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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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按照徐龍的編曲合練了幾天時間,這是一首並不複雜的歌,因此徐龍也不太想用複雜的形式去呈現,有了這個雛形后,他們和趙曉敏約在了趙小敏家裡的錄音棚見一面聽一下。

「你們進去吧。」趙曉敏招呼大家換上鞋套,把東西搬到錄音室里去。

方弋這是第一次看到開在自己家裡的錄音棚,一臉的好奇。趙曉敏把自己家的三室兩廳其中一間卧室裝修成了錄音室,隔壁的卧室作為製作室,擺著電腦音箱和一個碩大的錄音台,還有midi鍵盤和幾樣樂器。中間的牆上打了一個洞裝上了隔音玻璃,因為裡面全是隔音板的關係,一走進來就覺得非常安靜,似乎任何雜音都聽不到。

趙曉敏站在隔著玻璃看著徐龍在裡面招呼大家布置,突然對站在自己身邊到處張望的方弋說:「我第一次看見你穿男裝呢。」

方弋稍微有些緊張地看了看自己,其實自己今天穿的衛衣,牛仔褲,襪子和鞋子,都不是男裝,方弋從挺早以前就開始購買一些適合自己尺碼的女裝了,只不過都比較中性,盡量避免花紋裝飾等明顯的女裝元素罷了,一般人都會覺得只是整體版型和顏色女性化了一些而已。當然也有人說過自己牛仔褲太緊了像女式的,可是方弋就是喜歡這種感覺,而且自己一尺九的腰和細細的腿,女褲才是正合適的尺碼。

「你男生的樣子也挺好看,很乖巧哦。」趙曉敏看著方弋笑著說:「不過,我還是喜歡女裝的你,更可愛。」

方弋的臉一下就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整頓完畢,大家各就各位,趙曉敏也搬了一張凳子坐進錄音室,讓大家過一遍給自己聽一下。

這首歌的意境,方弋已經反覆和凱華講過很多次,在排練中,凱華對這首歌的表達也逐漸完整。趙曉敏聽的時候,會時不時地閉上眼睛,跟著節奏晃著腦袋。

「很好聽,很動人的一首歌。」趙曉敏聽完后鼓了鼓掌,說:「我們分軌錄吧,方弋吉他先錄,然後林胖的鼓,之後別分是徐傑的貝斯,生浩的鍵盤,最後是凱華的人聲和和音。」

安排好后,其他人先出去,方弋在錄音室錄自己的音軌,耳機里傳來了一個節拍器的聲音。

「方弋,跟著節拍器,從哪兒開始都行,你腦海中要把整首歌都默念著彈一遍,一個小節都不能錯,明白了么?」隔著鏡子,方弋看到趙曉敏拿著話筒對自己說。

方弋點點頭,做了一個OK的手勢,趙曉敏說:「開始。」

錄音比演出難太多了,任何一點小小的瑕疵都容不得,一開始趙曉敏會在每一個失誤的地方喊停讓方弋重來,後來直接就不喊了。即便方弋自己覺得有些瑕疵,趙曉敏也還是喊了OK,讓方弋出來。

後面幾個人也一樣,除非有大的問題,不然趙曉敏不會喊停,就這樣錄了五六個小時,把全部音軌都錄完。

趙曉敏做了簡單的剪輯,把音軌對齊,然後播放,其他人站著聽完,林文萱說:「還不錯啊,我覺得挺好的。」

趙曉敏微微皺眉不說話,只是反覆地聽著其中的某些段落。

「是不是有問題?失誤的問題?」徐龍問。

「不是失誤的問題。」趙曉敏說:「老徐我老覺得這個編曲雖然挺美的,但是差點兒意思,就是,是不是有點兒太美好了?」

「怎麼說?」徐龍問。

「我剛才在裡面第一次聽,覺得這首歌想表達的似乎是那種失去的遺憾的感覺。」趙曉敏說著看了看方弋。

「是啊。」凱華說:「我們在一起聊的時候,就是這感覺。」

「但是啊……」趙曉敏說:「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我聽你們錄音這幾遍,越來越感覺這歌裡面還有另一層感情,就是放棄。」

方弋抬眼,注視著趙曉敏的目光。

「面對離去的愛情,不光只有美好而回憶和感慨,還有種『沒了就沒了吧,我也不想去做什麼努力去挽回了』那种放棄的感覺,你們別聽,就想歌詞就行。」

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在腦海中回憶起了一句句的歌詞。

「別說,仔細想想還真有點兒那意思,走到什麼都沒有了,沒了就沒了吧。」於生浩說。

「但是,這是不是有點兒太細了啊?」凱華問:「感受這種東西是很主觀的吧?也許作者本人沒想那麼多呢?」

「不。」方弋說:「曉敏老師說得對,是有這種感覺在的。」方弋看了看大家:「無論是龍哥的故事,還是我的經歷,都是一種面對失去的絕望,但是也只能絕望,因為無論做設么都不能挽回。或者說,不是不敢做,而是不能去挽回,那樣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因此只有放棄。」

「感情出問題,挽回的動作還是可以做的嘛!」林文萱不解地說。

方弋笑了笑,沒說話。無論是徐龍還是自己,面對失去的感情,徹底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他的那個姑娘已經結婚了,而自己高中同學,根本就很討厭自己這種類型的男生。

「你們給我點時間,過兩天我給你們結論。」趙曉敏說。

大家在趙曉敏家裡閑聊了一會兒,就散了,臨走時趙曉敏問方弋:「我覺得你的吉他部分編曲可能要大改,但是我還沒具體想好,吉他我又不是很擅長,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你可能需要多來幾次,我們探討一下。」

方弋點點頭,說:「如果你方便的話,我隨時可以過來。」

兩天後的下午接近六點,趙曉敏就給方弋打了電話,說自己想到怎麼改了,讓方弋去他家裡見面。

方弋進屋之前剛要在鞋柜上拿鞋套,趙曉敏突然從旁邊遞來一雙毛茸茸的粉色拖鞋:「你穿這個,喜歡嗎?」

方弋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來點點頭:「喜歡。」

「個你今天的粉色襪子居然很配。」趙曉敏看了看大小挺合適,就轉身進了屋。

方弋今天出門前,仔仔細細地搭配了一下衣服,故意偏女性化了一些。他還記得上次趙曉敏跟自己說的話,甚至覺得自己今天就算直接穿演出的女裝來他也不會感到吃驚。

「還沒吃飯吧?」趙曉敏招呼方弋坐下,自己轉身進了廚房:「我買了點兒半成品,熱一下我們倆將就著吃點兒吧。」

「好,不用那麼麻煩的曉敏老師。」方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環視四周,覺得房間似乎比上次來更乾淨整潔了一點兒,應該是趙曉敏這兩天有好好地收拾過。

大約二十分鐘后,趙曉敏端出兩個大盤子,居然是兩份牛排和義大利面。

「我們電視台今天錄節目,所以我下班就隨便在超市買了點兒東西,應該不難吃的。」趙曉敏解下圍裙,又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半瓶沒喝完的紅酒,倒了兩杯。

