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夜
夜涼如水。
一臉悠閑的白袍少年牽著渾身顫抖的勁裝少女走著夜路。
「女俠可不能怕黑喔。」莫浩穹慢悠悠地道。
趙清秋沒有回答他,把他的手捏的越來越死。可是女俠怎麼可能會怕黑呢?
月亮其實挺清亮。
兜了七圈八繞,踏過多少白雪,一個山腰半,上面有一隻小小的竹屋。
「你平常就住這裡?」趙清秋就著月光對著面前的竹屋,臉上寫滿了質疑。
「不然呢?話說,我這竹屋算是全劍谷里最精緻的了。有廳子有裡屋,桌椅席墊柴米油鹽一應俱全,還不夠啊。」莫浩穹對趙清秋的貪得無厭感到佩服。「如此儒雅的竹屋,師傅可是送給你的。師傅送你了,師傅自己還要再建一個呢。」
趙清秋面無表情,「那我還得多謝你了呢。」
「嗯嗯,是啊是啊。劍谷許多弟子天為被地為床,飲露餐霞,哪有你這般福氣。」莫浩穹無奈地擺擺手,聽出了趙清秋話里巨大的怨念,「你不是女俠么?女俠還對居住的地方挑三揀四的啊。」
「隨便個村子的客棧都比你的這個竹屋強!」
「嗯……」趙清秋的話畢竟是事實,莫浩穹搓了搓下巴,笑著道:「可現在這是你的竹屋了,不是我的竹屋了。」
「既然已經是我的竹屋了,那就別再走進這竹屋一步。」趙清秋步步如風,迅速地溜進了竹屋,順手帶上了是用來防雪狐的沒有鎖的竹門。
竹屋裡頭窸窸窣窣,莫浩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是自己的棉被與竹席的摩擦聲。這徒弟也太女俠了吧,二話不說就裹被子睡了嗎?
那自然不是莫浩穹想的那樣。趙清秋沒有蓋被子,被子被她踢下了竹床。這個陶罐聞聞,那個桌椅摸摸。女俠二字不是白吹來的,只是外邊那個閱歷幾乎空白的師傅不知道罷了。
而外邊的那位苦情師傅,正在一梅樹上歇著呢。快三年沒有睡外邊了。好像不對,昨晚還睡在半山腰的石洞里呢。
想到這裡,莫浩穹跳下梅樹,雙手背著腦袋,慢慢的向半山腰走去。話說劍谷的三日考核其實還要過了今晚才算結束,還需再在那兒呆著。自己在那的一床被子還在,今晚可繼續在那苟且一晚。
月光引人。
一片梅花落在他的頭上。
莫浩穹的身影被風雪沒盡。
此時,竹屋裡探出一隻小腦袋。
「莫浩穹,你的豬窩打理完了,給你留了半邊床,你……」
四下寂靜無言,僅有那無窮無盡的風雪聲。
沒有人回答她。
她就靜靜的愣在了原地。
半響后,她的嘴角扯出一絲尬笑,艱難地轉過身,一小步一小步地回到了竹屋裡。
回到了小小的山洞,點燃油燈,用被子緊緊地裹住了身體,莫浩穹終於感受到了些許溫暖。
寒風呼嘯。原本還想出去望望月亮,可今夜風格外的大,夜格外的冷。還是睡覺罷。
但精神卻格外的好。定是白日里睡得過多了些。陶罐里的酒水一滴都沒有了。兩眼干瞪著那油燈,燈草滿臉無辜的亮著。
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
十八年了,今日意宗有了第二位弟子。
弟子對師傅沒有絲毫敬意。
竹屋沒得了。
想到第三件事,莫浩穹心中默默的流了兩行清淚。
這還是他自己決定送給她的,真是自作孽啊。
莫浩穹翻了個身,讓這無甚溫熱的油燈烤烤自己的背。
嘶……這油燈不得行,挺保暖的竹屋沒了,得找時間弄一隻爐火。
不過收了個十六歲三境修為的天門修士。想到這裡,莫浩穹激動地抖了抖腿。光耀門楣啊,意宗總不是只有自己一個毫無修為的讀書人了,還有一個天驕般的徒弟。
她分明只小他兩歲,而且單手就可以捏死他,江湖經驗表面上看起來十分豐富,但即使如此,也能當她師傅,刺激。
莫浩穹抬頭瞧瞧山洞,這地兒居然感覺還蠻舒適,不必竹屋差……稍加整理,就當他新家算了。
不知道有多晚了。捻住燈草把它摁在雪裡。好好睡覺,明天還得早起呢。用被子蒙住頭,秀髮也要湊湊熱鬧。蒙的再緊,寒風總是能溜進來的。憋不死的。
趕緊睡吧,得與周公練練棋了。
另一邊,竹屋裡的某徒無眠。
不是她不想睡,但床上的某師體香太重,讓她無法安眠。即使她把她隨身的香囊捏在鼻子上都無法抹除那濃厚的氣息。越睡越清醒,越躺臉越紅。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躺在那種氣息如此……濃厚的床上。
不過把某師撇在外頭,讓她心裡有些不安。某師的身體甚是虛弱,別凍死在外頭,讓她剛進門就得了弒師的大頭鍋啊。可不關她事,明明是某師他不進來睡,她可沒有趕他。
一絲寒風透過竹牆的縫兒,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嬌軀。某徒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她的身上還是穿著白日里的那套勁裝,白日行動簡潔,可露肩展腿的衣服睡覺是真冷。被子早就被她踹到了床下,那個玩意兒味道是重中之重,要是在客棧里,那是定要錘上小二一頓,再換上一張。
不知何時,那縫兒或是被風壓的更大了,寒風爭先恐後的擠進來,給予她更大的關愛。
一刻鐘后,某徒緊緊地裹著被子,順便把頭也蒙住。整隻都蒙住。蒙的再緊,寒風總是能溜進來的。憋不死的。
一片梅花順著寒風溜進了她的被窩縫兒。
這該死的味道居然如此之重。好清的梅花香味兒。
滿臉通紅,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