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第三百一十一話 爾汝之交(9)
「只是什麼?」
「只是識荊此番出戰,心下瞭然,戰翔那邊絕不會輕易放過如此良機。四國戰亂,由此開始。既要挑起,那便定會從我軍這方挑出些由頭,臣身為將領,怕是首當其衝。」
「所以,你擔心白芙」
「是,臣擔心。此番若是臣深陷其中,王上定會為臣封將賜封。將門之妻,若非兩家協定和離,絕不可改嫁。無論臣負傷而回,又或是……」,識荊頓了頓,復又繼續道:「又或是埋身戰場,對白芙而言,都不是好的歸宿」。
「所以,你便要作廢這婚約?」
聲音已不是之前的渾厚之音,如此清冷的嗓音,除卻傾心再無旁人。
「臣……」
抬頭,四目相對。識荊重重低下了頭。
他看到了跟在傾心身後一臉情傷走來的白芙。早上初見時因著紅底紋路所映襯的紅潤面龐,如今瞧來,卻是有些蒼白無色。
傾心白了眼琰帝,懶得理會他伸過來想要牽著她的手,回頭瞧了眼自家徒弟受傷的神情,繼而掃了眼跪在殿前的識荊,幽幽的出了聲。
「識荊,你可要想好。如果此番婚事作罷,即便是日後你凱旋而歸,那也絕無可能再行賜婚。本尊的徒弟,可不是什麼隨便之人」
「娘娘,臣……」
傾心俯下身,修長的手指豎在唇邊。動作溫柔、靜美。她緊盯著識荊剛剛抬起的雙眸。那姿態,一旁的琰帝似乎已處於失控的邊緣。
審視的目光還在繼續,識荊目光躲閃著,誠然這妖尊的氣勢太強,他確實承受不住。
「所以,這婚,還有作廢嗎?」
「嗯……娘娘,臣……」
「好!那便作罷。」
傾心突然直起身子,隨便在一旁尋了個位子坐下,瞧了眼一旁似擺件般放置一旁的空茶杯,收回了想要端起茶杯的縴手。
嗯?
傾心的舉動確實令識荊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剩下神色獃滯的思索著什麼。
「嗯?」
「涼茶傷身,這杯溫度剛好」
傾心無奈的瞥了眼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她身側的琰帝,又低頭看了眼不知何時,他已為她倒好,溫好的茶水。一時不知該是生氣還是開心。
如今這個情景,他關心的不該是二人的婚事嘛。
「娘娘,臣是因為,因為」
識荊一時慌亂,不知該怎麼解釋。擔心自己解釋不清更加傷了白芙的心。
「婚約照常」
白芙的聲音雖不大,卻在這有些安靜的殿內響起,顯得有些震耳欲聾。
「哦?」
傾心自然知曉自家徒弟的性子,之所以這樣做也不過是為了激一激他們二人罷了。
白芙性子清冷如她,自拜入她的師門,更是越發的嚴重。而識荊整日里同少跟筋的琰帝在一處,更是對兒女情事懵懂不知。若非自整日里在琰帝旁催上一催,他二人這婚事,怕真是要等她同鬼君討上幾番年歲才能看到。
琰帝在一旁,不言不語。只是閑來為傾心倒上一杯茶水,吹一吹,降降溫度。便是瞧好戲般,獨坐一旁。
「兒女婚事,當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今既是一人身,便當從師命才是正途」
傾心按下心中的笑意,一本正經的回著。
「所以,白芙今日,今時,請求師傅您的恩准。」
「白芙,不是為師不準,即便是為師准了你這婚事。人家小子卻無娶你之心,為師自認識人無數,為你尋一稱心如意的郎君並未難事,你又何苦自取其辱呢。」
「娘娘,臣,臣不是這個意思,臣是……」
「嗯,為師瞧著鬼君派來打探消息的身侍鬼闌就不錯。身姿挺拔,樣貌絕佳。吟詩作對,武學對弈,那是樣樣精通。而且,我瞧著鬼君十分器重他,憑我同鬼君的交情,為你尋上這麼一個婚事,並不是難事。」
「咳咳……」,琰帝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笑了出聲。察覺到自家娘子的投射過來的殺人目光,忙咳嗽一聲,以作遮掩。
「娘娘,臣,」
識荊的聲音再次被忽略,更準確來說是被正正經經、明明白白的忽略。
反抗無果,識荊只好求救琰帝。然而,此時的琰帝自身難保,拚命忽略識荊求助的眼神。
「師傅,白芙不願。白芙此生只會嫁與識荊一人」
「哦?那為師若是執意如此呢?」
「那白芙也不願」
等等,怎麼就沒人問問我的意見呢?