兩人在餐桌上吃飯,方弋發現趙曉敏今天可能是因為錄節目的原因,弄過髮型,襯衫和牛仔褲也很搭,給人的感覺很好。

趙曉敏往嘴裡塞了一塊牛排,發現方弋在看自己,就問:「怎麼了你?」

「哦,沒什麼。」方弋趕緊說:「我覺得,曉敏老師今天很帥哦。」

「是嗎?」趙曉敏抬起手弄了一下頭髮:「有演出嘛,還是得收拾一下,不過我平常就在台里呆著,也不這麼弄。」

方弋笑著說:「平常就已經挺帥了,曉敏老師這樣的人,應該很多女生會追你吧?」

「一般般嘛。」趙曉敏一邊切牛排一邊說,臉上掛著略微顯擺的表情:「你呢?你這樣的男孩子,學校里應該也有不少女生會喜歡?」

「沒有。」方弋回道。

「我看生浩好像對你就挺有意思的。」

「她啊……不可能的。」方弋說:「我跟她就絕不可能,另外,凱華喜歡她,我們都在幫凱華追她呢。」

「哦~」趙曉敏搖搖頭:「你們這幫小孩兒真有意思,還好我沒當著大家面兒亂說話,不然就尷尬了。」

兩個人相視而笑,方弋不太敢讓趙曉敏看出自己的內心,而他每次有意無意間望向趙小敏的時候,都能和他的目光對上,就像他一直在看自己一樣,那種熱烈的眼神讓方弋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面紅潮熱。這頓飯吃的方弋一點兒味道也沒嘗出來。

吃完飯,趙曉敏和方弋進了錄音室,開始研究編曲。

方弋徹底為趙曉敏的音樂素養折服了,他也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音樂人」。趙曉敏向方弋描述的感覺,方弋瞬間就能懂;而方弋給出的反饋也讓趙曉敏讚嘆不已。

「你懂我啊!」趙曉敏拍著手說:「我這還是頭一會回跟別人說改編的時候這麼順的。」

「是你懂我,曉敏老師。」方弋說:「你也是唯一聽進去這首歌的人。」

「那行,就這個感覺,你自己再琢磨琢磨,和弦再精簡一點千萬別複雜,清清爽爽的戀愛的那種感覺。弄好了你再來我們研究下,就差不多可以定版開錄了。」

方弋問趙曉敏:「我的改了,那譚傑的吉他不是也應該跟著改一下嗎?不然合不上。」

趙曉敏想也沒想就回答道:「他的技術,不用提前說,錄音的時候當場改就行。」

「哦。」方弋撅了噘嘴:「就還是我技術太差了,得單獨開小灶。」

趙曉敏挑了挑眉毛:「不單是這個原因,也是想單獨見見你。來,慶祝我們編曲定下來了,祝錄音順利!」說完,趙曉敏又遞了杯酒給方弋。

方弋接過來說:「我已經有點兒醉了,我酒量不行。」

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還是和趙曉敏一見如故聊得太開心,放鬆下來后的方弋心情好得不得了,走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些意猶未盡。

躺在床上,方弋入睡前一直在想的事情是:自己對趙曉敏的感覺,似乎是有點喜歡?而趙曉敏對自己也好像是同樣的態度?還是說,那真是自己的錯覺?

接下來的一周樂隊照常排練演出,方弋在一次演出回到後台后,彈了新的版本給大家聽,並且轉述了趙曉敏的思路。

「我覺得行。」譚傑說:「他這個改法確實更有味道一些。」

「我喜歡這個版本。」於生浩說:「沒想到曉敏老師看起來這麼穩重的一個人,心思這麼細膩啊?」

回去的時候,於生浩還是挽著方弋,凱華走在旁邊說:「你這越來越不把他當男人了啊?」

「關你屁事?我樂意。」於生浩噘著嘴說。

「不行,我不同意。」凱華拉住方弋的另一隻胳膊:「就算要選,他也只能是我的女人,你沒戲!」

方弋在中間被扯來扯去,突然腳下一個不穩踉蹌了一下,腳崴了。

於生浩關心地問:「你怎麼樣?還好嗎?」方弋回答沒事兒之後,於生浩對著凱華說:「你在那兒扯啥啊?沒看見人家穿著高跟鞋呢?」

凱華剛想說點什麼,方弋打斷:「你們別吵,我沒事兒,可能也是新鞋,有點不太習慣。」

「可是一點兒看不出你居然這麼會穿高跟鞋啊?」於生浩攙著方弋的胳膊:「一晚上你都正常得很。」

「天賦。」方弋嘿嘿地笑了起來,他對於新的女裝扮相非常滿意,溫柔的連衣裙,黑色絲襪配上這雙高跟鞋,方弋整個人的氣質更加嫵媚了起來,穿上這雙跟鞋,才讓方弋覺得「小弋」這個女孩子完整了。

到了住宿區,於生浩先回了女生宿舍,凱華和方弋繼續往裡走。

「方哥,對生浩你是怎麼想的啊?」凱華問:「我覺得你跟生浩怎麼越走越近了?」

方弋說:「跟你說了別多想,我跟她不可能。你沒發現就是演出我女裝的時候她才會比較接近我嗎?可能就當我是姐妹吧。」

見凱華看著自己似乎還不相信,方弋伸手打了一下凱華的手臂:「我平時給你們倆創造那麼多機會,怎麼了?忘了?不認了?」

凱華嘻嘻哈哈地說:「認啊,我當然是知道的,我這不也努力把握機會呢嘛。」

「所以還是你的問題,你得自己努力。」

凱華和方弋在路上走著,看起來就像一對小情侶一樣。經過宿管門前時,方弋點著腳尖,不敢讓高跟鞋發出聲響,凱華扶著方弋,兩個人偷偷摸摸地快速跑回寢室。

第二天下午,樂隊在酒吧做日常演出前的排練時,趙曉敏來到了酒吧。方弋一周都沒有聯繫自己,於是趙曉敏就乾脆親自跑來看看什麼情況,一進門就看到了完妝后的方弋正坐在吧台和徐龍有說有笑地聊著天,突然愣住了。

方弋這一身打扮,讓趙曉敏的心砰砰地猛跳了幾下。

「咦?敏哥?」徐龍看到趙曉敏站起來打招呼,方弋也連忙從高腳登上站起來,差點兒沒站穩。

「你這一個星期都不找我,我以為你把歌的事兒忘了呢。」趙曉敏看著方弋說:「還得我親自來啊?」

方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曉敏老師,我們現在在修改了,想弄得差不多了再給你聽的。」

