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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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一次依依跑出病房,到小武回到琴行上班這天已經過了一周時間。這期間小武無論怎麼聯繫依依,依依都不回復,如果不是宇哥說依依每天還都會好好地來琴行上班,小武真的會以為依依已經消失了。

小武一隻手拄著拐杖走進琴行,依依就在遠處的凳子上坐著,看到小武進來,依依馬上起身跑了過來,伸手摻住小武的胳膊。

「你怎麼就來上班了?你腿沒問題了?」依依問。

宇哥這時候說:「我讓他至少一個月以後看恢復情況再回來,結果他還是說等不了。」

依依轉頭看著小武,小武嘿嘿一笑,說:「我早點兒來,好安心。」

依依問:「你安什麼心?」

小武沒說話,宇哥說:「既然都回來了,那就找點兒力所能及的事兒干吧,可千萬別勉強,別給我東西摔了。」

小武哈哈一笑:「你放心吧,我利索著呢!」

有顧客來和發貨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依依在做,小武在櫃檯後面坐著收錢,偶爾去修理間給琴做保養。

依依給修理間的小武送水,小武說:「依依,我覺得,你似乎心裡有事,但是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強求什麼,不過如果需要的話,別自己承擔,我可以幫你的。」

依依看著小武笑了一下,「嗯」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晚上依依扶著小武出門,雖然還打著石膏拄著拐杖,但是小武明顯已經非常適應,走的和正常人不相上下。

「這什麼事兒啊?我還得送你回家?」依依跟在小武身旁邊走邊說。

「那我摔了怎麼辦?爬不起來怎麼辦?」小武說。

依依看著小武十分有節奏的步伐,說:「你拉倒吧,你走的比兩條腿兒的都順,你會摔?」

「哎我給你說啊,這個拐習慣了以後吧,我覺得這麼走路還挺省勁兒的。」小武說完走得步伐更快了一些,卻一個趔趄差點摔跤。

依依嚇了一跳,趕忙上前一步扶住小武,一邊問有沒有事一邊責備他鬧騰。小武就嘿嘿地說:「沒發揮好,意外。」

依依伸手挽著小武沒有拄拐的一側胳膊,強行把速度壓下來,不急不慢地一路走著,兩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對正在散步的小情侶一樣。

小武家不遠,走路也就半個小時。到了樓下,小武說:「謝謝送我回來,你要不要……」

「我回家了。」依依趕忙說完轉身走了。

小五站在樓下看著依依遠去,直到轉過了街角才轉身進去。

依依站在轉過的街角,胸口起伏著,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小武對自己的好,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感受得到;而自己對小武,卻一直都在掙扎。上帝曾經想對自己關上門,是自己硬生生地砸開了一個洞爬了出來,但面對著外面的世界,依依前所未有地迷茫了。曾經的自己,現在的自己,交織著不斷出現,依依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選擇的權利,更不敢去談愛情。小武是個多好的男孩子啊,可是依依卻仍舊只能強忍著心裡的情感,一次次將小武推開。

這樣的我,可以戀愛嗎?

下班后,依依沒有送小武回家,她去了Max。依依在小武出事以後就辭掉了酒吧駐唱的工作,現在到了一個月,老闆讓依依來領之前的工資。

依依在酒吧領完錢,和大家告了別,表示了感謝,就要離開,剛一出門,卻看見一個人遠遠地站在門口。

王潘帥。

依依瞬間渾身顫抖了一下,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出了門,直接左轉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依依!」王潘帥在身後喊道。

依依不回頭,加快腳步向前走。

「依依!等等!」王潘帥又喊了一聲,然後徑直追了上來,轉眼就擋在了依依身前。

王潘帥剃了個平頭,比之前的髮型看起來多了幾分男人味,穿著打扮也不再那麼張揚,很普通的衣服。

依依盯著王潘帥,眼裡都是恨。

「依依你別怕,我不是想怎麼樣。」王潘帥說:「我是……我是想跟你道歉,我以前不該那樣。」

依依仍舊沒有改變表情,冷冷地說:「說完了嗎?」

王潘帥表情顯得有些著急,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表達一樣,晃了幾下,說:「依依,我喜歡你,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以前其實也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我就是,那回上頭了。」

依依冷笑一聲,說:「喜歡我?你知道我的吧?」

王潘帥說:「知道,全都知道,清楚地知道,可是我……還是……喜歡。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因為好奇。我跟酒吧老闆聊了很多次,了解你越多,我喜歡你就越深。」

