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暫居顧府
第八章
顧家府門好生氣派,仰頭望去,層層疊疊的烏黑色飛檐翹角頗有向上攀飛之勢,灰石壁雕之間,飛禽走獸,栩栩如生,兩串大紅燈籠垂於門梁雙側,一扇胡桃木門金鋪屈曲,又有白色矮牆環護左右,白牆之後則是茂密蔥蘢的樹木各自爭榮。
進入府門,有奇藤異草環繞,各類罕見怪石點綴其間,曲折的游廊蜿蜒於綠植之上,后又有涼亭小樓掩映其中。榆木門窗被滿目棱形花色填滿,裡頭的燈籠極好,由彩色玻璃鑲嵌,其上畫有古色古香的人物景色,上下兩層,總共有八隻飛角,每隻飛角之下都掛著編製極為巧妙的紅色流蘇。正廳之中,一盞鐵藝吊燈雍容華貴,雕刻精美的木桌木椅排列齊整,各種精緻的花瓶更是隨處可見。
主人家與客人各自坐好,僕人們則恭敬地站著伺候左右。顧老爺茗了一口手裡的茶水:「南君啊,你這次畢業回來,想要去哪家大藥房里做事呢?」
「兒子想去城東大藥房做事。」顧南君滿心期待,眼裡放出灼灼的光華,望著上頭端坐著的顧老爺。
「那城東大藥房離家有些遠了,你去了那裡做事,我這裡倒是沒什麼,只怕你二娘想你想得辛苦。」顧老爺說完心疼地看著唐婉秋,滿目柔情。
「只是兒子與城東林家的大少爺林挽陽玩得極好,所以才想去城東大藥房里做事,若是二娘想我了,我就勤回來看看。」顧南君垂著眼皮,心裡為難了一會兒,才將心裡話說了出來,卻終究還是沒有膽量提起林輓歌來。
「老爺,你就讓南君去吧。」唐婉秋插了句話。
「罷了,罷了,你愛去就去吧。」顧老爺只得隨了顧南君的意。
眾人即刻散去,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去了。唐婉秋帶著韓冷前往為其準備的客房,穿過曲折的游廊,拐進了深深的庭院,一處清雅的小樓敞開了屋門,其間繁忙的丫鬟、長工正在收拾房間,搬運鋪褥雜物,想來這就是為韓冷準備的客房吧。
唐婉秋領著韓冷進入了屋內,兩人坐在了小茶几旁邊,唐婉秋由於常年醉心於刺繡,落下了頸肩疼痛的病根:「二娘沒事就愛刺繡打發打發閑散時間,現在倒好,綉壞身子了,這脖頸子後頭老是酸疼,連這右手臂也連帶著隱隱作痛了,誒。」
韓冷在大學里本就學的是中醫,對項痹病也精通個一二:「二娘,韓冷讀書的時候學過怎麼治這個病,二娘坐好了,我替二娘做個推拿,好讓二娘放鬆放鬆,把經絡疏通了,自然可以減少些疼痛。」
「哦?是嗎?看不出來像韓小姐這樣文弱的小姐還會治病呢,那二娘就讓韓小姐試試吧。」唐婉秋將身子坐端正了。
只見韓冷用拇指腹中在風池線上摁下,力度適中地做著按揉,轉到風府線上時,按揉速度變快許多,一邊又伴隨著緩慢的移動:「二娘,韓冷這一指法便能疏通您頸部上的血脈經絡了,您覺得我按揉的力度怎麼樣呢?」
「好極了,我覺得很舒服呢。」唐婉秋應著韓冷。
韓冷聽完換左手在左側風池線上做揉和彈撥的手法,聽到了唐婉秋頸部傳來的咯噔咯噔的聲響,韓冷不自覺地說道:「二娘,您的頸部可真是僵硬啊,您以後還是少做些綉活比較好呢,以後您若是在屋裡悶了就叫上南君,陪您一道去逛逛街,打發打發時間就是了。」
「好嘞,韓小姐,我都聽你的就是了,我以後呢,還要叫上你,同我和南君一塊兒逛街。」唐婉秋喜笑盈腮。
韓冷邊聽著邊又用上了整個手掌拿捏頸部,捏完了頸部再用手掌揉捏肩部,左右彈撥以放鬆頸背上的筋結。推完頸背以後用雙掌將唐婉秋的臉捧牽搖動起來,想要調節其頸部間的關節錯縫,過不了多久又緩緩地將臉放下,再在風池穴、太陽穴、肩井穴、天宗穴、百會穴、頭維穴、印堂穴等各個相關穴位上做以點穴之法,最後又用手牽抖唐婉秋酸痛的右手臂,在大幅度的搖動之間,唐婉秋覺得身子舒爽了許多,后韓冷又在唐婉秋頸肩做上幾番重複的揉捏推按,輔以手掌輕拍直至推拿結束。
「二娘我看今日有些不怎麼方便,二娘若是明日得空就來韓冷屋裡,我再幫您做個針灸,做針灸也可大大舒緩您的病症呢。」韓冷笑容可掬,想要儘力討好眼前這個受寵的二姨娘。
「韓小姐,你快和我一同坐下。」唐婉秋覺得身子大好,將韓冷白嫩的雙手握在了手裡,慈愛地看著韓冷,「韓小姐,你快和我說說,你和我們家南君是不是一對兒呢?我瞧著你們倆還真是挺般配的呢,可憐我們家南君,從小就沒了親娘,在這顧府里,他只與我一個人親近,我知道,那孩子是絕不會輕易將女孩子帶回家裡來的。」