趙曉敏看到方弋的模樣,居然十分可愛,於是便起了興緻逗逗他:「那你不用跑了,我來了,但是不能大老遠白跑一趟,你得補償我。」

徐龍在旁邊嘖了一聲:「敏哥你這是幹什麼呢?你別欺負我們團寵啊,這我妹子!」

幾個人哈哈地笑了起來,趙曉敏湊到方弋耳邊說:「你這樣打扮,太美了!」

方弋也湊到趙曉敏耳邊笑著說:「謝謝!」

晚上演出的時候,趙曉敏就在下面前排位置上坐著,一整晚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方弋身上。演出的最後,大家直接在台上把改編完的歌唱了一遍。

下來后,方弋走過來,很自然地伸手撫了一下裙擺,坐在趙曉敏身邊問:「你看這麼改行嗎?」

「什麼行嗎?」趙曉敏看著方弋的臉龐,恍惚了一下:「哦,行,挺好的,我覺得沒什麼問題了,就這麼來吧。」

於生浩在遠處看著聊得十分開心的方弋和趙曉敏,一言不發。晚上回去的時候,於生浩也沒有像以前一樣跟方弋走在一起,而是和凱華並肩而行,有說有笑的。方弋雖然有些疑惑,但看到凱華高興地不時沖自己使個眼色,也就釋然了,跟在他們倆後面噠噠噠地走著。

因為酒吧門口的路上這一周都會攔起來鋪管道,於是徐龍索性就發了個通知,酒吧暫停營業一周,趁機和趙曉敏商量了一下,把錄音時間放在了周末晚上。

「為什麼方哥有拖鞋?還是這麼可愛的?」在趙曉敏家換鞋的時候,凱華髮現方弋居然穿著一雙粉色的拖鞋。

方弋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站在原地,穿著黑絲襪的腳趾在拖鞋裡一扣一扣的。

「也不違和,畢竟今天很漂亮呀!」徐龍換好鞋套先進了屋。

趙曉敏要方弋女裝來,因為錄完音以後大家可以在一起合個影,將來也許還能做成這首歌的封面,所以不止方弋,每個人都穿得和演出時一樣。

還是那個順序,方弋先進去。趙曉敏在外面比了個OK的手勢,方弋回應了一下,就聽到了節拍器的聲音。

這次的錄音非常順利,每個人都只是兩三遍就過了,趙曉敏把音軌對好,大家聚在一起聽效果。

雖然並沒有做後期,但這首歌的感覺已經完整地表達了出來。聽著音樂,方弋的眼睛有點濕潤。

這首歌不僅僅代表了自己某段時間的情愫,也代表了一個夢想照進現實的過程。在自己初中三年級的時候,完成了考進年級前十的條件后,媽媽給自己買了第一把吉他。這把吉他是方弋最寶貴的東西,也是他最好的夥伴,除了功課之外,方弋幾乎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練琴上。那個時候,對於未來,夢想這些詞並沒有多加思考過的方弋,悄悄在心中埋下了一顆音樂夢。但是,現實告訴方弋,想要從大學開始專業走音樂這條路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天分也確實沒有到「老天賞飯吃」的程度,因此這就只是一個夢想而已。可是即便不能夠成為專業的音樂人或者歌手,只要能從事和音樂相關的工作也是好的,方弋都會知足。

而這一年來的因緣際會,讓自己有了樂隊,有了演出,有了一起彈琴唱歌的夥伴,還有了自己的作品,這一切都是方弋夢寐以求的東西時刻衝擊和方弋的心。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方弋才從綿長的回憶里拔了出來,發現自己已經滿臉的淚水了。

於生浩拉著方弋往外走:「哎呀你的妝都要哭花了!趕緊過來補妝!」說完就把方弋按在沙發上,拿出了化妝包。

方弋坐的比較低,抬眼看著於生浩。說:「生浩,謝謝你。」

於生浩手稍微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補妝:「謝我什麼?」

「你彈得好呀。」方弋笑了一下。

「別笑,臉皺起來了。」於生浩輕輕拍了方弋的臉一下:「我是樂隊成員,做該做的事兒,再說也不難,謝什麼。」

「謝謝……我們認識,真的很幸運,很感謝。」方弋深情地看著於生浩,可能是流過淚,眼睛水汪汪的。

於生浩正在給方弋補口紅,看著他嘴唇一動一動說出「謝謝我們認識」,看到方弋的眼神,於生浩腿都軟了,心中萬分慌亂,這一秒鐘就覺得一股勁直衝頭頂,恨不得此刻直接吻上方弋的嘴唇。

鎮定,鎮定,要吻,也應該是他吻我。於生浩心裡想著,壓住了這股衝動。

方弋啊,你這個撩人的小妖精,可是你怎麼沒有接下來的行動了呢?方弋補完妝站起來拽拽裙子就走回了錄音室,於生浩只能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想。

趙曉敏腳踢著一箱啤酒,一下一下地從廚房出來,說:「哎呀你說你們也沒個有眼色的,沒人幫幫我啊?我累呢!」

方弋趕忙走上去彎腰想搬,趙曉敏按住他的肩膀往旁邊一讓:「女孩子走開,我看有沒有男生。」

凱華從錄音室探出個頭,看到了啤酒:「我就討厭那讓女孩子幹活的,女生怎麼能做這種累活呢?」一邊說一邊跑出來把酒搬了起來,放在餐桌上。

大家開了啤酒,慶祝順利完成錄音。

「後期我大概用個幾天時間吧,弄好了我發給你們。」大家喝著酒,趙曉敏對大家說:「一個完整的,還有個純伴奏的。」

「卡拉OK嗎?」林文萱問:「那我可以唱給菁菁聽啊。」

「這首歌是大家的,大家看情況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吧。」方弋說。

譚傑跟趙曉敏說:「你再給我一個沒有solo吉他的版本。」

趙曉敏挺快地答應了,於是他還需要另外弄沒有鼓的,沒有貝斯的版本。

「刻個碟給我唄。」徐龍說:「我請你喝酒,來我們酒吧喝個夠!」

「對啊,拍照!等會兒喝酒臉紅了拍出來不好看了!」於生浩驚叫起來。

大家趕緊把錄音室七手八腳地收拾了一下,然後按照演出隊形站好,趙曉敏拿出相機拍了一張照片。

「拍的真好。」徐龍看著相機里的照片說:「把這個照片印在碟上當封面給我。」

「包死包埋唄?」趙曉敏敲了一下徐龍:「你別太過分啊,我這沒印刷機。」

「算了算了,是有點過分啊。」徐龍趕緊給趙曉敏敬酒:「那我就拿這個照片當宣傳海報,回頭有粉絲要簽名啥的就給他們這個照片,有牌面。」

方弋看著照片中站在最邊上、面帶微笑、身姿曼妙的自己,也十分滿意。

大家在房間里聊著天,方弋拿著酒走到了陽台,坐在椅子上。

這一切就是像一個夢,方弋太怕醒來了,獃獃地望著夜空出神。趙曉敏走到方弋身邊,問:「你剛才怎麼哭得那麼厲害?」

方弋現在的眼睛又有點濕潤,趕緊拿出紙巾在眼角沾了一下,然後告訴趙曉敏,自己有種兒時的夢想成真了的感覺。

趙曉敏伸手摸了摸方弋的頭,說:「我懂你的感覺的。我曾經也是一個有著這樣夢想的年輕人,所以我拼了命地往這個專業上走,雖然沒能力成為唱片行業的製作人,但還是做了相關的工作,算是沒有背離初心。」