依依靜靜地聽著,依舊雙眼盯著王潘帥,像看一個小丑在表演。

「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王潘帥語氣和表情變得卑微:「你一直把自己和其他人隔開,是你自己不給自己機會,對嗎?」

「王潘帥……」依依一臉嫌棄地看著王潘帥說:「就你做那些事情,我怎麼可能給你什麼機會?再說了,我怎麼樣跟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依依……」王潘帥想繼續說,卻突然被依依打斷:「你放過我吧!你放過小武放過大家吧!」依依的聲音突然顫抖了起來,眼淚流了下來:「求你了,行嗎?」

王潘帥沉默了,許久之後,說:「小武,他也喜歡你吧?」

依依沉默沒有回答。

「你喜歡他嗎?」

「這跟你沒關係。」依依說。

「你的身份,小武不一定能接受,你接受他,卻必須有所隱瞞,對他是一種打擊。」王潘帥一字一句地說。

從王潘帥口中說出的這些話,一字一句都像針刺在依依的心裡,扎得依依呼吸都困難。

依依抬起頭看著王潘帥問:「你告訴他了?」

王潘帥回答說:「沒有,但是你不要騙他,這不是兩個人交往的前提嗎?」

「滾開。」依依渾身發抖,低聲吼著,向前走去,卻沒走幾步突然眼前一黑,頭重腳輕倒了下去。

依依醒來的時候在醫院,小武坐在病床邊關心地望著自己。

「你醒了!」小武連忙起身,拄著拐出去找醫生。

依依愣了幾秒鐘,突然緊張地掀開被子看自己,還好,還是自己晚上那套衣服。拿起手機看了一下,距離自己在酒吧見到王潘帥才過去了兩個多小時,也就是說,自己昏倒了,不過時間並不長。

依依舒了一口氣,卻又突然想起什麼一樣,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這個時候小武帶著醫生進來,醫生給依依做了一些檢查,然後說,這瓶點滴打完就可以走了,低血糖而已,除了有些營養不良之外身體也沒什麼事兒。

依依問小武發生了什麼,小武說自己大概半個小時以前接到了王潘帥的電話,說你暈倒了,他把你送到這兒來了,自己就趕緊過來看依依,結果沒多久依依就醒了。

「那你和王潘帥……」依依問。

「見到了。」小武說:「他跟我說了今天的事兒,然後跟我道歉,我原諒他了。男人嘛,打了一架而已,平常事兒。他讓我好好照顧你,然後就走了。」

「你們沒打架就好。」依依說。

「怎麼可能呢?」小武哈哈地笑:「你太不了解男人啦!」說完,小武一臉笑意地看著依依。

針水打完后,依依立刻起身下床,跟小武說呆著別動,自己去了醫生辦公室,找剛才給自己診斷的醫生要病歷和化驗單之類的單據。拿到后,依依問醫生,都有誰看過這幾張單子。

醫生說:「送你來的那個男的看了,他給你辦的手續,之後就一直在這,只有我看到。」

依依長舒了一口氣。

醫生看著依依,伸出手在化驗單上的一項上指了一下,平靜地說:「藥物在你體內打架,你的身體負擔越來越重,如果你做了決定的話,最好能趕快手術。」

依依低頭看了一下單子,笑著說:「謝謝,謝謝你醫生。」

說完,依依收到好單據,轉身回到病房,喊上小武回家。

路上依依情緒很低落,小武說了很多話逗依依開心,依依只是笑著看著眼前身殘志堅卻依然在此刻表現得像個小孩子的大男孩小武。

每一次自己需要的時候,都是小武出現,每一次看到小武,依依的心就會安定下來。

你知道嗎?此時此刻,我很想,真的很想說,我愛你。

我真的也很想聽你說,可又怕你說出口,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才能不傷害到你。

回到家后依依坐在床邊,低頭看著手裡的化驗單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拉開抽屜,拿出葯吃。

這天店裡事情很多,幾個同城的琴行要調貨,宇哥不在,打電話讓依依把東西都盤點好了,叫個車送一下,到地方會有人搬,依依負責押一下車就行。

合起來十幾萬的東西,依依不敢怠慢,大件小件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檢查好,看著工人搬上車,然後隨車走了。

