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六十八 終章

火！

入眼全是火。

遭了算計！

王浩身陷險境，腳甫一落地，只見周遭儘是無窮無盡的火焰，熊熊焚灼而來。

他本不懼火，擁有神磁之力，克五行，辟易火焚。然而事實情況，這周遭無盡火焰蘊含難以言喻的恐怖力量，竟然連神磁之力也阻擋不住。

身軀開始灼熱難耐，火力一點一點侵蝕，好似片刻之後便要將他焚燒成灰燼。

這是天火！這是神火！

來自鴻祖遺留混沌神器，天地烘爐的火焰，擁有焚燼世間萬物，連聖人都難抵抗的狂暴威能。

腦海浮現落入陷阱最後一幕，那巨大火爐當頭籠罩而來的景象。王浩此時此刻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身陷之地，乃是天地烘爐內部。

如何脫困？

唯有打破爐璧，方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他怒吼一聲，磁光被催動極致，死死抵擋來自四面八方火焰焚灼之力。雙腳一跺，循著某一方向狂奔而去。

轟——

也不過幾息間，他來到爐璧旁，神軀猛然撞去，發出低沉悶響。

在這裡！

目光望去，前方爐璧清晰可見，爐璧表面，火紅色如蝌蚪狀道紋浮現，彌散出古樸玄奧的氣機。

給我破——

王浩想都沒想，揮拳砸去。『轟轟』聲不絕，領悟力量法則的他，一拳之力足以轟碎一方仙域，然則擊中爐璧卻是穩固如山，無法撼動半分。

不氣餒，繼續揮拳砸去。力量不夠，諸般神通施展。

這方火焰世界傳盪出連綿不絕的轟響聲。直至良久，方才停歇。

打不破！

王浩望向前方爐璧，心中莫名升起一抹絕望。

「師尊！師尊！」

「弟子承受不住了……」

眾弟子的聲音在心底響起。扔出混沌戰體狀態，弟子們與本體身軀融合，在王浩拼力攻擊爐璧，磁光守護減弱之際，他們第一時間遭到火焰侵蝕，痛苦難以忍受。

法印一掐！

王浩解除戰體狀態，同時裂開大嘴，吼道：「都進為師腹中！」

神通施展，眾弟子化成光團被他吞入腹中，唯有這樣，方能最大化保護弟子們的周全。

至於妖寵，圖騰牽絆，只能附身體表。

「我該怎麼辦？」

又試了幾次，根本無法撼動爐璧。王浩心力疲乏，只能催動磁光抵禦周遭火焰侵蝕，別無他法。

神磁之力，終有盡時。一旦消耗殆盡，後續不敢想象。

等待老祖援手？

恐怕仙門三聖不會輕易遂願。想來想去，王浩發現自身已然身處必死之境。

……

大黑天魔域。

魔主站在黑山之前，目光冷淡，忽然開口說出一句：「這封印沒那麼厲害，出來吧，有事相談！」

「上次的事，我很生氣，打算一輩子也不搭理你！」

「但你是無神，我的摯愛兄弟，想不理你也不成啊！」

癲狂的笑聲響起。一股黑氣從山體內冒出，隨後化成一紫發男子。身形容貌與魔主一模一樣，如同雙生子。

此人正是魔祖，掌毀滅之力，萬魔之祖，無天。

「我的好兄弟，想通了吧，只有與我合體……方能一雪那些仙狗們帶來的恥辱！」

無天張開雙臂，聲色動情，大聲道：「無天，我的好兄弟，咱們合體后可以輪流坐莊，白天你做你的神魔之主，夜晚歸我古魔之祖，誰也不干涉誰，你看如何？」

魔主靜靜看著，對方本與他一體，融合鴻祖的神煞之力而生，本為這世間最強大的天生聖人，奈何仙門算計，三聖出手，一胎為二，他得了鴻祖至強神力，對方則是煞氣本源凝聚，皆未成聖。

合而為一，這是他們成聖最直接的捷徑。但行事風格不一，一直不願意。

如今……魔主竟然點頭，爽快道：「可以！」

無天面有吃驚。他沒想到自己食古不化的兄弟，此番竟然如此乾脆。

「前提，我要你答應一件事！」

果然，有條件。

……

我不要，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一頭頭妖寵逝去，王浩心中一遍遍大喊，久違的淚水模糊了雙眼。