「你把家都裝修成錄音棚了。」方弋抬頭看著趙曉敏,笑著說。

「兼職做錄音師,接點活賺外快。」趙曉敏說:「你們不也花了錢找我來的嗎?」

「那可是我們辛苦演出才賺來的血汗錢……」方弋噘著嘴,撒嬌一樣地嘟囔。

「幹嘛?想吃白食啊?嗯?」趙曉敏的手一直放在方弋的頭上,輕輕地撫摸著:「不想給的話,我現在可以去把母帶刪了,就當我們沒見過。」說完作勢就要回屋去。

「別……」方弋伸手拽住了趙小敏的衣角:「給,我們給……」方弋小聲說。

「其實我也可以不收錢。」趙曉敏說。

「為什麼?」方弋問。

趙曉敏伸手將方弋的頭拉向自己,靠在了自己腰上:「因為你。」

此時此刻的兩人,徹底明白了對方的心。可能因為這該死的夜色,因為這該死的酒精作用,溫柔的感情就像無處依附的水一般,關也關不住,靜靜地,自然地流淌出來,把兩個人包裹了起來。

方弋頭輕輕地靠在了趙曉敏身上,感受著他略帶急促的呼吸,趙曉敏則輕撫著方弋的耳朵,感受著這個此刻已經變得通紅的小東西熾熱的溫度。

兩個人似乎完全忘記了屋裡還有其他人,而且沒有注意到屋裡已經變得安靜了。

大家看著陽台上兩個人的背影,目瞪口呆。

於生浩差一點就要喊出方弋的名字的時候,徐龍趕緊推了推大家:「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回去吧!」說完使勁給凱華使眼色。

凱華震驚之餘看了看徐龍,這才反應過來:「啊,對!很晚了,走走走,我們走了。」

譚傑和林文萱互相看了眼,幸災樂禍地笑了笑,背上包就去開門。凱華拉著死死盯著陽台的於生浩,說:「走,先走,有什麼回頭再說,不會有事兒的。」

說完幾乎是拖著於生浩離開了趙曉敏家。

方弋和趙曉敏幾乎是同時被簡訊鈴聲拉回了現實,各自掏出了手機。

「我們走了,你好好照顧方弋。」——徐龍。

「我們走了,有什麼以後再說,你注意安全,如果有事需要幫忙一定得給我打電話。」——凱華。

方弋和趙曉敏這才醒過神兒來,剛才兩人居然把一屋子的人完全忘掉了。看了看空蕩蕩的客廳,兩人相視而笑。

「冷嗎?」趙曉敏蹲下來,一隻手摸了摸方弋的手,另一隻手放在了方弋腿上。

方弋搖搖頭,伸手握住了趙曉敏放在自己腿上的那隻手。

「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女裝的我?」方弋垂著眼帘,望著趙曉敏。

趙曉敏溫柔地笑著:「現在的你,才是內心那個真正的你,不是嗎?」

方弋看著趙曉敏,一臉的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的。

「你不是單純為了演出穿女裝的,你是想變成女孩兒。」趙曉敏看著方弋的有些驚慌的眼神說:「我會讀心術。」

方弋突然想到,這很明顯是徐龍和趙曉敏說過這件事了,而且趙曉敏也許也把他對自己的感覺告訴過徐龍,所以在酒吧的時候,在上一次來錄音的時候,在今晚,徐龍才會有意無意地為他們兩個創造著機會。

方弋輕輕嘆了口氣:「可是我的身體……」方弋欲言又止:「你會不會嫌棄?」

「嫌棄?」趙曉敏說:「你的男裝我也見過啊,我喜歡的。但是,我更喜歡現在這個『靈肉合一』的你,覺得魅力最大化了。」

方弋被講得難為情了起來:「就會說好聽的。」

那一晚讓方弋終身難忘,他第一次情難自已地將自己交了出去,交給了一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男人,那是痛並快樂著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醒來,方弋在趙曉敏懷裡突然驚叫了起來:「我卸了妝,我怎麼回去啊!」

趙曉敏皺著眉頭,看著眼前雖然慌張,但仍舊面容清秀的的男孩子,微微一笑,伸手把方弋抱得更緊了一些:「你是傻瓜嗎?昨晚你洗澡的時候怎麼沒想這個問題?」

「我昨晚……」方弋有些窘迫地紅了臉。

「不用擔心,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啊。」趙曉敏說。

「對哦,我太笨了。」方弋嘟囔著,往趙曉敏的懷裡拱了拱,又閉上了眼睛。

也許這段愛是禁忌,但就是誰也不想離開。

這一整天,趙曉敏開車帶著方弋逛街吃飯看電影,兩個人走在一起,像普通朋友一樣,只是在電影院和街上人少的地方才會牽一下手。

方弋從內到外穿著全套趙曉敏的衣服,認認真真地感受著趙曉敏的氣息。雖然洗過的衣服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但方弋就是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趙曉敏身上特別的味道。

到了深夜,方弋要回宿舍,趙曉敏送他到了宿舍區門口,分別時他們在車裡長吻。

方弋很想問趙曉敏,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但還是沒有問出口。

如此美好的一天,方弋不肯冒哪怕任何一點點的險,讓這段時光蒙上陰影。

回到寢室,凱華看到方弋穿著一套男裝回來,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不過也沒說什麼,爬上了自己的床。

晚上熄燈后躺在床上,凱華隔著一個過道給方弋發信息:「你喜歡男生,是嗎?」

方弋回:「所以我跟你說過,我和生浩不可能的。」然後又發了一條:「對不起,不是故意想瞞著你,只是覺得怕失去你這樣的朋友。」

「怎麼會呢,我是那樣的人嗎?性取向這東西我覺得正常,還是好兄弟。」

「謝謝你。」

「我算知道為什麼我老覺得你娘娘的了,不白嫌棄你,你也不冤枉,哈哈哈!你得想想怎麼跟生浩說,她生氣呢,那天回來一路上一句話沒說。你跟她說明白了,也讓她死心,哥們兒這等著出手呢!」

「嗯,知道了。」

兩人的秘密談話就這樣結束了。過了一會兒方弋又拿起手機,給趙曉敏發信息:「衣服我會洗好了給你送去,你哪天方便?」

趙曉敏回信:「每個周末你沒課了都可以來找我,衣服不用洗了。」

方弋放下手機,沉沉睡去,一夜無夢。他從未像今天這樣,睡得如此安心和幸福。

第二天,於生浩罕見地約凱華出來見面,至於為什麼,凱華心裡清楚得很。

「方弋和趙曉敏,是什麼關係?」於生浩問凱華。

凱華有點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沉默了一下。

「難不成方弋真的和趙曉敏……在一起?」於生浩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們倆在沒在一起,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凱華說:「但是,生浩,我看得出來,你一直喜歡方弋,其實不只是我,大家都看得出來……」