韓冷見著眼前這個女子,朱唇榴齒,螓首蛾眉,氣質難得的清雅,待人實在是溫婉親人,又想起南君確實對這二娘十分地親近和依賴,於是便說出了自己掏心窩子的話來,並且做起預哭之勢:「二娘真覺得我與南君般配嗎?其實我心裡是十分喜歡南君的,只是南君卻不曾心悅於我,而如今我想他的心魄怕早已被那林家的大小姐林輓歌給勾了去,韓冷就算是把自己的心挖給了南君,南君也不會受下的,韓冷也實在是沒什麼法子了,才厚著臉皮跟著南君過來的,只怕南君過幾日就會將我趕回上海家中去。」
唐婉秋有些心疼韓冷,情緒激動了起來,安慰韓冷道:「韓小姐別哭,二娘打見你第一面時就覺得你與我投緣,我見著韓小姐心裡喜歡,我管他什麼林小姐還是吳小姐,我都瞧不上,我只認你韓小姐一人做我顧家的媳婦,你放心,二娘一定幫你得到我們家南君的心。你且放心住下,好好地和我們家南君處著。我還就不信了,有你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在身邊,南君還會忘不了林家那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片子。」
「那韓冷就在此謝謝二娘的照拂了。二娘也不必如此生分,以後就叫我韓冷便好。」韓冷聽到看起來柔弱的唐婉秋竟為了自己的委屈有些失態,感覺心裡一暖,對唐婉秋又親近了幾分。
「好,好,以後二娘就叫你韓冷了,韓冷你看哪,覺得這屋裡還缺件什麼,就和二娘說,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二娘都會替你添置,一定得讓你在顧家過得舒心。」唐婉秋環顧四周,又將眼神落在韓冷身上,想看看韓冷此時的反應。
「不必了,二娘,韓冷也不是什麼嬌氣的大小姐,屋裡這些個物件足夠讓我過得舒坦了。」韓冷像是個優秀的演員,只是換了個場景便可將滿身的嬌縱之氣盡數收斂掩藏起來。
唐婉秋見韓冷沒有富貴小姐的嬌氣,心裏面很是滿意:「那就好,二娘先走了,你先收拾收拾自己帶來的行李,等會兒二娘再來叫你一同吃飯。」
「好咧,二娘,你自個忙活事去吧,韓冷能將一切都打理好的。」韓冷言笑嘻怡,心裡篤定自己必討了唐婉秋的歡心。
唐婉秋離去之後,韓冷將行李箱側放在了地上,隨後便打了開來,裡面除了幾套需要換洗的衣物、一些必要的金銀細軟之外還有一套針灸針,這一套針灸針是韓冷在大學辯論會上獲勝所得到的獎品,就是在那場辯論會上,韓冷遇見了顧南君,從此以後那個清清瘦瘦、器宇不凡的翩翩少年便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裡,一切好像還沒有過去多久似的,她仍舊記得那個少年沉著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說著西醫要強於中醫的畫面。回想到這裡,韓冷啞然一笑,將如今的酸楚通通忘了個乾淨。
「韓小姐,您自個兒在那裡笑什麼呢?」忙完事的丫鬟上前詢問,自是心裡也有了一份猜測與好奇。
「沒什麼,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從前發生的好笑事而已。」韓冷紅了臉,只能不高明地掩飾了過去。
「小姐高興就好,奴婢已將韓小姐的屋子收拾好了,韓小姐你看,可還滿意?」丫鬟又問道。
「滿意,滿意,你忙活久了,快去歇息歇息吧。」韓冷宛然一笑。
「那女婢就告退了。」丫鬟向韓冷請示。
「好。」韓冷打發了丫鬟后一個人自在了不少,開始在屋子裡轉悠。
小屋裡邊布置得極為簡單舒適,一切也已收拾妥當,地上鋪的青花石板十分平整,木色的床、柜子、架子什麼的也一應俱全,席子乾淨素雅,丫鬟還特意為韓冷準備了洗臉水,小巧的銅盆裡邊正漂著幾片柔軟的花瓣。一扇雕花木窗被一隻叉竿輕輕地支起,有陽光在窗縫裡面不斷地試探著,想要進入,一盆長勢極好的太陽花奪人眼球,嬌嫩的花瓣簇擁著金色的花蕊,一團又一團地躺在細小的淺色葉片上。
小屋外邊正瀰漫著夏日的暑氣,虞城的天空清透明亮,離地面很近,高聳的樹木直指雲霄,滿樹繁盛的枝葉正隨風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