……

「無神，我就知道你沒那麼痛快答應！」

無天一臉不爽，盯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兄弟。

「我的條件，你答不答應，給句話！」

魔主一臉風輕雲淡，不忘提醒對方：「這是僅有的機會，如果錯過……或者我不願意了，你不要後悔！」

「巫啊，我最痛恨的傢伙，幫他們……說實話我不爽！」

無天滿臉嫌棄，但見到好兄弟有轉身離去的架勢，連忙改口：「但看在你的面子上，這個忙，我幫了！」

話語間，這位隨手一揮，一點寒光朝向魔主飛來。後者摸出一把殘刀，寒光投射而來，竟然瞬間跟殘刀融為一體。

殘刀不殘，其狀古拙，透出割裂天地的鋒芒銳氣。

刀身鳴顫，似乎透著無盡歡喜。

此刀昆吾，鴻祖開天闢地所用第一神器。開天過後，刀身崩裂，化為兩截，分落在魔主無天兩兄弟手中。

脾性不合，昆吾再無融合機會。

此番，無天彰顯誠意，拿出半截刀身。

「去吧！」

魔主望向手中嗡鳴顫動的昆吾，喃喃道：「去找他，你真正的主人，等著你！」

鬆手，昆吾帶著刺耳鳴嘯，一飛衝天。

……

「主人！主人！」

又是七日。王浩最不願意聽見的兩道聲音，在心底響起。

一襲紅衣長裙的紅綾，還有化為人形的九靈元聖，踱步走出。

「紅綾不是怕死，紅綾捨不得主人，想要陪著主人到最後！」

紅綾濕了眼眶，滿臉眷戀。

「元聖也是如此！」九靈元聖同樣捨不得心目中如父一樣的主人。

「不要！不要！」

王浩大聲阻止。但他已經油盡燈枯，阻止不了紅綾和九靈元聖接下來的舉動。

「主人，我是荒獸，天賦神通能通達九幽，蘊含空間法則之力！」

「接下來，我會拚命爆體一擊，看看能否沖開一條生路！」

「我會用精血法力澆築鼎身！」

「主人瞅准機會，看看能否逃出去！」

「吾等在此預祝主人，大道恆久！」

隨著最後的話語聲落下，一九頭獅獸在火海中突兀顯現，頂著狂暴烈焰朝向爐璧發出驚天怒吼。

黑色光柱直衝而去。獅獸身影旋即湮滅，消散於火海中。

同時，久違的巫力灌注鼎身。

王浩霍然恢復人形，滿臉悲痛，心疼滴血。

但他沒有多想，人隨著九靈元聖拚死最後一擊，揮拳朝向爐璧轟去。

嘭——

黑色光柱集中爐璧，原本附著其上的玄奧道紋，霎那間竟然被衝散崩潰。

王浩隨後一拳，拳頭直接扎入爐璧內部，眼見有脫困即將。

「可惜了！」

「要是那荒獸道行再高些，說不定真能助你脫困！」

「如今嘛……道友還是安心留下來吧！」

戲謔的話語聲響徹這方火海世界，王浩原本已經扎入爐璧的半個身子，忽然遭遇磅礴大力，反震而回。

失敗了！

他內心寂滅如死。

外界，太始太初太元三聖，滿面微笑。而盤坐不遠處的陳摶老祖，則是皺了皺眉。

「道友，你這徒兒底蘊很是渾厚！」

「在天地烘爐焚煉這麼久，竟然還在掙扎！」

「不過，他最終難逃回歸大道本源的下場！」

三聖無比得意。饒是老祖涵養再高，此刻也是動怒。這位騰身而起，正待有所動作，卻見一點流光從下界穿透而來。

「這是……」老祖滿臉驚喜。

仙門三聖同時察覺，心神一掃，臉色大變。

「昆吾！這是昆吾！」

「快攔住它！」

三聖同時出手，勢若迅雷閃電。太極圖，番天印，諸般神通施展，布下層層壁障欲要阻隔那道流光。

那流光挾撕裂天地的嗡鳴聲，勢若破竹，所過之處神器被擊飛，諸般神通更如紙紮般脆弱，直接破開。

直至逼近天地烘爐，方才被一道巨大身影擋住。

太始出手，身披金光，無量功德纏繞。

此為功德金身，大道庇佑，不沾萬法。

那流光果然頓住，顯出一把古樸長刀，雖被太始功德金身阻擋，但好似靈性一般，刀身攸地一個盤旋，下一刻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昆吾極盡空間本源之力，擋不住！擋不住！」