「然後呢?」於生浩見凱華停下了,就問他。

「你們倆……不可能……」凱華實在是不知道此刻該用什麼語言才能對於生浩的傷害減到最小的同時,又能夠不至於讓方弋和於生浩鬧僵。

「不可能?」於生浩盯著凱華,眼淚流了下來:「果然,方弋其實是同性戀對嗎?他喜歡的是男人對嗎?」

凱華沉默。

「你知道這件事情的,是不是?」於生浩問。

「我之前不知道。」凱華說:「其實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方弋回來以後什麼都告訴我了。」

「你們倆快兩年的室友,他為什麼現在突然肯告訴你了?」

「不然怎麼辦呢?」凱華皺著眉頭:「事情都已經那樣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了,還瞞得住嗎?」

「那樣……」於生浩幾乎是顫抖的聲音說:「是啊,我從來沒有見過方弋這樣親近一個人,我離得那麼遠,我都能聞出那股味道來。」

「生浩,其實方弋這個事情不是個什麼大事兒,他愛和誰在一起和誰在一起,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我們?」於生浩說:「是跟你沒有關係!」

凱華咬了下嘴唇:「你喜歡方弋,是嗎?」

「是!」於生浩斬釘截鐵地說:「從我在藝術團劇院門口第一次和他見面,就喜歡上了。」於生浩聲音逐漸轉小:「我喜歡了他一年……」

於生浩突然哈哈地笑了起來:「可笑……真可笑啊……」

凱華也冷笑了一聲:「我們何嘗不是一樣的呢?」

凱華注視著於生浩的雙眼,看著她的古怪的神情:「你喜歡了他一年,卻沒有發現他對你其實沒有興趣嗎?」

「是啊……」於生浩情緒逐漸平復:「如果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那對方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呢?」

「會感覺不到的。」凱華說:「明明就在眼前,明明朝夕相處,可對方就像個木頭人一樣,感受不到你對她的好,感受不到你的心意。」

於生浩看著凱華:「他還真是無情呢。」

「無情?」凱華情緒逐漸有些激動起來:「無情的人,何止是他?」

「什麼意思?」於生浩愣了一下。

「你!於生浩!」凱華眼神突然變得銳利:「你又何嘗不是一個像木頭一樣無情的人呢?你不一樣是一個感受不到別人的喜歡的人嗎?你有什麼資格說方弋無情?」

於生浩望著凱華熾烈的目光,低下頭哭泣了起來。

「你喜歡方弋一年了,我也喜歡你一年了……」凱華鼓足了勇氣,說了出來。

「凱華……」低著頭的於生浩打斷凱華的話,然後伸出一隻手示意他:「別說……不要說……」

「可是你一點也感受不到,是嗎?」凱華語氣變得落寞。

過了好一會兒,於生浩才喃喃地說:「怎麼可能……」於生浩抬手擦了下眼睛:「我不是木頭人,我能感受得到,我只是怕我們不能做朋友……」

凱華覺得自己的心逐漸冷了下來,這次見面他和於生浩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方弋又何嘗不是呢?」

大家到酒吧準備演出之前,徐龍告訴大家,於生浩突然宣布,退出「無極限」樂隊,並且態度非常堅定。

方弋並沒有很震驚,實際上這個最壞的後果他早已經想過了,他甚至想過今天於生浩會出現在這裡,然後和自己大鬧一場。

演出馬上開始了,徐龍給大家打氣,無論如何,演完今天這場。

沒有了鍵盤,整個演出都有些單調——這是「無極限」樂隊成立以來第一次在少人的情況下演出。演出完后,大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聚在了辦公室。

「我們現在面臨兩個選擇:第一,重新找個鍵盤手,或者直接不要鍵盤了;第二……」

「沒有了於生浩的『無極限』,就不是『無極限』了。」凱華說:「所以沒有第一種可能。」

「我也這麼覺得的。」林文萱說:「生浩是我們太重要的一員了。」

「我們試著把生浩勸回來吧,我去試試。」方弋說:「這是因我而起的,對不起大家。」

「你們既然這麼堅持,那我也不好說什麼。『無極限』的演出暫停吧,到於生浩歸隊為止。」徐龍說。

「那要是她一直不肯回來呢?」林文萱問。

大家沉默了,誰也不願意說出來。

回去的路上,方弋的身邊換成了凱華,方弋穿著高跟鞋比凱華還要稍微高一點點。兩個人慢慢地走著,凱華跟方弋說了於生浩約見自己的事情,並且說了自己向於生浩表白了。

「這個時候表白,她不會接受吧?」方弋說。

「是。」凱華說:「她說其實她能感受到我對她的感情,只不過她怕我們會連朋友都做不了。」

「如果是我和生浩在一起,那我們三個的關係就很難維持啊。」方弋說:「凱華,我覺得,真的很對不起大家。」

「你不用這麼想,追求自己的愛情,有什麼錯?」凱華說:「即便很難,就像你和趙曉敏,我和於生浩,很難說結果會是什麼,可還不是一樣的,奮不顧身。」

趙曉敏把歌做好,刻了很多張CD送到了酒吧,徐龍告訴了他「無極限」暫停演出的消息和原因。

「不是你的原因,你不用這麼自責。」徐龍看到趙曉敏難過的樣子就安慰道:「問題出在於生浩和方弋本就是一段錯位的感情,解鈴還須繫鈴人,只能由他們自己去解決。」

方弋拿著CD,在於生浩宿舍門口堵到了她。

「你躲了我好多天了,電話不接,信息不回。」方弋看著於生浩說。

沒想到於生浩出奇地冷靜,似乎和方弋根本不熟一樣,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說:「我比較忙,學習上想努努力,小樂隊又要排新節目,沒時間了。」

「對不起……」

「不用道歉。」於生浩說:「這種場面有點好笑了,幹嘛搞得跟言情劇一樣呢?」於生浩還是沒有什麼情緒。

「歌做出來了,這是給你的。」方弋把CD遞過去,於生浩低頭看到CD上印著那張合影。

「不必了,我已經忘記了。」於生浩沒有接:「這是你的作品,唱的是你的愛情,跟我沒有關係。」說完,於生浩繞過方弋身邊,徑直向宿舍樓里走。

「大家都很擔心你,也很想你!」方弋在身後大聲說。

於生浩腳步略略停頓了一下,仍然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方弋站在門口,看著於生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看不到於生浩已經滿是淚水的臉。

方弋回到宿舍,凱華跑過來問:「談得怎麼樣?」

方弋搖搖頭,把CD遞給凱華。

凱華說:「方弋,我覺得,這個事情雖然我能理解你為什麼你不在一開始就跟於生浩說明白,也知道你承擔的心理壓力,但這事兒確實讓於生浩受了不小的打擊,所以她不是不在乎,恰恰相反,她是太在乎了,所以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她是因為不想見到你,所以才會退出樂隊額。」