小武在店裡守著,突然聽到手機鈴聲響起,小武才發現依依沒帶手機,湊過去一看,來電名稱:媽媽。

依依回來后慌忙找手機,一邊笑自己居然能忘記帶手機,如果不是早就定好了單子,都不知道怎麼跟對方聯繫,還好沒誤事。

小武微笑著回應道:「嗯。」

「你怎麼了?沒事吧?」依依似乎覺得小武情緒不太對勁。

「沒事,差不多該下班了,走吧。」

「嗯,那今天先不打掃了,我先送你回去。」依依說著就去拿衣服。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小武愣愣地說,然後轉變了一下語氣:「你看我現在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了,不用擔心,每天多走那麼多路,你也挺辛苦的。」

「嘁~」依依面露嫌棄:「誰惜得送你一樣的。」

兩人就各回各家。

第二天上班,小武沒來,宇哥說小武要請兩天假。

「小武可是從來不請假的。」依依嘀咕道。

「他是你來了以後才沒請過假,以前可沒少喝多了第二天來不了。」宇哥說:「這兩天就我們倆,辛苦點兒。」

依依笑著說:「不辛苦不辛苦。」

閑下來的時候依依給小武發信息:

「你還好嗎?」

沒有回復。

依依收起手機,心中有隱隱的不安。

下班后依依去了小武家樓下,站在下面抬頭看這棟高樓,依依很想大聲喊小武的名字,然後小武探出個腦袋看到自己,就會下來見自己了。

但是依依沒喊出來,在樓下徘徊了一會兒,苦笑道:「我這是在幹什麼呢?」

回到家,依依電話響起,接起來卻是推銷,於是依依掛上了電話,順手就把通話記錄向上翻了一下,看到了一通電話:

媽媽,通話時長15分鐘。

看了一下通話時間,就是自己去送貨那天下午。

媽媽給自己打了電話,被人接了起來?是誰接的呢?還能是誰呢。

依依瞬間如墜冰窟一般,全身都抖了起來,一下把手機扔在了床上,感覺胸口似乎被重重地錘了一下,難以呼吸。

依依抱著頭,扭頭看著這個手機,回想起那天見到小武時他的表現,回想起這幾天小武的失蹤,依依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發生了什麼事,很明白了,不是嗎?

崩潰的情緒徹底淹沒了依依,她想嘶吼,卻發現自己根本喊不出來。幾年了,自己已經連發泄的能力都失去了。依依只能痛哭,用手抓著自己的雙臂、頭髮、脖子、胸口,就像是想要抓爛自己的這幅身體,讓壓抑的靈魂衝出來一般。

依依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只是在逃避,或者是內心殘存的那一絲對愛的渴望,讓她選擇了逃避。是的,這一回,她自私了,可她也就自私了這麼一回,卻讓整個局面都崩了。依依的世界開始坍塌了。

依依拿起電話,回撥。

電話那頭媽媽的聲音傳來:

「你還打電話來幹什麼?」

「媽,你前幾天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媽媽的聲音明顯激動,似乎還在強忍著巨大的悲傷一般:

「之前有,現在沒了。你,現在挺逍遙啊,都會勾男人了?」

「媽,那不是……」

「你不需要解釋,你讓我覺得噁心!」

電話掛斷了。

臉上的淚痕幹了,身上被抓出的血印卻清晰可見,依依呆坐在床邊的地上,抬頭看著窗外,和春節時孤獨的自己一模一樣。依依再次陷入了深深的孤獨之中,她終於在此刻覺得,那些曾經自以為支撐著自己走下去,支撐著自己活下去的東西,在這一刻都沒有了。

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呢?依依心裡想著,這條路,真的好難走,我走的好累,走的渾身傷痕纍纍,我只想平平凡凡地生活,不爭,不辯,就像個小透明一樣生活就好,可為什麼這看似最簡單的願望,都會這麼難以滿足?自己小心翼翼地活著,艱難地自己守護著自己,打鬧這一路,就像光著腳踩在布滿荊棘的路上,每一步都是鑽心的痛,這一整條來路,滿滿當當,都布滿了斑斑的血跡。

我累了,真的很累了,我不想走了,想放棄了。

依依爬上床,不知道哭了多久睡著了。

這一夜,已經流了足夠多的眼淚,依依在夢裡夢到了小武對著自己笑,跟自己說,我愛你呀。

第二天是依依的休息日,但她依然起來后收拾了一下房間,美美地打理妝扮自己,好好地吃了一頓晚餐,然後在樂器店關門前出門。依依要去樂器店辭職。

一進門,小武就站在屋裡。

依依和小武就這麼保持五六米的距離,面對面地站著,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一動不動,一句話也沒說,時間彷彿都靜止了一般。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小武把依依從王潘帥手中救出來的那晚。

依依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勇氣注視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可她就是不願意把目光移開。