太始跺腳大喊，同時手指下界某處，罵道：「無神小兒誤我等大事，該死！該死！」

「道兄，快閃開！」

在太始神君猶自懊惱之際，耳聽太初太遠大喊，轉頭望去，卻見天地烘爐爐身開始崩裂，灼熱火光夾雜鋒銳刀氣彌散透出……

「誰來助我！誰來助我！」

妖寵盡皆消亡。王浩憑著紅綾捨身殘留些許巫力，揮舞雙臂，如癲如狂，大喊大叫。

烈焰開始焚灼，肉身帶來的痛苦遠不及內心疼痛。眼見他就要被周遭無窮烈焰焚燒煉化，卻在此時，一道流光突兀出現。

刀氣縱橫，環繞王浩周身，不論天火神火如遇剋星被逼退。

肉身不再承受焚燒之痛，王浩心神清醒過來，入眼望去，一把古樸長刀橫在自己面前。

刀身鳴顫，發出歡悅的聲響。

「這是……」

王浩上前半步，拿住刀柄。在手掌碰觸此刀那一刻，眼前景象一變，無盡混沌虛空，一巨人手持長刀，緩緩劃過。

混沌如雞卵被破開，清氣上升化為天，濁氣下沉成大地。

巨人仿若力竭，緩緩倒下，身軀毛髮演化成天地萬物。

「這是昆吾！」

「這是鴻祖開天闢地！」

心有靈犀，道法自然。這一刻，王浩又處在玄之又玄的境界，無意識般舉起手中昆吾，隨著腦海中鴻祖開天闢地得到畫面，刀鋒緩緩劃過……

轟——

那橫亘在虛空中的烘爐，伴隨巨大轟響聲，從中一分為二被破開。烈焰神火漫天飛舞，一道身影緩緩顯出。

「這才是力量法則！力量的極致……以力證道！」

「這也是我的生死劫！成就九鼎巫神境，最後一劫！」

王浩手持昆吾，感悟極致力量法則，以及體內一尊尊凝聚成型的巫鼎。

八鼎過後，第九鼎成型，一道無法形容的玄妙力量，蔓延全身。

此為神性！

證道聖人，演化出天地間至強力量。之前自身境界有缺，神性不顯。如今脫困囹圄，借昆吾領悟鴻祖開天闢地之道韻，終於圓滿大成。

漫天綸音，功德顯化。

那好似沉眠的大道意志，此刻若被驚動，蘇醒過來。

「以力證道，至強道果，賜號太上，代天刑罰！」

大道綸音響徹天地。無量功德幻化成金光，盡皆融入王浩體內。他閉目定神，細細感受，自身與大道之間多了一絲微妙聯繫。

確切說，此乃大道封賜，給與權柄。

而太始三人則是臉色難看。原本他們所屬仙門掌控大道權柄最多，然而『巫孽』脫困而出，大道恭賀，賦予權柄……權重竟然比他們三個加在一起還要多。

「恭賀道友，大道恆久！」太曦娘娘顯身，微笑點頭。

「吾等恭賀道友，大道恆久！」西方二聖不再隱匿，同樣顯出法身恭賀。

陳摶老祖也是緩緩起身，做了一個道揖，微笑道：「恭賀道友，大道恆久！」

王浩如夢初醒，連忙回禮：「師尊同喜，大道恆久！」飲水不忘掘井人，恩重如山，不管自身如何，師尊還是師尊。

太始三聖收起複雜心情，也是齊聲道賀。

以力證道本就至強，手中還有昆吾，別說再有算計，對方不找他們麻煩，已經謝天謝地。

「不敢！」

王浩冷著臉，手中昆吾一橫，「三位道友神通廣大，之前斗戰你我皆為使出全力，如今……咱們再來比過！」說罷，他一個閃身來到太始神君近前，羅鍋大的拳頭狠狠砸在對方右眼眶。

痛呼聲，響徹天外天虛空。

……

天地八聖，尚缺其一，始得圓滿。

神山之巔，坐而論道。

「道兄，此番若非你援手，小弟恐怕身死隕滅。」

王浩身穿道袍，發束高冠，頭頂有日月星辰流傳，氣度虛懷宛若容納山河世界，一派聖人景象。但對於面前這位男子，仍舊面有敬意，心懷感激。

雙手奉還昆吾，此為魔主之物，亦是臂助自己證道的神器。

魔主接過昆吾瞅了瞅，隨後又將此神器交給王浩。

「天之盡頭有劫難，昆吾在手，能讓你多幾分對敵底蘊！」

王浩點頭：「若非如此，我不會輕饒那三個傢伙！」他從天地烘爐脫身，以力證道，手持昆吾，以一敵三，打得仙門三聖鼻青臉腫，狼狽不已。若非別家聖人勸架，還有知曉仙門三聖不許新生聖人的原有，不會輕易放過那三個傢伙。