方弋嘆了口氣:「是啊,不然還能是為什麼呢?」

「那後面的事情,就我來吧!」凱華說:「我來治癒於生浩的心。」方弋看著凱華,凱華接著說:「我始終覺得,對你而言,這都是命,不能強求。但對生浩而言,早晚也都是能走出來的,而我,願意陪著她,走出來。」

「你要怎麼做?」方弋問。

「我和生浩一起,退出樂隊,和她共進退,陪在她身邊。」凱華堅定地說:「反正她不在,我們樂隊也是名存實亡。」

「因為我,樂隊要散了……」方弋低著頭,聲音顫抖。凱華拍了拍方弋的肩膀:「一開始你肯定會這麼想,我也不開導你安慰你了,畢竟現在最需要安慰的人不是你。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你說是嗎?」

「對不起……」方弋對凱華說。

「這句道歉你留著吧,如果我和於生浩能夠個好結果,再回來找你要這句道歉。」凱華笑了笑,轉身爬上了床。

凱華在酒吧向大家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我同意,這結果不奇怪。」林文萱說:「反正樂隊也停了,我以後就專心陪菁菁在動漫社呆著了。」

譚傑則表示自己馬上就畢業,眼瞅著也呆不了多長時間了,沒什麼意見。

「你呢?美女?」徐龍看著方弋。

「別這麼叫我,我今天又不是女裝。」方弋說:「事情因我而起,樂隊,我肯定呆不了了。」

趙曉敏在一旁扶了一下方弋的肩膀。

「好,那麼就全票通過……」徐龍宣布:「從現在開始,『無極限』樂隊,解散!」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大家聽到就「解散」這個詞說出來,還是難過得說不出話。

「挺可惜的,不過這都是命啊!」徐龍說:「祝各位以後的發展能夠如願,雖然『無極限』樂隊不在了,但是『無極限』酒吧還是隨時歡迎大家來玩。」

「隊長,這話太官方了吧?」林文萱說。

從酒吧出來,趙曉敏攬著方弋微微抖動的肩膀,一直回到自己的車裡關上門后,才聽到方弋哭出了聲音。

「我覺得,青春結束了……」方弋說:「夢醒了……」

「什麼事兒都有結束的那天,坦然地接受,瀟洒地放手,有時候是必須的,至少有了那段美好的回憶不是嗎?」趙曉敏給方弋遞紙巾:「對了,送你樣東西。」說著,趙曉敏從後座上拿出一個提兜放在方弋懷裡,方弋打開一看,是一整套的品牌化妝品。

「你還有我呢,你還有你自己的路。」趙曉敏伸手摸了摸方弋的頭髮。

送方弋到了宿舍區門口,趙曉敏說:「我們出去玩幾天吧?散散心,把方弋的身份徹底拋開,你的化妝技術也已經挺好了,看你什麼時候課少,請個假。」

方弋「嗯」了一聲,伸頭照例和趙曉敏吻別後下了車。

我現在還有什麼可以珍惜的呢?就只有趙曉敏了……方弋提著化妝品回了寢室。

凱華現在一下課就去找於生浩,陪她吃飯,陪她自習,陪她排練演出,甚至沒課的時候坐在她旁邊陪她上課。

「你怎麼老是跟個鬼一樣的跟著我啊?」於生浩一開始是非常不習慣的,但也就過了一周左右,也就慢慢不趕凱華走了。現在兩個人朝夕相處,認識的人都覺得他們是男女朋友關係,而凱華也十分樂於承認並且散播這一觀點。至於於生浩,已經明確表示,大學期間不會再談戀愛了,所以你愛怎麼說怎麼說,也懶得一個一個去澄清。

轉眼就到了和趙曉敏約好出發的日子,方弋在趙曉敏家裡收拾著自己的一箱衣服,幾乎都是趙曉敏送給他的。

「這兩條裙子可以帶」、「絲襪多帶一些,每天都要換」、「內衣也多帶一些」、「鞋子再多帶一雙高跟鞋吧?和你站在一起會比較般配,只是我穿久了腳會痛。」方弋一邊收拾一邊跟趙曉敏說。趙曉敏坐在旁邊看方弋忙來忙去的,一臉笑意:「你腳痛了我就背你走,你只管帶你喜歡的衣服就行了。」

下午,方弋仔仔細細給自己化了個妝,換上一套連衣裙,和趙曉敏出發了。選的地方不算很遠,開車四個多小時就能到的一個風景秀麗的小城市,這裡沒有人認識方弋和趙曉敏,兩個人在這裡可以盡情地做自己。

接下來的四天,方弋每天早晨起來后都要仔仔細細地打扮得漂漂亮亮,和趙曉敏牽著手流連於每一個景點,吃每一種美食,用和趙曉敏同步的步伐走在街上,盡情地擁抱和親吻,數著日子甜蜜地過著每一秒鐘。在這些日子裡,方弋徹底忘記了自己是誰,他只覺得自己是一個浸泡在愛情里的美麗的女人,貪婪地給與和索求,徹底釋放出了內心作為一個女人的所有慾望。

「你以後喊我老公嘛。」趙曉敏說。

「老……有點喊不出口。」方弋有些羞澀。

「老婆?」趙曉敏叫了一聲。

方弋心裡撲通撲通地跳,應了一聲:「哎,老公~」然後歪頭靠進了趙曉敏懷裡。

人生如果可以一直這樣,那該有多麼的美好。這完全就是自己夢想中的生活,儘管在許多戀愛中的女人的生活中,這些小幸福和小浪漫,不過就是些日常罷了。

在一個酒吧里,有個抱著吉他的彈唱歌手在表演。趙曉敏點了那首《忽然之間》,讓方弋唱給自己聽。

方弋鼓起勇氣,上去唱了這首歌,台下一片鼓掌和歡呼;在眾人的目光中,方弋走下台,走到趙曉敏身邊,和他深深地擁吻在一起。

你會愛我多久?你會不會害怕和我在一起?你會不會和我一樣,幻想我們的未來?