長久的沉默后,依依開口了:「這兩天你去哪兒了?」

「學習。」

「學什麼?」

「學什麼是愛。」

「愛需要學嗎?你也曾經愛過的。」

「我要學的愛,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的。」

依依哽咽了一下,停了一會兒,問:「結果呢?」

「很痛苦,我這幾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痛苦。」

小武說話的聲音顫抖了起來,淚光在小武的眼中閃爍著。

依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顫抖著吐了出來:「所以,結束這種痛苦吧。」

「是啊……」小武說:「要結束……這種痛苦。」

依依淚如雨下,低下了頭,強壓著情緒,說:「對不起。」

說完,依依轉身快步走出了樂器店。

在路上,依依再也難以壓抑自己的情緒,在一座沒有人的天橋上,依依扶著欄杆蹲了下來。

「啊~~~」依依終於大聲地哭了出來,終於讓自己的情緒肆意地釋放了出來,寂靜昏暗的天橋上,依依哭的全身癱軟,坐在地上撕心裂肺。

需要等過了今晚嗎?還有必要等嗎?現在,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

依依望著高高的天橋下,隱藏在黑暗中的地面,那是硬邦邦的柏油馬路,在此刻的寒風裡,它像是一座躺在地上向前延伸的墓碑。

這裡沒有車水馬龍,也不會壓到花花草草。

「好吧。」依依拉著欄杆,緩緩起身,小聲說:「就這樣吧,挺好的。」

說著,依依抬腿,攀上了護欄。依依自然知道穿著裙子做這樣的動作很醜,但哪裡還能管什麼形象呢?過一會兒自己只怕會更加面目可怖。

依依坐在護欄上,風真的很冷,自己的臉,脖子,雙手,雙腿,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似乎都在被刀割一般的痛,這讓依依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快點結束這種痛苦的願望。

「對不起,媽媽。」

說完這一句,依依向前傾去。

大概只要三秒,不,一秒吧,就結束了。依依,對不起,你這一生,辛苦了。

忽然自己的腰被緊緊鉗住,一股力量往後一拉,依依整個人又被向後甩了過來。這個力量有多大呢?依依的鞋子都甩飛到橋下了。

還沒等落地,依依的全身已都被緊緊地控制住,大概只有一秒,依依便狠狠地撞在了小武的胸口。

小武手臂緊緊地環繞著依依,將她箍在自己的胸前。

依依抬眼看著小武,愣了幾秒,然後用力地掙紮起來,大聲哭喊著:「你放手!」

小武還是緊緊地勒著依依不放。

依依掙扎了一會兒掙脫不開,於是只能漸漸放鬆了一點,輕聲地說:「我喘不過氣來了。」

這時小武才意識到自己太用力,快把依依勒死了,慌忙鬆了一點力量,依依趁機用力地擺脫開小武,用力向後一推,小武趔趄著摔在了地上。

「啊!」小武發出了一聲短暫的痛苦的叫喊,倒在地上一隻手捂著右腿。

依依愣了一下,趕忙撲倒在小武身邊,大哭著說:「怎麼了?怎麼了!你怎麼了!你說話啊!你怎麼了啊!你說話啊!你趕緊說話啊!」

小武坐正了身子,一把將依依拉進懷裡抱著,說:「我腿不好,你走那麼快,我追不上你,我差點就追不上你了!」

小武也大哭了起來。

「你嚇死我了!你要嚇死我了!」

兩個人抱在一起,在空無一人的昏暗的天橋上,哭成一團。

這是別人口中那美好的愛情嗎?先將兩顆心撕裂,再把傷口拼在一起,讓這兩顆心深深地相嵌,才能得到愛情嗎?

過了很久很久,依依才抬起頭,迎上了注視自己的小武的目光。

小武的吻,落了下來。

小武,你是我的天使,對嗎?依依在此刻終於放下了所有的防備,伸手攬住小武的脖頸,深深地迎接著小武,忘掉了一切。

依依渾身癱軟,似乎已經將全部的力氣都用盡了,就這麼依偎在小武的懷裡過了很久,才小聲說:「我冷。」

小武這時也才清醒了一點地意識到,他們這樣在這個寒風凜冽的天橋的地上坐了很久了。

兩人互相攙扶著起身,小武彎腰幫依依拍去身上的灰塵,看到了依依的腳,問:「你鞋呢?」

依依看著小武,反問:「你拐杖呢?」

小武四處看了看,說:「剛才看你坐上去,我著急就跑起來了,應該讓我甩丟了,可能掉橋下面了。」

依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小武說:「我的鞋子也在橋下面呢,它們正好能做個伴兒。」說完依依突然又想起來什麼,彎腰摸了一下小武的右腿:「你的腿,疼嗎?」

