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紅月

很冷了。

我坐在山頂上，任冬夜的寒風呼嘯著穿過我的身體。

我很愛看月亮，尤其是這又亮又圓的月亮。每天我都會坐在這裡像看望一位戀人一樣愛戀地看著它。但是我卻懶得挪動一下，只會傻傻地望著天上的一個角度，期待著月亮的準時光臨。

我已經記不清在這座山峰上坐了多久了，好像非常久遠了吧，要不為什麼我身後的那條小蛇越長越粗了呢？從它破殼而出的時候就一直乖乖地趴在我的身後，直到它長得比水桶還粗，身上的皮蛻了一層又一層，它依然乖乖地趴在我的身後，偶爾還會抬起一雙好奇的眼睛東張西望一番。雖然我從未轉過身，但是它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這是一條多麼可愛的蟒蛇呀，有時候我的心裡會冒出撫摸一下它的念頭，但又馬上打消，因為我懶得動，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就好像對什麼都失去了信心。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已經死去了，雖然心臟還在微微跳動，但從我身上卻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我這樣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只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心是碎的，它就像一塊被打碎了的鏡子，片片碎鏡在我的腦海里旋轉。後來的某一天，我忽然忘記了我是誰，這個念頭令我大吃一驚。於是，在以後的歲月里，我陷入了對自己身份的沉思，看著日月和滿天的繁星冥思苦想著自己到底是誰。人可以不知道自己的出處，但必須知道自己是誰。但是，說不出過了多少年之後，我依然在回想著自己的身份，因為之前我什麼都沒有想到，包括我的經歷。

「唉！」沉默了許多年的我終於說話了，發出的卻是一聲滄桑的嘆息。微弱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使原本快要停頓的心臟「撲通撲通」快速跳動起來。

多麼憂傷的一聲嘆息呀！我在心裡忍不住對自己說。

「嘶！嘶！」我身後的小蛇也被嚇了一跳，我能感覺到它面龐上吃驚的樣子，它猛地抬起頭沖我叫了兩聲：「嘶！嘶！」

「唉！」我又嘆了一聲，但這次卻沒有被嚇一跳。

「嘶！嘶！」小蛇又叫了兩聲。是在怪我打擾了它的思考，還是因我首次說話而興奮？我真想問問它。

「唉！」第三聲嘆息。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嘆息，但心底卻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濃濃的哀愁將我的胸膛填塞得滿滿的，彷彿時刻都會將我撐爆。

「當我倦於讚頌晨曦和日落，請不要把我列入不朽者的行列。」我聲音嘶啞地念道。

這時我想站起來了，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有這個念頭。我在心裡想著，可是並沒有如願以償地站立起來。

我心中詫異，便又試了一次，可是仍舊一動不動。

我驚奇地低頭看去，耳朵里卻傳來「咯咯」的聲音。一陣劇痛過後，我僵硬的脖頸變得鬆軟起來。

既然兩條腿完好無損，那我就應該能夠站起來。我在心裡想道，與此同時暗暗用力，一股暖流轉瞬間流便我的雙腿。在一陣「咯咯」聲響中，我緩慢地站了起來。

「哈哈……」終於做成了一件事，我忍不住大笑起來，不過嗓子里發出的卻是一陣難聽刺耳的怪叫，「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我越笑越得意，不光在笑自己能夠放聲大笑了，還笑自己的愚蠢。因為就在我得意忘形的時候，我忍不住向前生硬地邁出了一步，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前面竟然是萬丈深谷，長久以來的枯坐不光讓我忘記的過去，還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啊——」我像所有人一樣發出一聲慘叫，一頭向前栽去。

「呼！」耳畔寒風呼嘯，眼前的景物飛速向我的身後倒去。但我絲毫沒有感到害怕，反倒有些寒冷，因此我禁不住裹緊了衣服。

就在快要落地的時候，眼看著我就要被摔得肢斷軀離粉身碎骨的時候，我忽然用力將一條胳膊插進了峭壁中。

「噗！」

「砰！」

胳膊進入石壁的聲音和我撞在石壁上的碰撞聲幾乎同時傳來，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胳膊好痛呀，就像要斷了一樣，我的額頭上流出了冷汗。

在稍事休息之後，我低頭看去，卻發現腳尖剛好能夠夠到地面。我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抽出來，稍微檢查了一遍之後，堅如磐石。

「嘿嘿……」我得意地笑起來，發出來的聲音依然難聽嘶啞。

我的面前是一條長得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斜坡，這時我伸了伸腿，試著彎下，卻不料由於雙腿僵硬，一個站立不穩向坡下滾去。

「不要！」我嚇得發出凄厲的慘叫，但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一咕嚕向坡地滾去。

「轟隆隆——」我僵硬的身體滾動在空曠的山谷中，發出一陣像打雷一樣的聲音。

「啊！」

我只感覺天地都在旋轉，好像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一樣，扯著嗓子，一聲聲發著刺耳的嚎叫。

「啊！」

「砰！」

在不知滾動了幾千、幾萬圈之後，我重重地撞在斜坡底下的一棵大樹上。

「呃！痛死我了！嘔！嘔！」然後便賣命地嘔吐起來，直吐得眼額現虛汗，眼冒金星。也許多年沒吃東西的緣故，吐來吐去只吐出胃裡的一些酸水，除此之外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了。

「什麼人！」正在這時，一聲嬌斥突然傳來，震醒了正在難受的我。與此同時，我的眼前寒光一閃，一把明晃晃的寶劍豪不客氣地架在我的脖子上，脖子上的溫度驟然降低了十幾度。

「什麼人？」我疑惑地想到，強壓住翻騰起伏的腸胃，直起身子看去。卻見一個年輕的女孩正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她的臉色蒼白，握劍的一隻手還微微顫抖，顯然是被突然而至的我嚇得不輕。