每個晚上,方弋都會側著身,看著趙曉敏熟睡的側臉,在心裡對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發問。

對於方弋而言,這可能才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濃烈和熾熱的初戀吧。

回到學校后,方弋過了幾天平靜日子,所不同的是,他的臉上都會掛著微微的笑意。

「哎呦,戀愛的人真是像傻子一樣。」凱華坐在旁邊嘲笑方弋一臉痴相。

「閉嘴!上課。」方弋瞬間表情轉為嚴肅。

「上什麼課啊。」凱華趴在桌子上:「這本書我早就學完了,我天天跟生浩去上自習,她天天都逼我看書。」

「哦?那你現在豈不是很厲害?」方弋拿起凱華的書翻看了一下,課後那些習題還真的都做了。

「實不相瞞,我已經被生浩打通了奇經八脈,甚至在考慮我這麼厲害是不是應該考個研。等著期末考試,我罩你。」凱華一臉的臭屁:「談什麼戀愛啊,還是學習好玩。」

「我問你個事兒啊,你別介意。」凱華停了一會兒,對方弋說。

「有什麼就問。」

「你覺得我怎麼樣?」凱華趴在桌上,把臉湊過來問。

方弋一臉疑惑地盯著凱華,凱華反而更湊近了一些。

「你離遠點兒。」方弋嫌棄地往後躲了一下:「我看得清。」

「在你們同志的眼裡,我算帥的不?」凱華問。

方弋點點頭:「算,很帥,行了吧?」

「能得到同志的認可,就真的說明我是帥的了吧?」凱華說:「那你……」

「你給我滾一點兒去啊。」方弋說:「我對你可是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怎麼,我這麼帥不招同誌喜歡嗎?」凱華歪著頭饒有興緻。

「招啊!」方弋看著黑板說:「藝術團舞蹈隊的小凱,動漫社的那個老出女裝的王錚,都喜歡你,沒告訴你罷了。」

「哎呀……」凱華恍然大悟一般地說:「怪不得我見到他們的時候覺得他們對我特別熱情,原來惦記著我呢?」

「你別說得那麼齷齪行不?上課!」方弋白了凱華一眼。

又到了周末,方弋收到了一條信息,是趙曉敏發來的:「你能來我家嗎?有事和你說。」

方弋覺得有些奇怪,已經晚上十點多了,一般趙曉敏是不會在這個時候約他的。但是沒再多想,方弋拿出了化妝品化了個妝,換上裙子戴好假髮就準備出門。

「你這麼晚要出去約會啊?」室友打著遊戲,歪頭看到方弋全副打扮,有點驚訝:「小心路上遇到壞人哦。」

方弋已經沒有了什麼負擔,自己的事情在寢室已經公開了,而室友們適應了一小段時間后基本也都接受了方弋這個男女切換的設定。

「哪兒有那麼多壞人啊。我走啦,不用給我留門了!」方弋說完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溜出了門。

路上打了車,給趙曉敏發信息:「我已經在車上了,十幾分鐘就到。」

趙曉敏回復:「好。」

到了趙曉敏家門口,方弋掏出鏡子檢查了一下妝容,沒什麼問題,就輕推了一下門,發現門居然開著。

「老公?」方弋一邊轉身關上門一邊喊趙曉敏。一般這個時候,他不管在哪個角落都會回答一聲「老婆!」

可是今天趙曉敏沒有回答。

「老……」方弋走進屋裡,正看見趙曉敏就坐在客廳的沙發里,他的旁邊坐著一個看起來就很成熟的女人,女人旁邊還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方弋這一聲「老公」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方弋一時沒有弄清這是什麼情況,愣在當場,但一種巨大的危機感卻撲面而來。

「喊啊?」女人先開口說話了:「喊得多親熱啊?你再他喊一聲我聽聽?」

女人的眼光里射出了憤怒,這種利劍一般的目光離著老遠都讓方弋感到恐懼。趙曉敏坐在旁邊,雙手捂著臉沒有說話。

「果然是個小騷蹄子啊……」女人上上打量著方弋:「你看看這裙子要是再往上三寸,怕就要露出你那噁心人的東西了吧?」

方弋看著女人,問:「你是誰?」

「我是誰?」女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伸手一把抓住趙曉敏的頭髮,惡狠狠地對趙曉敏說:「你告訴他,我是誰!」

趙曉敏被抓得一抬頭,方弋才看到他滿臉都是血。

「曉敏!」方弋驚惶地向前走了幾步。「你給我站住!」女人伸手指著方弋,厲聲喝止了方弋的移動。

「趙曉敏啊趙曉敏,我真是萬萬沒想到,你居然好這口?」女人看著趙曉敏,陰陽怪氣地說:「你他媽的搞女人也就算了,這麼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你也下得去嘴?你太噁心了!」說完,一個巴掌重重地抽在了趙曉敏的臉上,趙曉敏悶哼一聲癱倒在沙發上,這樣的狀態明顯已經被打了很久了。

「你住手!」方弋沖了過去,一把推開了女人,想要查看一下趙曉敏的傷勢。

「你個死人妖還敢推我?」女人躺倒在沙發上,抬起雙腳就狠狠地踹在了方弋的腰上,方弋直接被踢倒在地,捂著腰疼的一口氣沒轉上來,他甚至感覺女人的高跟鞋似乎在自己的腰上鑽出了兩個口子,疼痛難忍。

女人站起來快步走到方弋身旁,抬腳就踢:「你這變態!噁心的變態!人妖!你去死!噁心!」尖頭的高跟鞋一下一下鑽進方弋的肉里,方弋抬著手臂護著頭,手臂上不知道被踢了多少下,每一下都鑽心的疼。方弋突然用力一甩手,正好打中女人的小腿,女人一個沒站穩也摔倒在地。

「姐!」坐在女人旁邊的中年男人突然沖了過來,一把就扶起了女人。方弋的高跟鞋被踢掉,他剛想爬起來,那個男人一步就到了自己面前,一把抓掉了方弋的假髮,然後順手將方弋提著頭髮就向後拎了起來。

方弋簡直疼的要昏過去,雙手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不斷地坐在地上掙扎。男人的巴掌一個又一個猛烈地抽在了方弋的臉上,打的方弋頭腦發昏,眼冒金星。

男人就這麼揪著方弋打了十多下才放手,方弋的鼻子和嘴巴都已經被打出了血,耳朵也有些聽不到聲音。忍著劇痛,方弋還是想掙扎著爬起來。

女人拿來一把剪刀,讓男人把方弋按倒在地,惡狠狠地說:「裝女人是吧?喜歡穿是吧?」一邊說一邊一剪刀一剪刀地剪碎了方弋的連衣裙,剪碎了方弋的內衣,接著伸手撕下方弋的絲襪,又剪碎了內褲,全部摔在了方弋的臉上。

方弋全身劇痛,又被死死按住,期間男人還在不停地擊打著方弋的臉,方弋只能垂死掙扎著大哭不止。

剪衣服時,剪刀劃過了方弋的身體,劃破了方弋的皮膚,赤身裸體的方弋,滿身是血地躺倒在地,被打得沒了掙扎的力氣。

女人走過來,蹲在方弋的頭頂,舉起剪刀:「扮女人是吧?我乾脆把你那噁心的東西一起剪斷了怎麼樣?幫幫你?嗯?」女人伸手扯住了方弋的頭髮,方弋全身疼痛難忍,視力模糊,被身後的男人死死鉗住,呼吸困難,根本無法掙開,只能夠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發出微微的呻吟。

「小婊子,我查過你了,我知道你叫方弋,我知道你的學校和專業!你聽好了,這個教訓,就是在教你,勾引別人老公就是這下場!偷人的賤貨就是這下場!」說完,女人拽著方弋的頭髮,剪了下去,方弋全身上下最喜歡的一頭烏黑中長發,應聲而斷。

方弋痛苦地哭喊著,突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幾乎只在幾分鐘之內,就讓方弋經歷了地獄般的折磨。