躲在暗處的鬼闌十分無奈。此次探聽消息為人識破也就罷了,回去最多挨幾句罵,再不濟挨些懲罰。怎麼到了妖尊這處,還得以身相許,把自己都給出賣了?
這妖尊也是。即便是她同鬼君真能討得自己,也得問一問這預定的新郎官是否有心與此,同意不同意不是。
雖說,他在這二人面前,確實也做不得主。
「既如此,識荊,你可還要作廢婚約?你可還要娶本尊的徒弟為妻?」
話語突轉,這話風的已經朝識荊而去。
「啊?不要。」
「嗯?不要?」
「要,要,要」
「奧,又要了?」,傾心笑了笑,又問道:「那是要作廢婚約,還是娶妻呢?」
妖尊的腹黑,鬼闌今日才算是真真正正見到了。一時間竟有些同情跪在殿前,此時怕是腿已經麻掉的褐衣男子。
「梁上君子,戲看得也差不多了。是否該下來見見人了」
瞧了眼樑上白白看了好戲的人,若非借了他的由頭激人,怕是一秒也不會讓他這般愜意。
「妖尊果真好興緻。君上念您恐人間無趣,特遣鬼闌請妖尊鬼族一敘。」
「哼,你這些年冠冕堂皇的話倒是學得快。若我當真應了你的約,子蘇那小子估計得抽了你的筋才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盤算什麼」
「是是是,鬼闌怎敢在妖尊您面前賣弄,這不是剛剛聽您欲為屬下娶妻,心下一動,得意忘形,得意忘形」
說來也是奇事,素聞鬼君身側之人最適穩重,如今這般面上阿諛奉承,同她打著嘴炮的人,確實不像是他的性子。
「阿珠,為老者,在尊,在貴,更在端正。」
阿珠?是那位紅衣尊者?
本來是為著識荊白芙的婚事,不知為何,竟成了如今這般戲演之境?
既被人瞧出,也就再沒有繼續裝下去的必要。笑意將浮,已是本來之姿。
只是,今日的他,出奇的穿了件青色衣衫。
「阿珠,這青色不適合你,快快將這衣衫還與師兄。你呀,這氣質,只適合艷麗的顏色。如此清秀的色調,倒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女子笑意連連,方才逗自家徒弟夫君便將止不住的笑意,如今倒是真真正正的抑制不住。
女子的笑意他也未放在心上,這些年歲,她嘲笑的還少嗎?
誰叫這衣服確實不錯呢。
「呦,這不是前日里綉與師兄的棋盤紋飾?統不過兩三件,你卻好意思搶來」
「哼,你心中也就偏愛你那師兄,我昨日里的那件還是去那老石頭房裡偷的呢。就那麼一個花樣,寒酸的緊。」
他自顧尋了個上好的位置坐了下去。人剛坐定,茶水已至。
「嗯,還是你這不錯,至少還有茶水喝。你那師兄欺軟怕硬,在你師傅面前,別說茶水了,茶杯都見不著。」
青衣滿意的嘬了一口茶水,一副享受的模樣。
「呦,您老還想著茶水呢。就您這般又是搶衣,又是偷盜的行為,谷里那位沒將你扔出去就不錯了」
「咳咳,你這小丫頭,也太不給我留面子了……雖說……」
青衣的性子不知近年為何,愈發的絮叨起來。若說是年歲的緣由,谷里那位比他不知年長几位的,卻也不曾這樣。可是她昏睡這幾年憋悶至此?