「哼！」我冷哼一聲，「你又是什麼人？嘔！」話還沒有說完有開始嘔吐起來。但這次的胃液出奇地多，竟吐到了女孩的胸前。

「啊！流氓！」女孩大驚，橫劍便向我的脖子抹來。

我心中一驚，心道若要被她抹中，自己的一條小命就要歸西。正在我要躲避的時候，女孩忽然又叫了一聲，身子猛扭，硬生生將一把鋼劍扔出去很遠，然後遠遠跳開，胸口不住起伏。

「好險，差一點殺了人！」女孩嚇得心臟狂跳，不住地喘著粗氣。

「嘔！」這時我又吐了出來。

「流氓！」女孩聽到我的嘔吐聲，一下子回味過來，想到眼前還站著一個「流氓」立刻揀回劍，不容分說又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說，你是誰？半夜三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這個可惡的流氓！」最後還不忘加上「流氓」兩個字。

「嘔！嘔！」我又乾嘔了幾下，用袖子擦了擦嘴邊的胃液，抬眼看著她道：「你又是誰？半夜三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流氓，我在問你話！敢不老實的話，休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哼！你能把我怎麼樣？」

「你……」女孩被我氣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女孩，只見她氣得腮幫子鼓鼓的，樣子還蠻可愛。

「你……不許看我！」最後她蠻橫地道。

「哼！我想看誰就看誰，不用你管！」

「無恥！」女孩氣極，用劍在我的臉上抽了一下。「啪！」我的左頰立刻腫起一道。

「你，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這個流氓！」女孩說完又在我的臉上抽了一下，這次正打在右臉上。

「你……」我氣得無話可說，不過看這個女孩連生氣都那麼可愛的樣子，我的一把無名業火就生生忍了下去。「哼，懶得和你一般見識！閃開，我要回去！」

「不許走！」女孩想也不想就攔住了我。

「不許走？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的怒火漸漸被勾引上來，一股無名的殺氣從的身體上溢出，周圍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我冷冷地看著她，心中已經動了殺意。

「你……」女孩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明顯感覺到周圍降下來的溫度，害怕地向四周看了看，眼中露出驚駭的神情，待看到我寒冷徹骨的眼神時，一張俏臉頓時蒼白如紙。

「我、我只是想要你跟我道歉。沒、沒別的意思。」她顫抖著聲音說道，而且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見。

「要我道歉？就為了這個拿劍指著我的脖子？好可笑的理由啊，啊哈哈哈哈……」女孩的理由實在好笑，我禁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可由於我的聲音實在難聽，回蕩在山谷中就如同公鴨在咆哮，又如同千年老妖出世，怪異之極。這還不夠，我一邊笑還一邊用手指著女孩的臉，而且身子不住亂顫，直笑得女孩的臉通紅無比。

「請不要嘲笑我。」女孩低著頭小聲說道。

「哈哈……」我的笑聲太大，根本沒有聽到女孩的話。

「請你不要這樣嘲笑我。」女孩又說了一遍，可我仍然沒有聽到。

「你個流氓，給我去死吧！」女孩兩次受到冷落，怒從心起，飛起一腳重重踹在我的肚子上。

「哈哈……啊！」笑聲嘎然而止，我被女孩踹得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樹上。

「你這個大流氓，你要是再敢嘲笑我，我、我就殺了你！」女孩這次真是氣極了，不顧一切地衝上來踏住了我的胸口，還使勁要著咬，一副兇狠的模樣。

「好兇狠的女人！敬敢對我不敬，我要殺了你！嘔！」原本腸胃剛好，被女孩這樣一踹，我又嘔吐起來。

「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和傳說中的亡靈有什麼關係？說！」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敬敢暗算本大人，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說到這裡我突然停住，咦，我是誰呢？這個問題曾經困擾了我很多年，我也曾經坐在山峰上晝思夜想過，可終究沒有找到答案，如今被她一問，我的心臟不知為何竟然劇烈跳動起來，頭腦里雜亂無章，許多記憶的碎片一閃而過，可是我卻絲毫沒有看清任何一片碎片。

「我是誰呢？」我喃喃自語道，忽然心頭一動，一個名字出現在我的腦中，並牢牢佔據了我的一顆心。

「我，我叫黑帝斯，黑帝斯·冥！」我肯定地說道，此時的聲音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嘶啞，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穿越了時空的滄桑。

「黑帝斯·冥？沒聽說過。」女孩搖了搖頭，疑惑地打量起我來，接下去她又問道：「那你和傳說中的亡靈是什麼關係？」

「傳說中的亡靈？」我的心又一動，聽到「亡靈」兩個字時心底莫名地升起一陣悸動。亡靈？好熟悉的兩個字呀！可是我的心裡卻沒有一點印象。

「抱歉，我不清楚亡靈是怎麼一回事。」一想到自己的名字，我的內心無比激動，對女孩的態度也好了起來，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就輕了下來。

「你不認識亡靈？」女孩顯然不相信我的話，又把我仔細打量了一遍，「那你為什麼一個人出現在這座山谷里呢？」可是還沒待我回答，她就自言自語起來，「也是，你長了一副人類的模樣，怎麼可能是亡靈呢？」

「亡靈很可怕嗎？」我忍不住問她。

「當然！聽說這一帶每到月圓的時候都會出現許多亡靈，十分恐怖的！據說還殺死過不少的人！」女孩說著還四下里看了看，彷彿她所說的亡靈正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窺視著她。「今天是月圓，正是亡靈出沒的時候。」

「嗚——」正在這時，一陣像嗚咽聲從遠處傳來。

「啊！亡靈！亡靈來了！」女孩嚇得幾乎拿不住劍，一雙眼睛中儘是恐怖之色。

「哈哈……」我見她被嚇成這個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那只是山風而已，瞧你嚇得，有趣，哈哈……」

