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山嵐霧氣
沈氏兄妹連忙看紙條,上面寫著「速速派人來西山葉氏別業,勿密」,二人面色大變,也追著思卿和蕭繹到了後院,只見思卿已抽出短劍指著老管家,厲聲問:「你是什麼人?!」
老管家面如死灰,也不接話,忽然一陣抽搐,蕭繹搶先一步上前按住老管家的肩頭,思卿大呵:「卸了他的下巴!」可是已經晚了,他咬破口中毒丸,已然自盡身亡。
沈浣畫張口就說:「他莫不是何適之的人!」被沈江東狠狠盯了片刻,沈浣畫才意識到自己失態。
東閣大學士葉端明與先皇后的叔父武英殿殿大學生何適之不睦,舉朝皆知,沈浣畫當著今上這般講實在不妥。
思卿格格笑道:「嫂嫂,我說老匹...爺子治家不嚴,如何?」
沈江東四顧:「居然沒發現這院子里養著鴿子,不知道飛出去幾隻?」
蕭繹道:「沅西,把他埋了,我們快走。」
沈江東自去處理老管家的屍首,霞影和思卿已經套好了思卿和沈浣畫來時乘的那輛葉府的馬車和別業里的舊馬車。
霞影關好別業大門,思卿和沈浣畫坐了一輛馬車,霞影駕車。沈江東將程瀛洲扶上另一輛馬車,蕭繹跟了上去,沈江東將他妹妹沈浣畫的帷帽摘了薄紗戴了,駕另一輛馬車,趁著夜色往西城門方向而去。
沈浣畫在車中問思卿想不想知道「穿石青道袍的公子」是誰,思卿挑眉巧笑:「好嫂子,能讓嘉國公爺如此禮敬的貴公子,只怕得是親郡王爺往上的。可巧我認得這位程先生。有一次路過明溪書屋,我那便宜老子正客客氣氣一口一個指揮使慢走親送他出來,叫我瞧見了。想來能讓老爺子這般親熱,不是金吾衛指揮使,就是中尉衛指揮使。你說,誰能支使得動內親衛指揮使?」
沈浣畫倒吸一口冷氣,輕聲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你可真沉得住氣,一些兒沒露出來。」
思卿笑道:「我若不知道他的身份,怎麼敢拿劍指著孟大長史呢?」
此刻沈江東和今上正在議論那位孟光時孟大長史,沈江東聽聞今上今日被端王當成刺客的原因竟是今上私下往端王別館去見端王府長史孟光時,連聲道:「陛下此舉太過冒險了!若想見孟光時,派個人去就是了,何必在這種時候親自去?若是您受傷,可怎麼得了?」
原來端王府長史孟光時,確實如思卿所料,是蕭繹的人。
今上蕭繹與叔父端王因為仁康皇太后兄長「謀逆」一事徹底離心,今上將素有才名的孟光時放在端王身邊,孟光時得到端王賞識之後,今上一直難以確定端王知不知道孟光時的身份。
蕭繹對沈江東道:「我們和光時一直單線聯繫,恐時間一久,光時心裡打鼓。沒想到端王府的人這麼警覺。」
沈江東知道蕭繹也恐孟光時再起貳心,便嘆了口氣道:「陛下再不可置安危於不顧,還是謹慎些好。」說著二人沉默下來。
旁邊車上的思卿因今日自己說出了她養父的事,頗為不快,於是歪著頭問沈浣畫:「你為什麼叫那位三哥?那位為什麼又喚你老五?你不是行二么?」
沈浣畫道:「先帝只有陛下一子,仁康皇太后和定安貴太妃收了幾位義女。這其中,敬王的女兒受封仙霞公主下嫁定藩,她行四;先頭壞了事的靖國公之女受封上陽郡主,她行六。我沒有受封號,但是因為行五,所以陛下喚我老五。陛下序齒第三,所以我私下稱他三哥。」
思卿聽了忽然道:「嫂嫂,我在南時,曾聽聞因為今上沖齡繼位,所以由嘉靖二公輔政。這靖國公府,應該同你們嘉國府齊名。不知他們家怎麼壞了事,也不見你們提起。」
沈浣畫嘆了口氣:「說來話長了,從前先帝恐宗親預政,讓我父親和顏家伯父輔政。我父親因病早亡,顏家伯父左右支絀,又被宗室裡頭的敬王和端王忌憚。後來老敬王爺說顏家伯父謀逆,他妹子仁康皇太后又病故,他家就敗了。六妹妹和三哥最是親近的,被逐出宮去回原籍,下落不明,實在可惜。」
思卿聽了又問道:「今上竟然被端王府的人追來追去……端王府怎麼就把今上當成刺客?今上為什麼不敢出面?」她忽然想到什麼,「莫不是今上叫程指揮使去刺殺端王?不對啊,若是今上指使程指揮使去刺殺端王,他自己跟著做什麼?還有,這端王養著西域番僧做什麼?」
思卿思緒奔逸,沈浣畫招架不住,於是說:「端王說自己篤信佛法所以養著番僧,誰知道番僧的武功竟然這麼厲害。自打先頭皇后忽然歿了,三哥總是悶悶不樂,今日可能是出來散散,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也未可知。三哥一向不願意與端王起爭執,避一避也是常理。」
沈浣畫顯然有難言之隱,今日是仁康皇太后真正的忌辰。當日老敬王等人攻訐仁康皇太后的胞兄靖國公顏敬修謀逆,仁康皇太后避居西山於是日以自盡相抗,旋即身亡。為防朝野再起波瀾,太皇太後下令秘不發喪,直至靖國公逆案結案后才宣布仁康皇太后病故。
蕭繹與沈浣畫今日來西山,皆是來拜祭仁康皇太后的。但靖國公逆案牽扯甚廣,老敬王雖然已故,可端王等宗親勢力還在。仁康皇太后的事,知者了了,便是丈夫葉蘭成,沈浣畫都不曾告知,所以也不打算對思卿提起。
思卿又追問:「今上和先皇后情誼很深?」
沈浣畫面色又變:「那倒也……沒有。先頭皇后是太皇太后替三哥定下的,三哥……只是先皇后誕下太子後去的突然,三哥心裡想必不好受罷。」
思卿忽然道:「嫂嫂,聽你這麼說,獨你沒受封號,卻嫁在京里。雖說我不知道你這般好的人兒為什麼要嫁到葉家這種府邸里來,不過這一比較,你也算嫁得平順,可見舅爺精明。對了,舅爺怎麼至今未娶?」
沈浣畫笑道:「你叫大哥就是了。我父親在時,阿兄定了親的。只是先頭第一次議婚,我那邊伯父沒有了,拖延了三年,又因為一些事耽擱了。再一次議婚,那邊伯母又沒有了,所以拖到現在。」說完又笑,「思卿,你可真是深藏不露,今兒我才知道你這般厲害。我猜,我阿兄和三哥現在一定在議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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