仙域九重天，下界萬千，乃屬他們所在的一方界域。天之盡頭，隔著壁障之外，還有茫茫虛空，誕生有其它界域。

外界有敵窺探，不時襲擾。諸聖真身坐守，抵禦外敵。奈何敵勢強大，鬥法幾次均敗北，只能依賴界域壁障，防守禦敵。

壁障乃大道意志所化，大道意志亦是眾生願力凝結，蘊含一方界域本源之力。

若有成聖，本源便會流逝一分，界域壁障便會減弱。

這是仙門三聖不許新生聖人的原因。此為公。

但多成就一位聖人，斗戰力量便要強上一分，即便壁障減弱，也不會淪落到被攻破的境地。

因此，仙門三聖真正用意，再有聖人必須出自仙門。此為私。

「道兄，接下來你打算如何，用不用我去一趟大黑天魔域……」後面的話沒說，但王浩相信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成就聖人圓滿境，他如今有實力幫助對方，償還恩情。

哪怕沾些因果，也是在所不惜。

……

身陷天地烘爐，隔絕仙元靈氣，受天火神火焚燒。

七日過後，神磁本源消耗殆盡。

王浩只能以肉身氣血相抗，以巫力恢復受損巫身。

又是七日。

氣血耗盡，巫力後繼不濟。

又是七日。

王浩用僅存巫力，身化巫鼎。

再有七日。

體內八尊巫鼎被焚灼殆盡，至於一鼎，苟延殘喘。

「不愧是鴻祖所留開天神器！」

「我，我撐不住了！」

無盡的火焰世界，一尊巫鼎橫亘，外表光澤黯淡，焚灼痕迹明顯。

「下一刻，我該是灰飛湮滅……只是不知，魂靈能否殘存？能否回到前世？」

神火焚灼，不僅侵蝕他的鼎身，連神魂也受到傷害。王浩此刻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知曉自己可能下一刻，隨時都有被烈焰焚燼。

「主人，你一定要堅持住！」

心底響起一道聲音。模糊間，王浩見到頭生龍角黑髮黑眸的男子，面帶微笑，踱步走來。

「你，你是魔龍！」

王浩認出對方，魔主嫡嗣，血契最強的妖寵。

「主人，感謝你為我化解魔蝕，助我脫困見日！」

「龍，先行一步，祝主人大道恆久！」

魔龍朝向王浩躬身一禮，旋即身化巨龍，仰天咆哮，龍軀開始一點一點崩潰，同時釋放出精純元力。

如細雨溫潤，王浩乾涸的身軀，氣血開始恢復，巫力也隨之萌生。

「魔龍——」

王浩大喊。他知道，魔龍此舉是犧牲自己所有一切，給他這個主人帶來片刻喘息的機會。

魔龍釋放畢生精血修為，也就僅僅讓王浩多維持一天。

「主人，鯤兒也走了！」

雷鯤顯現，一副弔兒郎當的青年模樣，笑嘻嘻沖著王浩躬身行禮：「鯤兒在此預祝，主人大道恆久，揍死天外天那三個老傢伙！」

哈哈哈……

雷鯤大笑著，顯出真身，隨後如同魔龍一般，釋放出畢生修為還有血肉菁華。

「主人保重，金剛去也！」

「祝主人大道恆久，金童拜別！」

「無需如此！」

魔主搖了搖頭，伸出右手，掌心浮現一淡淡黑蓮虛影：「我打算送蓮舞下界輪迴！」不止如此，他這位神魔之主也打算凝聚一道元神體，下界輪迴轉世，經歷紅塵。

王浩聽后眉頭一皺：「昊天鏡破碎，幽冥崩塌，如今輪迴大亂，吾等費盡氣力撥正一二……道兄下界輪迴，恐會有不測變化！「

至於蓮舞，可去拜請太曦娘娘，這位乃是精通造化法則的聖人大能，只要有一絲魂靈存在，便能令其重生。

王浩的妖寵們，雖然身死魂滅，但都有殘魂留下，因此早就拜託太曦斡旋造化，重塑妖寵肉身神魂。

「再變化，也就一道元神而已，影響不大！」

「至於太曦那邊……還是算了！」

魔主望向掌中黑蓮殘魂，目光變得柔和，淡淡道：「吾不通男女之情，蓮舞傍身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就苦勞，我也該做些事情，圓她幾分心愿！」

王浩聽后恍悟。想了想，揮手取出一物。

「此為三生石，冥界至寶，我那元聖兒偷盜人家的！」

「道兄挾上此寶元神轉世，能有輪迴三世而宿慧不泯！」

「道心歷練三世，或許能助道兄參透大道，證得混元！」

「百隕，在此預祝道兄……大道恆久，馬到功成！」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