「你……」女孩仔細聽了聽，確信是山風之後，一張臉不自覺紅了起來。「我還以為……對不起，剛才得罪你了。」這次女孩收回鋼劍，把腳從我胸前挪開。

「呵呵……」我笑著站起來，待看到女孩胸前的胃液時，立時不好意思起來。

「你在看什麼？」女孩發現了我眸子不正，重新提高警惕，唬著臉看著我。

「沒，只是……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立刻轉移話題。

女孩不放心地又打量了我幾眼，然後說道：「我叫紅月。」

「紅月？」我剛要脫開而出「好俗氣的名字」，只聽女孩解釋道：「我娘說我出生的時候，那一天正好月亮是紅色的，所以給我取名叫紅月。」

「月亮是紅色的？」我彷彿想到了什麼，「傳說如果出現紅色的月亮，預示著將有某位惡魔降生。」

「以前一個算命的也是這麼跟我說的。」紅月介面道。

「那你豈不是惡魔……」

還沒待我說完，紅月的臉立刻沉下來了，握劍的一隻手劇烈抖動起來。

「不是，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天下這麼大，哪天不出生許多人呀，哈哈……」看到紅月又要動手，我忙乾笑起來。

「哼！」知道我不是亡靈，紅月一顆心終於放下，對於人類她可是向來不怕的。

「看你鬼鬼祟祟獐頭鼠目的，說，你是從哪裡來的？」紅月用劍指著我的鼻子，惡狠狠地道。

「小心點，不要碰到我的鼻子，我只有這一個鼻子。」

「少廢話，再不說實話我就割下你的鼻子。」

呵呵，小女孩樣子長得可愛，想不到脾氣倒挺大。

「洗乾淨你的耳朵聽好了，本大人是從對面的山峰上下來的。」

「山峰？哪座山峰？」紅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就是那座山峰。」我用手指去，可是卻心中一顫，原本高逾萬仞的山峰竟然不見，卻出現了一道沖入夜空的綠色光柱，周身還散發著慘綠色光芒，在空曠的山谷中顯得異常詭異。

「啊，好大的光柱呀！不過看著真、真有些讓人不寒而慄。」紅月也感覺到光柱的不同尋常，「喂，黑帝斯，你這個傢伙敬敢騙我，哪有什麼山峰……喂，你怎麼了？」

紅月正要數落了，扭過頭去卻發現我渾身顫抖地單膝跪倒在地上，額上冷汗直流。

「你、你……」紅月一時嚇得不知所措。

「呃！」我從嘴裡吐出一口鮮血，只覺身體似乎不屬於我，兩團威猛無比的力量以我的身體為戰場，拚命地廝殺起來。

「咯！」我的骨骼發出一聲脆響，身上的每一寸骨頭都遭受著體內強橫力量的摧殘。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我嚇得慌了手腳，同時感覺一種莫名的恐怖向我的心頭襲來。威壓之下，我不顧一切地顫抖起身體來。

「黑帝斯！黑帝斯！」紅月站在我旁邊，大聲喊叫起來。

「我……呃！」我正要說話，卻忍不住又噴出一口鮮血。

「喂！喂！」這個笨蛋竟然搖晃起我的身體來。

「不要搖……」她這一搖晃，我的身體更難受了。「離開……」

「你說什麼？」

「帶我……離開這……里……走……」

紅月把耳朵湊到我的嘴邊，這才聽清我的話，慌張跑去拿來包袱，二話不說架著我就往前走。

越遠離綠柱我身體上的壓力就越減輕一分，當天晚上，紅月一刻都沒有停歇，架著我穿過前面的山谷，進入一片樹林中。

當我最後一次望向遠方的綠柱時，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恐怖感覺，相反的，卻是一股永遠都無法化解的仇恨。

「嘿嘿……」一個聲音在我的心裡獰笑道，「你們強加給我的，遲早我要雙倍奉還！」

很冷了。

我坐在山頂上，任冬夜的寒風呼嘯著穿過我的身體。

我很愛看月亮，尤其是這又亮又圓的月亮。每天我都會坐在這裡像看望一位戀人一樣愛戀地看著它。但是我卻懶得挪動一下，只會傻傻地望著天上的一個角度，期待著月亮的準時光臨。

我已經記不清在這座山峰上坐了多久了，好像非常久遠了吧，要不為什麼我身後的那條小蛇越長越粗了呢？從它破殼而出的時候就一直乖乖地趴在我的身後，直到它長得比水桶還粗，身上的皮蛻了一層又一層，它依然乖乖地趴在我的身後，偶爾還會抬起一雙好奇的眼睛東張西望一番。雖然我從未轉過身，但是它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這是一條多麼可愛的蟒蛇呀，有時候我的心裡會冒出撫摸一下它的念頭，但又馬上打消，因為我懶得動，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就好像對什麼都失去了信心。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已經死去了，雖然心臟還在微微跳動，但從我身上卻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我這樣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只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心是碎的，它就像一塊被打碎了的鏡子，片片碎鏡在我的腦海里旋轉。後來的某一天，我忽然忘記了我是誰，這個念頭令我大吃一驚。於是，在以後的歲月里，我陷入了對自己身份的沉思，看著日月和滿天的繁星冥思苦想著自己到底是誰。人可以不知道自己的出處，但必須知道自己是誰。但是，說不出過了多少年之後，我依然在回想著自己的身份，因為之前我什麼都沒有想到，包括我的經歷。

「唉！」沉默了許多年的我終於說話了，發出的卻是一聲滄桑的嘆息。微弱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使原本快要停頓的心臟「撲通撲通」快速跳動起來。