「疼。」小武說:「剛才被你撞的那一下,很疼。」

依依突然慌了起來:「那怎麼辦,趕緊去醫院吧,不會又斷了吧?」

「沒斷,沒斷,就是扯了一下。」小武扶住依依,看著她的眼睛,說:「你剛才已經把我治癒了。」

依依埋下了頭,似乎在想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裡是你回家的路吧?」小武問。

「嗯,離我家不遠。走吧,去我家。」依依把小武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攙著小武慢慢向家的方向走。

腳上只有薄薄的一雙絲襪,走在地上能清晰地感覺到地面很硬很涼,但是依依還是一步一步紮實地踩下去。她此刻覺得,這路上的荊棘似乎變得少了一些,軟了一些,踩上去沒有那麼痛了。

在路上,小武告訴依依,她媽媽跟他說了一切。一開始小武很難接受,回到家后就開始瘋狂地了解這方面的內容,看到了很多和依依一樣的人,和依依一樣美好,都是那樣在努力地生活著。

只是性別裝錯了身體而已,小武說的結束痛苦,就是放下了那些傳統的看法。他知道,自己愛的是眼前這個人,愛,其實和她的性別沒有關係。況且,依依無論是性格還是外表,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的樣子,完全讓自己可以不在乎性別問題。

「你這樣一個溫柔善良,美好的人,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其他的。」小武說。

小武希望依依接納自己,接受自己的愛,也能夠向自己敞開封閉了很久的心門。

到家后,依依放熱水讓小武洗澡驅散寒意,等小武洗完后躺在床上了,自己才去洗澡。

出來的時候,依依用大浴巾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雖然胸部已經在前兩年就完成了手術,可以說十分完美,但最重要的下體還沒有做——因為依依還沒有攢夠錢,也沒有能夠得到母親的允許。她害怕這樣一個「畸形」的身體會嚇到小武。

小武把依依拉到身邊,沒有絲毫猶豫,伸手解下了浴巾。

這最後一絲秘密被揭開時,依依閉著眼睛,眼淚流了下來,儘管燈光昏暗到曖昧,她也不敢看小武是什麼表情。

小武溫柔地把依依拉入懷裡,躺在床上,撫著依依臉頰上的細發,在依依耳邊輕聲說:「依依,我愛你。」

依依此刻每一寸肌膚都在貪婪地感受著小武的體溫,她抬眼看著小武,幸福地笑了起來,說:「嗯,我知道,我也愛你。」

小武想起身,卻扯到了腿,疼的又「哎呦」了一聲。

依依笑了一下,翻起身來,手放在小武胸口把小武按下,湊到小武耳邊輕聲地說:「你躺著吧。」

宇哥非常奇怪,小武居然和依依一起來上班,而且還是依依攙著小武進的門。

「依依你今天不太一樣哦。」宇哥盯著依依說。

「哪裡不一樣?」依依問。

「感覺好像風格很……淑女。」

「不好看是嗎?」依依接著問。

「不是不好看,好看!就是感覺不太像你的風格,今天特別女人。」宇哥說完就進屋了。

依依扭頭看著小武,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誰讓你喜歡淑女風的啊?你喜歡個別的不行嗎?」

小武叫著「哎呦」躲了一下,說:「可是我覺得你很美啊,真的。」

依依俏皮地說:「好吧,原諒你了。我去拿你拐杖,你坐好。」

放在店裡的備用拐杖拿出來,依依去修理間翻了半天,找出了一大堆各個品牌吉他Logo的貼紙,把拐杖貼得滿滿當當,花里胡哨,密不透風。

小武都看呆了,問:「這……不醜嗎?」

「丑嗎?」依依拿著拐杖端詳了一下:「我喜歡。」

「漂亮!我也喜歡。」小武接過拐杖,試了一下:「你弄的果然不一樣,紮實多了,我覺得我能跑得比昨晚還快,肯定能追上你!」

依依掩著嘴笑了起來。

小武站在依依身邊,牽起他的手,說:「你昨晚可是答應我了,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能再做傻事,好好地活著,你有我呢,什麼事都不用怕。」

依依一臉裝傻:「昨晚?什麼?我忘了。」

「沒什麼,我昨晚腿很疼。」小武一臉不屑。

「哈哈哈哈,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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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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