「師傅,識荊他……他還,跪著」
「嗯?」
自家小徒弟許是看不下去了,二人的婚事到現在也沒個結果,而這位尊者又大有開篇緒論的架勢。自家的夫君自然自己要疼的。
「起來罷」
琰帝雖未聽清白芙在她的耳邊說了什麼,只是瞧著白芙略有些害羞的模樣,有瞧見傾心投來的目光,便知該是此事。
琰帝的突然出聲,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白芙,而這最後反應過的卻是識荊。
就在白芙上前扶他起身之時,還有些猶豫。待得到琰帝同意的目光之後方才順著白芙的身勁起身。
「嘶……」,識荊一手握住一遍的膝蓋,輕輕揉著,一手同白芙擺擺手,暗意緩緩。
「可還好?」
白芙心疼的問道。
還好自己出言提醒,若是等這位尊者說完,識荊的腿也便廢了。
心下這般想著,又看到識荊因酸麻痛感皺在一起的眉頭,一時沒忍住,出聲埋怨道
「師傅同王上也是,懲罰人也要有個度不是,你上次腿疾未愈,如今又跪了這麼長的時辰,怕是要躺幾天,吃點苦頭了。」
白芙的話雖輕,卻又清清白白的入了整屋子人的耳中。
傾心琰帝會心一笑。她笑的是自家徒弟的性子,他笑的是被埋怨的某人。
而一旁正滔滔不懼獨自綻放的某位,則是得了新的趣味,準備進來鬧一鬧。
「白芙……」
識荊訕訕一笑,感受到不同方向共同投射而來的目光,忙出言提醒。
「你也是,既然不願我嫁與他人,又何必推開我」
白芙並不在意,拍開提醒他的手,怒氣瞬間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白芙,我……」
「你什麼你,做這個決定你是不是感覺自己很偉大?」
「不是,我……」
「這婚約定下便定下了,我說過你別想毀約。不就是打仗嗎?你還怕了不成。我會跟王上請旨,隨你同去。你別想撇下我」
「咳咳……」
琰帝適時咳了幾聲,意明她口中的王上就在此處。
只是剛要開口,便被身邊帶著警告的眼神止住了聲。
今日的她,似乎格外喜歡眼神交流。
她想要看戲,還是如此甜蜜的戲碼,自然不希望有人打擾。只是,他的咳嗽還是起了作用。
白芙將識荊扶坐到一旁,轉身幾步便跪在了琰帝的身前。
「王上,白芙請旨同行」
「白芙……」
識荊訕訕一笑,感受到不同方向共同投射而來的目光,忙出言提醒。
「你也是,既然不願我嫁與他人,又何必推開我」
白芙並不在意,拍開提醒他的手,怒氣瞬間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白芙,我……」
「你什麼你,做這個決定你是不是感覺自己很偉大?」
「不是,我……」
「這婚約定下便定下了,我說過你別想毀約。不就是打仗嗎?你還怕了不成。我會跟王上請旨,隨你同去。你別想撇下我」
「咳咳……」
琰帝適時咳了幾聲,意明她口中的王上就在此處。
只是剛要開口,便被身邊帶著警告的眼神止住了聲。
今日的她,似乎格外喜歡眼神交流。
她想要看戲,還是如此甜蜜的戲碼,自然不希望有人打擾。只是,他的咳嗽還是起了作用。
絕不可改嫁。無論臣負傷而回,又或是……」,識荊頓了頓,復又繼續道:「又或是埋身戰場,對白芙而言,都不是好的歸宿」。
「所以,你便要作廢這婚約?」
聲音已不是之前的渾厚之音,如此清冷的嗓音,除卻傾心再無旁人。
「臣……」
抬頭,四目相對。識荊重重低下了頭。
他看到了跟在傾心身後一臉情傷走來的白芙。早上初見時因著紅底紋路所映襯的紅潤面龐,如今瞧來,卻是有些蒼白無色。
傾心白了眼琰帝,懶得理會他伸過來想要牽著她的手,回頭瞧了眼自家徒弟受傷的神情,繼而掃了眼跪在殿前的識荊,幽幽的出了聲。
「識荊,你可要想好。如果此番婚事作罷,即便是日後你凱旋而歸,那也絕無可能再行賜婚。本尊的徒弟,可不是什麼隨便之人」
「娘娘,臣……」
傾心俯下身,修長的手指豎在唇邊。動作溫柔、靜美。她緊盯著識荊剛剛抬起的雙眸。那姿態,一旁的琰帝似乎已處於失控的邊緣。
審視的目光還在繼續,識荊目光躲閃著,誠然這妖尊的氣勢太強,他確實承受不住。
「所以,這婚,還有作廢嗎?」
「嗯……娘娘,臣……」
「好!那便作罷。」
傾心突然直起身子,隨便在一旁尋了個位子坐下,瞧了眼一旁似擺件般放置一旁的空茶杯,收回了想要端起茶杯的縴手。
嗯?
傾心的舉動確實令識荊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剩下神色獃滯的思索著什麼。
「嗯?」
「涼茶傷身,這杯溫度剛好」
傾心無奈的瞥了眼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她身側的琰帝,又低頭看了眼不知何時,他已為她倒好,溫好的茶水。一時不知該是生氣還是開心。
如今這個情景,他關心的不該是二人的婚事嘛。
「娘娘,臣是因為,因為」
識荊一時慌亂,不知該怎麼解釋。擔心自己解釋不清更加傷了白芙的心。
「婚約照常」
白芙的聲音雖不大,卻在這有些安靜的殿內響起,顯得有些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