多麼憂傷的一聲嘆息呀！我在心裡忍不住對自己說。

「嘶！嘶！」我身後的小蛇也被嚇了一跳，我能感覺到它面龐上吃驚的樣子，它猛地抬起頭沖我叫了兩聲：「嘶！嘶！」

「唉！」我又嘆了一聲，但這次卻沒有被嚇一跳。

「嘶！嘶！」小蛇又叫了兩聲。是在怪我打擾了它的思考，還是因我首次說話而興奮？我真想問問它。

「唉！」第三聲嘆息。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嘆息，但心底卻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濃濃的哀愁將我的胸膛填塞得滿滿的，彷彿時刻都會將我撐爆。

「當我倦於讚頌晨曦和日落，請不要把我列入不朽者的行列。」我聲音嘶啞地念道。

這時我想站起來了，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有這個念頭。我在心裡想著，可是並沒有如願以償地站立起來。

我心中詫異，便又試了一次，可是仍舊一動不動。

我驚奇地低頭看去，耳朵里卻傳來「咯咯」的聲音。一陣劇痛過後，我僵硬的脖頸變得鬆軟起來。

既然兩條腿完好無損，那我就應該能夠站起來。我在心裡想道，與此同時暗暗用力，一股暖流轉瞬間流便我的雙腿。在一陣「咯咯」聲響中，我緩慢地站了起來。

「哈哈……」終於做成了一件事，我忍不住大笑起來，不過嗓子里發出的卻是一陣難聽刺耳的怪叫，「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我越笑越得意，不光在笑自己能夠放聲大笑了，還笑自己的愚蠢。因為就在我得意忘形的時候，我忍不住向前生硬地邁出了一步，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前面竟然是萬丈深谷，長久以來的枯坐不光讓我忘記的過去，還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啊——」我像所有人一樣發出一聲慘叫，一頭向前栽去。

「呼！」耳畔寒風呼嘯，眼前的景物飛速向我的身後倒去。但我絲毫沒有感到害怕，反倒有些寒冷，因此我禁不住裹緊了衣服。

就在快要落地的時候，眼看著我就要被摔得肢斷軀離粉身碎骨的時候，我忽然用力將一條胳膊插進了峭壁中。

「噗！」

「砰！」

胳膊進入石壁的聲音和我撞在石壁上的碰撞聲幾乎同時傳來，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胳膊好痛呀，就像要斷了一樣，我的額頭上流出了冷汗。

在稍事休息之後，我低頭看去，卻發現腳尖剛好能夠夠到地面。我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抽出來，稍微檢查了一遍之後，堅如磐石。

「嘿嘿……」我得意地笑起來，發出來的聲音依然難聽嘶啞。

我的面前是一條長得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斜坡，這時我伸了伸腿，試著彎下，卻不料由於雙腿僵硬，一個站立不穩向坡下滾去。

「不要！」我嚇得發出凄厲的慘叫，但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一咕嚕向坡地滾去。

「轟隆隆——」我僵硬的身體滾動在空曠的山谷中，發出一陣像打雷一樣的聲音。

「啊！」

我只感覺天地都在旋轉，好像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一樣，扯著嗓子，一聲聲發著刺耳的嚎叫。

「啊！」

「砰！」

在不知滾動了幾千、幾萬圈之後，我重重地撞在斜坡底下的一棵大樹上。

「呃！痛死我了！嘔！嘔！」然後便賣命地嘔吐起來，直吐得眼額現虛汗，眼冒金星。也許多年沒吃東西的緣故，吐來吐去只吐出胃裡的一些酸水，除此之外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了。

「什麼人！」正在這時，一聲嬌斥突然傳來，震醒了正在難受的我。與此同時，我的眼前寒光一閃，一把明晃晃的寶劍豪不客氣地架在我的脖子上，脖子上的溫度驟然降低了十幾度。

「什麼人？」我疑惑地想到，強壓住翻騰起伏的腸胃，直起身子看去。卻見一個年輕的女孩正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她的臉色蒼白，握劍的一隻手還微微顫抖，顯然是被突然而至的我嚇得不輕。

「哼！」我冷哼一聲，「你又是什麼人？嘔！」話還沒有說完有開始嘔吐起來。但這次的胃液出奇地多，竟吐到了女孩的胸前。

「啊！流氓！」女孩大驚，橫劍便向我的脖子抹來。

我心中一驚，心道若要被她抹中，自己的一條小命就要歸西。正在我要躲避的時候，女孩忽然又叫了一聲，身子猛扭，硬生生將一把鋼劍扔出去很遠，然後遠遠跳開，胸口不住起伏。

「好險，差一點殺了人！」女孩嚇得心臟狂跳，不住地喘著粗氣。

「嘔！」這時我又吐了出來。

「流氓！」女孩聽到我的嘔吐聲，一下子回味過來，想到眼前還站著一個「流氓」立刻揀回劍，不容分說又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說，你是誰？半夜三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這個可惡的流氓！」最後還不忘加上「流氓」兩個字。

「嘔！嘔！」我又乾嘔了幾下，用袖子擦了擦嘴邊的胃液，抬眼看著她道：「你又是誰？半夜三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流氓，我在問你話！敢不老實的話，休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哼！你能把我怎麼樣？」

「你……」女孩被我氣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女孩，只見她氣得腮幫子鼓鼓的，樣子還蠻可愛。

「你……不許看我！」最後她蠻橫地道。

「哼！我想看誰就看誰，不用你管！」

「無恥！」女孩氣極，用劍在我的臉上抽了一下。「啪！」我的左頰立刻腫起一道。

「你，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這個流氓！」女孩說完又在我的臉上抽了一下，這次正打在右臉上。

「你……」我氣得無話可說，不過看這個女孩連生氣都那麼可愛的樣子，我的一把無名業火就生生忍了下去。「哼，懶得和你一般見識！閃開，我要回去！」

「不許走！」女孩想也不想就攔住了我。

「不許走？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的怒火漸漸被勾引上來，一股無名的殺氣從的身體上溢出，周圍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我冷冷地看著她，心中已經動了殺意。

