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見

望見

由於生活得如此恣意,周一早上我如願的發著小燒帶病上班,其實也不過是晚上著了涼,外加上吃了一整天的零嘴,卻沒正正經經地吃上一口熱飯的緣故。

我仍笑得瀟洒,不過我承認自己多少是有些暈,但這絲毫不能影響我為資本家賣命的熱情。

其實,事實上是我翻遍了沈丹房間的柜子,也沒能找著一片可以塞進嘴裡的藥片。我翻東西翻得叮咚響,差不多全翻亂了才意識到這裡畢竟不是自己家,沈丹她們一大家子人大可以把我這個,在他們家大搞破壞的女破壞分子捆起來,送警,驗明正身。

恩,我發現,我自己,總有些,後知後覺。

另外,她們家喂老鼠的片兒可比喂人的要多,這也是需要警醒的重要一點。

我上班上得迷糊,下班時卻突然一下精神了起來。我摸摸腦袋,溫度有些高,我想我是病得更厲害了,否則怎麼老把時針和分針看倒個。

沈丹打電話進了公司的分機,剛切到我這兒的時候,她就對我怒吼一聲,我倒是淡淡然地問她:「喲,這麼精神,敢情是把自己吃了?」

「什麼?」沈丹問得疑惑,「你又在和我亂扯,吃了自己還不如先吃了你,看你這說話有氣無力的樣子,就知道好下手。得,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我可下不了口,幫你物色個合適的人怎麼樣?」

「你貧,你繼續貧,我掛了哈!」我歪了嘴巴。

「……好,好。你關機做什麼,我從昨天起就沒打通你的電話,還有……」

我不禁哀嘆一聲,忙打斷了她得話「你就別提了行不行,我這裡是舊的去了,新的也不會來。要不你有興趣,送我一個?」

「丟了?就你個小心眼,這年頭興丟人不興丟手機。就你乾脆兩個一起丟了,你家會缺那點錢?大不了開口問你哥要,他總不會小氣到不給你。誒?你乾脆哪天向他討一張副卡來刷刷,讓我也沾沾光。上次那雙鞋,我可是看中很久了耶。」

我應承得模糊,就當是丟了。要是真的如此,怕是我心裡還要好過些。

沈丹自然沒有糾結這個小問題,吃貨的目光總是集中在「吃」這一點上,於是接下來,我從她嘴裡得知,她下午的飛機,到點歸來的時候正是祭腹中灶王的好時節,所以相約我一起大快朵頤一番。

我立馬看破了她那點小心思,不過是場接機,把地點設在飯館里的意味當然是顯而易見,

聽筒那頭傳來清晰的登機提醒,我斜眼瞄著辦公室的另一角閃過的人影,輕嘆了聲,口氣正經了起來,也沒等沈丹在插話,好讓她進一步聽出更加駭人的要求,「沈姐,我知道了,那個案子的細節更改我一定會通知小秦的,請放心。」

就這麼一板一眼地收了線,只剛巧聽見那頭沈丹一句剛冒頭的嚎叫。

我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扼腕嘆氣。照這樣看來,這頓飯我是板上釘釘,跑不掉了。

大多數上班族忙完一天的辦公室政治,都會選擇找一個愜意的地方好好把自己給窩起來,或者招一群狐朋狗友盡情地胡鬧唱K。我把脖子扭得「噼啪」響,剛從公司下一家離得並不遠的便利店裡走出,手裡拿著一盒潤喉糖。正準備步行到對面的公車站,赴沈丹的「盤剝」宴。

我撥開錫箔紙,堪堪把一顆喉糖送進嘴裡,心滿意足地含著。

我就望見了陸歸之。

他並沒有看見我。而我,在他還未下車前,就認出了他。

這個世界上開賓利的人不多也不少。多,不會多他陸歸之一人。少,也少不了他陸歸之一個。

可是,我就是很熟悉他車,尤其是車尾。

同樣,我也很熟悉陸天長的車尾。我總是看著陸天長的助理殷勤地幫他開好車門。若是雨天的話,他的手裡便會多出一把傘,高高地撐著,記憶里很穩的樣子。

可是,無論是雨天還是晴天,陸天長都是一樣的。

他都會微彎下腰,西裝革履的樣子,就這樣消失在我的視野里。他的車底盤總是不高的,我叫不出那些車的名字,可是我知道那些都是極好的,頂頂好的。

陸歸之不一樣。

一不留意,我居然就這樣有了笑意。我還記得陸歸之剛買車的時候,開得不過是一輛中排量的別克。那時候,我真的很開心,也很得意。那時候,我們真是年輕,比現在還要年輕。我笑著調侃他,陸歸之呀!你總算是有車一族了,以後發達了可別忘記我啊。

