐在那裡。而且有幾位攤前坐著男男女女，看那狀況，已經開張了。
「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
許塵本以為這麼早，他應該是第一個到，還想著早早地佔個好位置。沒成想，不僅來晚了，而且謀划半宿想要佔領的那個理想的好位置，也早已被人家先佔了。
許塵心裡不由一急，掃了幾眼周圍的攤位，見中段有個雖說距離兩個同行稍顯近了點，但還算不錯的位置，便趕緊提著塑料袋，直直地走了過去。
「小夥子，算一卦？給你看看前程？姻緣？或者……財運？」
一名身著淡青色中式對襟短衫，年齡約有四十齣頭，濃眉大眼，生有一張國字臉的白臉漢子，看著急匆匆朝他走來的許塵，如同老夫子一般，輕輕晃著腦袋笑眯眯地問道。
「哦，呵呵。」
許塵尷尬的一笑，習慣性去撓頭。由於手抬得急，一下打在帽沿上，差點把草帽打掉露出下面受傷的腦袋。
「呵呵，其實……我也是干這個的，咱是同行。嘿嘿，我姓許，大哥，您怎麼稱呼？」
許塵解釋幾句，禮貌的向這位同行伸出了友誼之手。
望著許塵伸來的手，青衫男子愣了下，接著，便用很怪異的眼神上上下下掃量許塵。然後，慢悠悠地把身子往一旁側了下，極不禮貌地留給許塵一個側身。
接著，拿起一本卦書，慢慢地翻看起來。不僅沒去跟許塵握手，也再沒跟許塵多說一句話。
許塵被尷尬地晾在了那裡，笑容一下僵在臉上。臉色一黑，抽回手，心裡哼道：「拽什麼拽？不就一江湖騙子么，牛啥啊！你給我等著，看小爺一會怎麼砸掉你的飯碗，讓你瞅瞅這片兒誰他媽才是爺！」
許塵快速走過青衫男，走到距他四五米處時，從塑料袋內取出一個小馬扎。坐下后，正要往外掏自己的行頭，突然聽到右側有人吼道：「誰讓你坐那的，沒看見挨我這麼近？滾，去別處去。」
「我擦，誰呀？這麼橫！」
那吼聲底氣很足，彷彿打雷一般，把許塵驚得一愣。
他扭頭看去，只見距離自己四五米處，一個身穿老年間那種黑色長衫、頭戴黑色禮帽，臉上蓄著又濃又密的絡腮鬍子的中年壯漢，正坐在馬紮上怒瞪著大眼，朝他示威。
看著這位身著復古裝、儼然從民國時代穿越過來的大神的第一眼，許塵的心裡並不是憤怒，而是兩眼一直，暗自吐槽。
「次奧，你他媽大熱天的是要捂蛆？穿這麼一身，不熱么？」
鬍子男吼過之後，見許塵不僅沒被鎮住，反而一臉好奇地打量他。又見自己剛才那雷轟般的吼聲，引起了很多同行和行人的注意，此時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
「我讓你滾，沒聽見啊！你他媽耳朵聾了？」他再次大吼道。
這一次的語氣和措辭，明顯比之前更加激烈。
「咋了，這是你家的地兒？我就在這兒，怎麼著吧！？」
許塵一翻白眼，懟了幾句。聲音雖然不大，也沒爭沒吵，但語氣卻明顯非常強硬。
無所謂地頂了幾句之後，許塵便不再理會鬍子男。
他自顧從塑料袋中掏出自己的行頭，按照提前想好的布置方案，不緊不慢地開始布置起自己的攤子來。
「那你是找打！」
見許塵壓根不搭理自己，鬍子男突地站了起來，兩眼瞪得渾圓，又是擼袖子，又是往腰間撩大褂，罵罵咧咧，做出想要往前沖的架勢。
「哎呀鬍子，算了算了，他一小年輕，不懂咱這的規矩，別跟他一般見識。」
「對對對，他願在那就讓他在那吧！咱這碗飯，不是誰都能吃得了的。不信你等著瞧，用不了一天半天，你就算不攆他，他也得灰溜溜地逃走。哼，看了幾本書，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這行，深著呢……」
眼看鬍子男就要衝上去打許塵，幾名同行趕忙跑過去勸說。
「鬆手，你們誰也別拉我。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他，我這田字倒過來寫。」
鬍子男又高又壯，像頭健壯的公牛似的。他張牙舞爪地扒拉著那幾名拉他的同行，死命往許塵跟前沖。甚至有幾次，已經衝到了許塵身前，距他僅有一兩米。但最後還是被幾個同行竭力拉回去，按在了馬紮上。
「看在我這幾個兄弟的面子上，今天這頓打，先給你記下，哼！早晚！」
鬍子男坐在馬紮上，氣喘吁吁地擦著臉上的熱汗，再也顧不上形象，解開大褂領口，呼啦呼啦一通狂扇。但仍是瞪著大眼，朝許塵大呼小叫。
「呵，還嚷呢，也不怕熱死，呵呵。」
在鬍子男耀武揚威抖威風的這段時間裡，許塵連眼皮都懶得抬。在這當空，他已哼著小曲兒不緊不慢地把攤子布置好了。
此時，許塵的身前，出現了一張方方正正的紅布，中央用黑筆，畫出了太極八卦的圖案。
左側寫：奇門遁甲天眼神通；右側寫：周易八卦專算失物。橫批：要問失物在哪裡，請找許大師。八卦圖最下面，是他的手機號。
這塊紅布，是許塵使用小王以前做條幅剩下的綢布，連夜精心趕製的。
擺好了紅布，許塵從塑料袋內掏出那本尋物龜背訣以及羅盤，放在了紅布中央的八卦圖上，又在紅布四角，壓了幾枚銅錢。
作罷這一切，從塑料袋內拿出了今天最重要的一件道具。
這是一個摺疊紙箱，四面用紅紙貼成了大紅色。
折好后，一個不大不小的正方形小紙箱呈現出來。在紙箱的最上方，有一個條狀開口。長度大概比一百華夏幣略長；寬度一捆數目為一萬元的華夏幣，能輕鬆塞進去。
紙箱的正面，豎寫有兩行醒目的粗體字。
左側寫著「一萬不嫌多一塊不嫌少」；右側寫著「轉頭百事空萬般皆隨緣」。
橫批：心誠則靈，心意自定。
紙箱折好后，許塵把它擺在了紅布右側，然後起身站在遠處端詳幾眼，見總體呈現的效果與最初所想幾乎毫無分別，咧嘴一笑，不由自誇道：「不錯，一看就有做神棍的天分。一切就緒，就等開張了！」
許塵笑著坐回到馬紮上，看著前方山海路上熙攘往來的車輛，開始滿懷期待地等待他的第一筆生意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