「你……」女孩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明顯感覺到周圍降下來的溫度，害怕地向四周看了看，眼中露出驚駭的神情，待看到我寒冷徹骨的眼神時，一張俏臉頓時蒼白如紙。

「我、我只是想要你跟我道歉。沒、沒別的意思。」她顫抖著聲音說道，而且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見。

「要我道歉？就為了這個拿劍指著我的脖子？好可笑的理由啊，啊哈哈哈哈……」女孩的理由實在好笑，我禁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可由於我的聲音實在難聽，回蕩在山谷中就如同公鴨在咆哮，又如同千年老妖出世，怪異之極。這還不夠，我一邊笑還一邊用手指著女孩的臉，而且身子不住亂顫，直笑得女孩的臉通紅無比。

「請不要嘲笑我。」女孩低著頭小聲說道。

「哈哈……」我的笑聲太大，根本沒有聽到女孩的話。

「請你不要這樣嘲笑我。」女孩又說了一遍，可我仍然沒有聽到。

「你個流氓，給我去死吧！」女孩兩次受到冷落，怒從心起，飛起一腳重重踹在我的肚子上。

「哈哈……啊！」笑聲嘎然而止，我被女孩踹得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樹上。

「你這個大流氓，你要是再敢嘲笑我，我、我就殺了你！」女孩這次真是氣極了，不顧一切地衝上來踏住了我的胸口，還使勁要著咬，一副兇狠的模樣。

「好兇狠的女人！敬敢對我不敬，我要殺了你！嘔！」原本腸胃剛好，被女孩這樣一踹，我又嘔吐起來。

「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和傳說中的亡靈有什麼關係？說！」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敬敢暗算本大人，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說到這裡我突然停住，咦，我是誰呢？這個問題曾經困擾了我很多年，我也曾經坐在山峰上晝思夜想過，可終究沒有找到答案，如今被她一問，我的心臟不知為何竟然劇烈跳動起來，頭腦里雜亂無章，許多記憶的碎片一閃而過，可是我卻絲毫沒有看清任何一片碎片。

「我是誰呢？」我喃喃自語道，忽然心頭一動，一個名字出現在我的腦中，並牢牢佔據了我的一顆心。

「我，我叫黑帝斯，黑帝斯·冥！」我肯定地說道，此時的聲音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嘶啞，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穿越了時空的滄桑。

「黑帝斯·冥？沒聽說過。」女孩搖了搖頭，疑惑地打量起我來，接下去她又問道：「那你和傳說中的亡靈是什麼關係？」

「傳說中的亡靈？」我的心又一動，聽到「亡靈」兩個字時心底莫名地升起一陣悸動。亡靈？好熟悉的兩個字呀！可是我的心裡卻沒有一點印象。

「抱歉，我不清楚亡靈是怎麼一回事。」一想到自己的名字，我的內心無比激動，對女孩的態度也好了起來，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就輕了下來。

「你不認識亡靈？」女孩顯然不相信我的話，又把我仔細打量了一遍，「那你為什麼一個人出現在這座山谷里呢？」可是還沒待我回答，她就自言自語起來，「也是，你長了一副人類的模樣，怎麼可能是亡靈呢？」

「亡靈很可怕嗎？」我忍不住問她。

「當然！聽說這一帶每到月圓的時候都會出現許多亡靈，十分恐怖的！據說還殺死過不少的人！」女孩說著還四下里看了看，彷彿她所說的亡靈正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窺視著她。「今天是月圓，正是亡靈出沒的時候。」

「嗚——」正在這時，一陣像嗚咽聲從遠處傳來。

「啊！亡靈！亡靈來了！」女孩嚇得幾乎拿不住劍，一雙眼睛中儘是恐怖之色。

「哈哈……」我見她被嚇成這個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那只是山風而已，瞧你嚇得，有趣，哈哈……」

「你……」女孩仔細聽了聽，確信是山風之後，一張臉不自覺紅了起來。「我還以為……對不起，剛才得罪你了。」這次女孩收回鋼劍，把腳從我胸前挪開。

「呵呵……」我笑著站起來，待看到女孩胸前的胃液時，立時不好意思起來。

「你在看什麼？」女孩發現了我眸子不正，重新提高警惕，唬著臉看著我。

「沒，只是……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立刻轉移話題。

女孩不放心地又打量了我幾眼，然後說道：「我叫紅月。」

「紅月？」我剛要脫開而出「好俗氣的名字」，只聽女孩解釋道：「我娘說我出生的時候，那一天正好月亮是紅色的，所以給我取名叫紅月。」

「月亮是紅色的？」我彷彿想到了什麼，「傳說如果出現紅色的月亮，預示著將有某位惡魔降生。」

「以前一個算命的也是這麼跟我說的。」紅月介面道。

「那你豈不是惡魔……」

還沒待我說完，紅月的臉立刻沉下來了，握劍的一隻手劇烈抖動起來。

「不是，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天下這麼大，哪天不出生許多人呀，哈哈……」看到紅月又要動手，我忙乾笑起來。

「哼！」知道我不是亡靈，紅月一顆心終於放下，對於人類她可是向來不怕的。

「看你鬼鬼祟祟獐頭鼠目的，說，你是從哪裡來的？」紅月用劍指著我的鼻子，惡狠狠地道。

「小心點，不要碰到我的鼻子，我只有這一個鼻子。」

「少廢話，再不說實話我就割下你的鼻子。」

呵呵，小女孩樣子長得可愛，想不到脾氣倒挺大。

「洗乾淨你的耳朵聽好了，本大人是從對面的山峰上下來的。」

「山峰？哪座山峰？」紅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就是那座山峰。」我用手指去，可是卻心中一顫，原本高逾萬仞的山峰竟然不見，卻出現了一道沖入夜空的綠色光柱，周身還散發著慘綠色光芒，在空曠的山谷中顯得異常詭異。