方弋醒來的時候,他還在地上躺著,赤身裸體,但周圍已經安靜了下來,人已經不在了。方弋忍著身上的疼痛坐起來,看到了身上多處被划傷的地方,血都已經幹了。看向窗外,天已大亮,再看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昨晚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方弋當時甚至還沒來得急細想來龍去脈就被打倒在地,暴風驟雨般的暴力根本沒有給自己任何喘息的機會,更不要說解釋了。

但是事實很清楚,不是嗎?那個女人是趙曉敏的老婆,趙曉敏是有老婆的……

方弋踉蹌地爬起來,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想洗臉,一抬頭卻看到臉上青一塊腫一塊的鏡中人,頭髮像雜亂的鳥窩一樣長短不一地胡亂散著,鼻子和嘴巴上還全都是血跡。

方弋渾身又痛又沒力氣,靠著洗手間的牆壁緩緩地坐在了地上,抱著膝蓋痛哭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趙曉敏突然有了個老婆?還是說,趙曉敏一直在騙自己?

過了很久,方弋才意識到現在最緊迫的問題是自己要怎麼離開。他走到卧室,看到房間裡衣櫃里所有的衣服都不見了,連床單都沒有了,而自己身上除了腳上還有點沒有被撕爛扒掉的絲襪外,已經沒有任何衣服了。

還好,方弋找到了自己的手機,給凱華打了電話,向凱華說了這裡發生的情況,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就要哭起來。他讓凱華帶上套衣服,來趙曉敏家裡接自己。

凱華火速趕到,一進門就看到了蜷縮在沙發上赤身露體的方弋。

「方弋!」凱華脫掉自己的外套蓋在方弋身上,說:「你身上很多血,我們去醫院,走!」

說完從提兜里掏衣服出來幫方弋穿:「趙曉敏這個王八蛋,出手這麼重!報警!馬上報警!」

方弋攔住凱華:「不能報警,如果報警的話,學校會知道這件事的,我媽也會知道的。」

凱華想了一下,說:「好,我們想別的辦法,我幫你報仇!先去醫院!」

在醫院檢查了一下,萬幸除了臉上和身上幾處軟組織挫傷有些嚴重之外,沒有傷筋動骨,身上的傷口也沒有大礙,個別地方縫了幾針,包紮完,方弋和凱華就回了寢室。

凱華去食堂買了飯回來在寢室吃,一邊吃一邊罵趙曉敏和他老婆是劊子手,流氓,暴徒,恐怖分子。方弋面無表情,就慢慢地一口一口吃著。各種角度罵了一個遍之後,凱華看著方弋說:「你這個頭髮……」

方弋摸了摸一頭亂髮,笑了一下,說:「被那個女人剪的。」

「真夠狠的!」凱華咬牙切齒:「我們那邊兒都知道,打人不打臉!」

「幫我把頭剃了吧。」方弋平淡地說。

凱華當然知道,方弋有多愛護自己的頭髮,而且小心翼翼地留著略長的髮型。他看了看思科面如死灰一般的方弋,咬了咬牙,起身去隔壁寢室借來了推子。

方弋坐在陽台上,凱華一下一下,幫方弋把頭髮全部剃掉了。

方弋面無表情,只是閉著眼睛,微微低著頭。一縷縷的髮絲落下,方弋知道,這段關係結束了——以這樣一種殘忍的方式。

還是很像一場夢,只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從天堂到地獄,方弋一步跨了過來。在接下來的時間,方弋請了假,在寢室躺著,除了上廁所之外根本不下床。凱華除了上課之外,也不陪於生浩了,全部時間都留在寢室里照顧方弋。

方弋一夜一夜地失眠,他不敢睡覺,一閉上眼,那晚的情景就會再次出現在眼前,身體上的傷痛還不算什麼,他總是能夠清晰地聽到那個女人惡狠狠地唾罵著自己:「人妖,變態,噁心,婊子,賤人……」那些惡毒的語言,比劃過自己身體的刀,比砸向自己臉上的那些拳頭,更加令方弋痛苦。即便能夠稍微入睡一下,也會噩夢連連。

但是方弋一直都保持了很麻木的狀態,沒有傷心,沒有難過,也沒有憤怒,凱華甚至懷疑方弋是不是腦子被打壞了?

直到五天後的一個中午,方弋入睡了一會兒,他夢到了在那個城市裡,趙曉敏在牽著自己的手漫步,在輕聲地叫自己:「老婆~」

方弋瞬間驚醒,渾身冰涼。

空無一人,安安靜靜的寢室里,方弋把頭埋在被子里,咬著被子的角,終於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窗外不知道哪裡在放歌,歌聲傳了進來。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忽然什麼都沒有。

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

我為什麼總在非常脆弱的時候,

懷念你。」

凱華和於生浩晚上在徐龍的酒吧等著方弋,今天是凱華的生日,說好了要為他慶祝,這是自從解散以來,『無極限』樂隊除了兩年前已經畢業回家的譚傑之外首次到齊,除了生日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大家都面臨畢業,以後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這樣聚在一起了。

酒吧門開,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長發披肩,一襲修身的連衣裙,黑色絲襪加高跟鞋,看到大家,美麗的面龐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就是這樣!這才是完整的『無極限』樂隊!」徐龍站起來迎上去,方弋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徐龍的手,微笑著曼步而來。

「你這身材,這腿,也沒誰了」徐龍笑呵呵地說。

大家已經多年沒有看到這樣的方弋了,那件事情之後,方弋變得低調而穩定,情緒也比較少,不參加任何活動,只是一心扎進了學習里。當凱華偶爾再提起「無極限」樂隊的時光,提起想念方弋的女裝時,方弋也只是笑笑不回應。

一切看似都過去了。

但是今晚,那個大家記憶中的方弋,又回來了。

許願的時候,凱華說:「我第一個願望,是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好工作;第二個願望,是希望我爸媽身體健康!」

「第三個願望不能說啊,說出來就不靈了。」於生浩說。

凱華嬉皮笑臉地看著於生浩說:「第三個願望,我不說你也知道的嘛~」

「沒個正型你這人。」於生浩笑著說。

「你畢業後去哪兒?」凱華和方弋喝著酒,問。

方弋想了想,說:「去北方。」

「哦,想好做什麼了嗎?」凱華問。

「做什麼都行。」方弋歪了歪頭:「只要能和音樂有關係就行。」

「這很像你的選擇。」凱華舉起酒:「那就祝你成功!」

「謝謝!」方弋看著大家,舉起酒杯。

林文萱湊過來說:「那以後還想看見這樣的你,豈不是難上加難?」

方弋哈哈地笑,說:「想看我幹什麼?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菁菁要吃醋的!」

大家笑作一團。

出了酒吧,方弋走在路上,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心中想著,是時候了吧?我所忍受的痛苦,可以結束了嗎?在我終於熬到現在,可以脫離這個牢籠的時候,可不可以允許我,自私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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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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