以前,我從不習慣叫他「哥」,只是陸歸之,陸歸之的開口叫著,也不怕別人笑話沒大沒小。我總是會撅著嘴回答:「他本來就不是我哥嘛,憑什麼要這麼叫他啊,我才不咧。」

現在,我卻發現,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稱呼了。

哥,是啊!哥哥。就算旁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我親愛的哥哥。

哥,我知道你從來不是一個願意輕易服輸的人,雖然你為人很悶,有什麼事也喜歡憋在心裡不言語,問起你來,你也總是沉默。可是,我一直知道你很努力,一直都知道。發愁的時候你並不吸煙,單單喜歡喝濃茶,一杯接一杯地喝,別人不勸,你就不會停,性子足足像個老頭子。我勸你濃茶喝多了傷胃,你就瞞著我偷偷地喝,被我發現的時候,明裡還一副底氣十足的樣子,暗裡其實就和小孩子耍賴沒有兩樣。被我氣得怒了,也只是背著臉,不肯和我講話罷了。

哥,還記不記得,有一陣子我和你鬧小孩脾氣,我故意嘲笑你的車小家子氣。我說你平日里來往的那些個公子哥定是不願和你一起開車出入那些高級場所。他們的車多好啊,人民幣沒有六個零頭一定拿不下來。他們一定私下嫌你開了台女人車出來,一丁點氣派也無。我記得,你當時還皺著個眉頭,問我,怎麼這麼虛榮?

哥,你不知道,其實你一點兒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覺得那台別克有什麼不好過,從來沒有,我一直替你陸歸之驕傲,我知道那台車是你赤手空拳掙來的,他們的那些什麼帕格尼,邁巴赫全通通是老子給的,老子給的車,怎麼能算數呢?那時候,我只是在想。李宜倩好端端的豪華敞篷跑車不坐,為什麼就是如此青睞這台普普通通的別克呢?

哥,你不會知道,你讓我幫著你挑車牌號的時候,我是什麼感覺。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陸家家大業大的甜頭,或者說這是我第一次接受陸天長的恩惠。哥,你說,怎麼就會有這麼一塊車牌里剛好嵌著我得生日呢?我驚得咋舌的樣子,一定很糗。

哥,我以為這個世上多多少少會有獨屬於我們倆的默契,永不足為外人道。就像我知道你,唯獨在喝菊花茶的時候,喜歡大塊大塊的加冰糖,可是你從不喜歡吃糖,也一點不碰其他的甜食。你喜歡在在早上起床的時候,把茶几上的那一小盆仙人球搬到窗台上曬太陽。睡覺前,又乖乖地把它挪回原來的地方。

那時我總是說你,怎麼養成了這種細枝末節的怪癖。那時,我從不知道其實你那時有嚴重的強迫症,我不知道,你甚至為此煩惱到定期接受心理疏導,去吃那些鎮定藥物。

我只知道你有輕度的失眠,卻不知道你其實經常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有時候,在這麼不經意的小地方,我才會發現,原來我離你是那麼遠,遠得那麼遙不可及。

那種時候,我會誤以為你是,多少有些喜歡我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而是我一直期待的一種喜歡,之所以車牌里有我得生日,之所以,像我從不稱你為「哥」一樣,你也從不我叫做「妹妹」。

我想要的那種喜歡。我原來一直以為,你是明白的。

可是現在,我發現我什麼也不明白了。

我沒注意到你的別克什麼時候換成了賓利,等到注意到的時候,卻已經是了。我沒注意到我們的關係竟會這樣一天一天漸漸疏離,等到注意到的時候,卻已經遠了。

我沒注意到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它們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通通溜走了,了無痕迹。

可是,有些東西,窮極我一生,我也不會忘記。

我看著陸歸之的身影,久久沉默。他還是老樣子,走得雖急,卻沒有一點匆忙的樣子。其實不過是幾節梯,我卻看得仔細。推開玻璃旋轉門的時候,他的影子映在玻璃上很輕易地投在了我得眼底。我離他離得果然近,影子很清晰,恍惚中我似乎可以看得到那雙虛幻的眼睛。

可惜,只是那麼一瞬,那雙眼睛就消失了。很快,陸歸之的身影便隱沒在瑞誠大的陰影里。

我看了一會兒,終是調轉了頭,往與之相反的車站走去。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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