「啊，好大的光柱呀！不過看著真、真有些讓人不寒而慄。」紅月也感覺到光柱的不同尋常，「喂，黑帝斯，你這個傢伙敬敢騙我，哪有什麼山峰……喂，你怎麼了？」

紅月正要數落了，扭過頭去卻發現我渾身顫抖地單膝跪倒在地上，額上冷汗直流。

「你、你……」紅月一時嚇得不知所措。

「呃！」我從嘴裡吐出一口鮮血，只覺身體似乎不屬於我，兩團威猛無比的力量以我的身體為戰場，拚命地廝殺起來。

「咯！」我的骨骼發出一聲脆響，身上的每一寸骨頭都遭受著體內強橫力量的摧殘。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我嚇得慌了手腳，同時感覺一種莫名的恐怖向我的心頭襲來。威壓之下，我不顧一切地顫抖起身體來。

「黑帝斯！黑帝斯！」紅月站在我旁邊，大聲喊叫起來。

「我……呃！」我正要說話，卻忍不住又噴出一口鮮血。

「喂！喂！」這個笨蛋竟然搖晃起我的身體來。

「不要搖……」她這一搖晃，我的身體更難受了。「離開……」

「你說什麼？」

「帶我……離開這……里……走……」

紅月把耳朵湊到我的嘴邊，這才聽清我的話，慌張跑去拿來包袱，二話不說架著我就往前走。

越遠離綠柱我身體上的壓力就越減輕一分，當天晚上，紅月一刻都沒有停歇，架著我穿過前面的山谷，進入一片樹林中。

當我最後一次望向遠方的綠柱時，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恐怖感覺，相反的，卻是一股永遠都無法化解的仇恨。

「嘿嘿……」一個聲音在我的心裡獰笑道，「你們強加給我的，遲早我要雙倍奉還！」

很冷了。

我坐在山頂上，任冬夜的寒風呼嘯著穿過我的身體。

我很愛看月亮，尤其是這又亮又圓的月亮。每天我都會坐在這裡像看望一位戀人一樣愛戀地看著它。但是我卻懶得挪動一下，只會傻傻地望著天上的一個角度，期待著月亮的準時光臨。

我已經記不清在這座山峰上坐了多久了，好像非常久遠了吧，要不為什麼我身後的那條小蛇越長越粗了呢？從它破殼而出的時候就一直乖乖地趴在我的身後，直到它長得比水桶還粗，身上的皮蛻了一層又一層，它依然乖乖地趴在我的身後，偶爾還會抬起一雙好奇的眼睛東張西望一番。雖然我從未轉過身，但是它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這是一條多麼可愛的蟒蛇呀，有時候我的心裡會冒出撫摸一下它的念頭，但又馬上打消，因為我懶得動，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就好像對什麼都失去了信心。有時候我又覺得自己已經死去了，雖然心臟還在微微跳動，但從我身上卻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我這樣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只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心是碎的，它就像一塊被打碎了的鏡子，片片碎鏡在我的腦海里旋轉。後來的某一天，我忽然忘記了我是誰，這個念頭令我大吃一驚。於是，在以後的歲月里，我陷入了對自己身份的沉思，看著日月和滿天的繁星冥思苦想著自己到底是誰。人可以不知道自己的出處，但必須知道自己是誰。但是，說不出過了多少年之後，我依然在回想著自己的身份，因為之前我什麼都沒有想到，包括我的經歷。

「唉！」沉默了許多年的我終於說話了，發出的卻是一聲滄桑的嘆息。微弱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使原本快要停頓的心臟「撲通撲通」快速跳動起來。

多麼憂傷的一聲嘆息呀！我在心裡忍不住對自己說。

「嘶！嘶！」我身後的小蛇也被嚇了一跳，我能感覺到它面龐上吃驚的樣子，它猛地抬起頭沖我叫了兩聲：「嘶！嘶！」

「唉！」我又嘆了一聲，但這次卻沒有被嚇一跳。

「嘶！嘶！」小蛇又叫了兩聲。是在怪我打擾了它的思考，還是因我首次說話而興奮？我真想問問它。

「唉！」第三聲嘆息。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嘆息，但心底卻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濃濃的哀愁將我的胸膛填塞得滿滿的，彷彿時刻都會將我撐爆。

「當我倦於讚頌晨曦和日落，請不要把我列入不朽者的行列。」我聲音嘶啞地念道。

這時我想站起來了，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有這個念頭。我在心裡想著，可是並沒有如願以償地站立起來。

我心中詫異，便又試了一次，可是仍舊一動不動。

我驚奇地低頭看去，耳朵里卻傳來「咯咯」的聲音。一陣劇痛過後，我僵硬的脖頸變得鬆軟起來。

既然兩條腿完好無損，那我就應該能夠站起來。我在心裡想道，與此同時暗暗用力，一股暖流轉瞬間流便我的雙腿。在一陣「咯咯」聲響中，我緩慢地站了起來。

「哈哈……」終於做成了一件事，我忍不住大笑起來，不過嗓子里發出的卻是一陣難聽刺耳的怪叫，「嘎嘎嘎嘎……」

「嘎嘎嘎嘎……」我越笑越得意，不光在笑自己能夠放聲大笑了，還笑自己的愚蠢。因為就在我得意忘形的時候，我忍不住向前生硬地邁出了一步，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前面竟然是萬丈深谷，長久以來的枯坐不光讓我忘記的過去，還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啊——」我像所有人一樣發出一聲慘叫，一頭向前栽去。

「呼！」耳畔寒風呼嘯，眼前的景物飛速向我的身後倒去。但我絲毫沒有感到害怕，反倒有些寒冷，因此我禁不住裹緊了衣服。

就在快要落地的時候，眼看著我就要被摔得肢斷軀離粉身碎骨的時候，我忽然用力將一條胳膊插進了峭壁中。

「噗！」

「砰！」

胳膊進入石壁的聲音和我撞在石壁上的碰撞聲幾乎同時傳來，我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胳膊好痛呀，就像要斷了一樣，我的額頭上流出了冷汗。

在稍事休息之後，我低頭看去，卻發現腳尖剛好能夠夠到地面。我這才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抽出來，稍微檢查了一遍之後，堅如磐石。

「嘿嘿……」我得意地笑起來，發出來的聲音依然難聽嘶啞。

我的面前是一條長得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斜坡，這時我伸了伸腿，試著彎下，卻不料由於雙腿僵硬，一個站立不穩向坡下滾去。

「不要！」我嚇得發出凄厲的慘叫，但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一咕嚕向坡地滾去。

「轟隆隆——」我僵硬的身體滾動在空曠的山谷中，發出一陣像打雷一樣的聲音。

「啊！」

我只感覺天地都在旋轉，好像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一樣，扯著嗓子，一聲聲發著刺耳的嚎叫。

「啊！」

「砰！」

在不知滾動了幾千、幾萬圈之後，我重重地撞在斜坡底下的一棵大樹上。

「呃！痛死我了！嘔！嘔！」然後便賣命地嘔吐起來，直吐得眼額現虛汗，眼冒金星。也許多年沒吃東西的緣故，吐來吐去只吐出胃裡的一些酸水，除此之外再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了。

「什麼人！」正在這時，一聲嬌斥突然傳來，震醒了正在難受的我。與此同時，我的眼前寒光一閃，一把明晃晃的寶劍豪不客氣地架在我的脖子上，脖子上的溫度驟然降低了十幾度。

「什麼人？」我疑惑地想到，強壓住翻騰起伏的腸胃，直起身子看去。卻見一個年輕的女孩正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她的臉色蒼白，握劍的一隻手還微微顫抖，顯然是被突然而至的我嚇得不輕。

「哼！」我冷哼一聲，「你又是什麼人？嘔！」話還沒有說完有開始嘔吐起來。但這次的胃液出奇地多，竟吐到了女孩的胸前。

「啊！流氓！」女孩大驚，橫劍便向我的脖子抹來。

我心中一驚，心道若要被她抹中，自己的一條小命就要歸西。正在我要躲避的時候，女孩忽然又叫了一聲，身子猛扭，硬生生將一把鋼劍扔出去很遠，然後遠遠跳開，胸口不住起伏。

「好險，差一點殺了人！」女孩嚇得心臟狂跳，不住地喘著粗氣。

「嘔！」這時我又吐了出來。

「流氓！」女孩聽到我的嘔吐聲，一下子回味過來，想到眼前還站著一個「流氓」立刻揀回劍，不容分說又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說，你是誰？半夜三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這個可惡的流氓！」最後還不忘加上「流氓」兩個字。

「嘔！嘔！」我又乾嘔了幾下，用袖子擦了擦嘴邊的胃液，抬眼看著她道：「你又是誰？半夜三更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流氓，我在問你話！敢不老實的話，休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哼！你能把我怎麼樣？」

「你……」女孩被我氣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女孩，只見她氣得腮幫子鼓鼓的，樣子還蠻可愛。

「你……不許看我！」最後她蠻橫地道。

「哼！我想看誰就看誰，不用你管！」

「無恥！」女孩氣極，用劍在我的臉上抽了一下。「啪！」我的左頰立刻腫起一道。

「你，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這個流氓！」女孩說完又在我的臉上抽了一下，這次正打在右臉上。

「你……」我氣得無話可說，不過看這個女孩連生氣都那麼可愛的樣子，我的一把無名業火就生生忍了下去。「哼，懶得和你一般見識！閃開，我要回去！」

「不許走！」女孩想也不想就攔住了我。

「不許走？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的怒火漸漸被勾引上來，一股無名的殺氣從的身體上溢出，周圍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我冷冷地看著她，心中已經動了殺意。

「你……」女孩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明顯感覺到周圍降下來的溫度，害怕地向四周看了看，眼中露出驚駭的神情，待看到我寒冷徹骨的眼神時，一張俏臉頓時蒼白如紙。

「我、我只是想要你跟我道歉。沒、沒別的意思。」她顫抖著聲音說道，而且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見。

「要我道歉？就為了這個拿劍指著我的脖子？好可笑的理由啊，啊哈哈哈哈……」女孩的理由實在好笑，我禁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可由於我的聲音實在難聽，回蕩在山谷中就如同公鴨在咆哮，又如同千年老妖出世，怪異之極。這還不夠，我一邊笑還一邊用手指著女孩的臉，而且身子不住亂顫，直笑得女孩的臉通紅無比。

「請不要嘲笑我。」女孩低著頭小聲說道。

「哈哈……」我的笑聲太大，根本沒有聽到女孩的話。

「請你不要這樣嘲笑我。」女孩又說了一遍，可我仍然沒有聽到。

「你個流氓，給我去死吧！」女孩兩次受到冷落，怒從心起，飛起一腳重重踹在我的肚子上。

「哈哈……啊！」笑聲嘎然而止，我被女孩踹得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樹上。

「你這個大流氓，你要是再敢嘲笑我，我、我就殺了你！」女孩這次真是氣極了，不顧一切地衝上來踏住了我的胸口，還使勁要著咬，一副兇狠的模樣。

「好兇狠的女人！敬敢對我不敬，我要殺了你！嘔！」原本腸胃剛好，被女孩這樣一踹，我又嘔吐起來。

「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和傳說中的亡靈有什麼關係？說！」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敬敢暗算本大人，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大名鼎鼎的……」說到這裡我突然停住，咦，我是誰呢？這個問題曾經困擾了我很多年，我也曾經坐在山峰上晝思夜想過，可終究沒有找到答案，如今被她一問，我的心臟不知為何竟然劇烈跳動起來，頭腦里雜亂無章，許多記憶的碎片一閃而過，可是我卻絲毫沒有看清任何一片碎片。

「我是誰呢？」我喃喃自語道，忽然心頭一動，一個名字出現在我的腦中，並牢牢佔據了我的一顆心。

「我，我叫黑帝斯，黑帝斯·冥！」我肯定地說道，此時的聲音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嘶啞，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穿越了時空的滄桑。

「黑帝斯·冥？沒聽說過。」女孩搖了搖頭，疑惑地打量起我來，接下去她又問道：「那你和傳說中的亡靈是什麼關係？」

「傳說中的亡靈？」我的心又一動，聽到「亡靈」兩個字時心底莫名地升起一陣悸動。亡靈？好熟悉的兩個字呀！可是我的心裡卻沒有一點印象。

「抱歉，我不清楚亡靈是怎麼一回事。」一想到自己的名字，我的內心無比激動，對女孩的態度也好了起來，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就輕了下來。

「你不認識亡靈？」女孩顯然不相信我的話，又把我仔細打量了一遍，「那你為什麼一個人出現在這座山谷里呢？」可是還沒待我回答，她就自言自語起來，「也是，你長了一副人類的模樣，怎麼可能是亡靈呢？」

「亡靈很可怕嗎？」我忍不住問她。

「當然！聽說這一帶每到月圓的時候都會出現許多亡靈，十分恐怖的！據說還殺死過不少的人！」女孩說著還四下里看了看，彷彿她所說的亡靈正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窺視著她。「今天是月圓，正是亡靈出沒的時候。」

「嗚——」正在這時，一陣像嗚咽聲從遠處傳來。

「啊！亡靈！亡靈來了！」女孩嚇得幾乎拿不住劍，一雙眼睛中儘是恐怖之色。

「哈哈……」我見她被嚇成這個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那只是山風而已，瞧你嚇得，有趣，哈哈……」

「你……」女孩仔細聽了聽，確信是山風之後，一張臉不自覺紅了起來。「我還以為……對不起，剛才得罪你了。」這次女孩收回鋼劍，把腳從我胸前挪開。

「呵呵……」我笑著站起來，待看到女孩胸前的胃液時，立時不好意思起來。

「你在看什麼？」女孩發現了我眸子不正，重新提高警惕，唬著臉看著我。

「沒，只是……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立刻轉移話題。

女孩不放心地又打量了我幾眼，然後說道：「我叫紅月。」

「紅月？」我剛要脫開而出「好俗氣的名字」，只聽女孩解釋道：「我娘說我出生的時候，那一天正好月亮是紅色的，所以給我取名叫紅月。」

「月亮是紅色的？」我彷彿想到了什麼，「傳說如果出現紅色的月亮，預示著將有某位惡魔降生。」

「以前一個算命的也是這麼跟我說的。」紅月介面道。

「那你豈不是惡魔……」

還沒待我說完，紅月的臉立刻沉下來了，握劍的一隻手劇烈抖動起來。

「不是，不是，我沒有別的意思。天下這麼大，哪天不出生許多人呀，哈哈……」看到紅月又要動手，我忙乾笑起來。

「哼！」知道我不是亡靈，紅月一顆心終於放下，對於人類她可是向來不怕的。

「看你鬼鬼祟祟獐頭鼠目的，說，你是從哪裡來的？」紅月用劍指著我的鼻子，惡狠狠地道。

「小心點，不要碰到我的鼻子，我只有這一個鼻子。」

「少廢話，再不說實話我就割下你的鼻子。」

呵呵，小女孩樣子長得可愛，想不到脾氣倒挺大。

「洗乾淨你的耳朵聽好了，本大人是從對面的山峰上下來的。」

「山峰？哪座山峰？」紅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就是那座山峰。」我用手指去，可是卻心中一顫，原本高逾萬仞的山峰竟然不見，卻出現了一道沖入夜空的綠色光柱，周身還散發著慘綠色光芒，在空曠的山谷中顯得異常詭異。

「啊，好大的光柱呀！不過看著真、真有些讓人不寒而慄。」紅月也感覺到光柱的不同尋常，「喂，黑帝斯，你這個傢伙敬敢騙我，哪有什麼山峰……喂，你怎麼了？」

紅月正要數落了，扭過頭去卻發現我渾身顫抖地單膝跪倒在地上，額上冷汗直流。

「你、你……」紅月一時嚇得不知所措。

「呃！」我從嘴裡吐出一口鮮血，只覺身體似乎不屬於我，兩團威猛無比的力量以我的身體為戰場，拚命地廝殺起來。

「咯！」我的骨骼發出一聲脆響，身上的每一寸骨頭都遭受著體內強橫力量的摧殘。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我嚇得慌了手腳，同時感覺一種莫名的恐怖向我的心頭襲來。威壓之下，我不顧一切地顫抖起身體來。

「黑帝斯！黑帝斯！」紅月站在我旁邊，大聲喊叫起來。

「我……呃！」我正要說話，卻忍不住又噴出一口鮮血。

「喂！喂！」這個笨蛋竟然搖晃起我的身體來。

「不要搖……」她這一搖晃，我的身體更難受了。「離開……」

「你說什麼？」

「帶我……離開這……里……走……」

紅月把耳朵湊到我的嘴邊，這才聽清我的話，慌張跑去拿來包袱，二話不說架著我就往前走。

越遠離綠柱我身體上的壓力就越減輕一分，當天晚上，紅月一刻都沒有停歇，架著我穿過前面的山谷，進入一片樹林中。

當我最後一次望向遠方的綠柱時，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恐怖感覺，相反的，卻是一股永遠都無法化解的仇恨。

「嘿嘿……」一個聲音在我的心裡獰笑道，「你們強加給我的，遲早我要雙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