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是真的?
張蘭離開后的小院陷入了沉默,也帶上幾許恐慌,陳崇山一刀一刀的剁著砧板上的竹鼠,一刀一刀,咬著牙,忍著淚。
父母的離去,弟弟的身體,以及世態的炎涼,讓這個十八歲的少年開始對命運、對人生有了懷疑,十八歲的年紀,原本應該是青春歲月里最美好的年華,可是他的肩頭,卻壓著一座難以承受的大山。
只是,即便是難以承受,他也無法卸掉,這座大山,他必須扛著,否則,這個家就塌了,弟弟的天,也會塌了。
崇明的雙腿,雖然當時醫生下結論是無法治癒,但是這畢竟只是縣裡面的醫院下的結論,陳崇山總覺得如果帶陳崇明去省城,去潭州市那座全國聞名的雅湘醫院,應該還能找到希望,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念想,所以他拚命的攢錢,就為了能夠早日帶弟弟去潭州。
只是,眼看著這一天就要來臨,希望卻在今天突然崩塌。
錢沒了,又如何去治病呢?
可是,崇明的病,耗不起,也等不起了。
陳崇山滿腹的心思,一個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他想起了父親臨終時迫切的眼神,想起了崇明夜裡偷偷哭泣的聲音,想起了失去雙親后,成為孤兒的那一刻兩兄弟面臨的恐慌,到最後,陳崇山又想起來連山灣那成片的山林里的一窩窩野豬······
他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他除了自己的雙手,就只有阿黃這個幫手,而那片山林,是他唯一能掙到錢,能看到希望的地方······
天色漸晚,阿黃從門外走了進來,蹭了蹭陳崇山的大腿,才將陳崇山驚醒。
「阿黃,來。」
陳崇山摸了摸阿黃,將那竹鼠的頭、四肢以及內臟都丟給了阿黃,轉身瞧了瞧依舊沒有動靜的房間,嘆了口氣,半蹲在阿黃的身邊,沉默了良久:「阿黃,如果有一天,我讓你陷入了生死絕境,希望你不要怪我。」
「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做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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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清晨,不過六點,天色就已經大亮,陳崇山起床做好了早餐,將家裡打掃一遍,又將院子里的穀子攤開來嗮著,昨天的辣椒已經曬白,要剪開來徹底晒乾才好保存。
忙完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崇明也已經起床,兩兄弟吃完早餐,陳崇山叮囑了弟弟幾句之後,便喚著阿黃,帶好了匕首、柴刀,準備出門。
打獵這個事情,倒是無需趕早,天色太早野物們也都還沒開始活動,去了也難得碰到,上午出發,一整個下午混在山林里,天黑之前下山;很多獵人打獵,都會在山裡過夜,有時候為了圍剿一頭野豬,甚至會在山林里呆幾天,但是那是好幾個獵人一起的,陳崇山一人一狗,在山林里過夜,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
除了南方的山林之王野豬,這成片的山林里,雲豹、山貓這些大型食肉動物,也偶爾會出現,在夜色的籠罩之下,這些野獸的威脅會大增,陳崇山與阿黃難以招架。
即將要出門,阿黃顯得頗為的興奮,從小就在山林里長大的它,對於打獵這件事情的熱度超乎想象,陳崇山笑著拍了一下它,剛把那輛破舊的摩托車推出來準備發動的時候,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陳崇山疑惑的看了一眼手機,隨後按下了接聽鍵。
「崇山,還在家吧?」
電話那頭,老秦熟悉的聲音響起。
「還在的,正準備上山,老秦,有什麼事?」陳崇山回道。
「你先別急著上山,到我這裡來一趟。」
「到你那裡來?什麼事?」
「你先別問這麼多了,過來吧,是好事,不會害你。」老秦回道,掛電話前又急忙補了一句:「對了,記得帶上阿黃。」
「帶阿黃?」
陳崇山滿頭霧水,嘟嚷了幾句,方才騎著摩托車帶著阿黃往縣城放心駛去······
老秦的野味山莊在臨近縣城中心地帶的位置,靠著一條清澈的資水河,前面有個頗大的院子,環境極好;陳崇山的家離這裡到也不遠,騎個車,十幾分鐘便就到了。
陳崇山在門口將摩托車支好,還沒進院子,便已經聽到了裡面傳來了數條猛犬的怒吼聲,陳崇山略微一皺眉,喊住了阿黃,給它套上了狗繩,方才走進山莊大門。
大門內,早已鬧翻了天,數條身體純白,肌肉爆棚的美洲杜高正被拴在幾個年輕男女的身後,對著大門處的阿黃與陳崇山怒吼,而那幾個年輕男女,此時也正朝著陳崇山看來。
「崇山,來了。」老秦上前打了個招呼,而後貼著陳崇山壓低著聲音道:「這是幾個潭州過來的富家子,要進山打獵,找你過來給他們做個嚮導,報酬兩千,你帶他們進山隨便逛逛,天黑之前下山就行。」
「做嚮導?」陳崇山一愣,隨後點了點頭,連山灣內野獸眾多,經常會有外地的打獵愛好者過來打獵,然後找個熟悉地形的本地獵人做個嚮導,給點報酬,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陳崇山也遇到過,輕鬆的帶著他們在山林里繞幾圈,就能拿到不錯的收入,比自己打獵要強不少。
「秦老闆,這就是你為我們找的嚮導?」
陳崇山兩人交談著,那幾個年輕男女也走了過來,其中一個穿著新潮,留著板寸頭的男子開口問道。
這一群人,三男兩女,都穿著進口名牌運動服裝,年紀也都不大,二十來歲的樣子,兩名女子姿色頗佳,化妝也很有品位,一看就是大都市裡面來的,陳崇山在這梅山縣,可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
「是的,王總,這是陳崇山。」老秦笑著回道。
被叫做王總的年輕男子面色有些不悅,打量了幾眼陳崇山之後,略微皺眉回道:「秦老闆,這樣不好吧?我們出的價錢已經很不錯了,你居然給我們找個學生伢子過來?」
「我們是要進山打獵,不是去遊玩的!」王總的聲音愈發冷清,若不是這人生地不熟,只怕他都已經要發飆了。
「不是,王總,崇山的確是我們這裡最好的獵手了。」老秦急忙解釋道:「您昨天晚上吃的野豬肉,就是崇山一個人打回來的。」
「一個人獵野豬?」
王總一怔,隨後面色更加難看起來:「秦老闆,我可是記得你們這裡是自然保護區,是不能用火器打獵的吧?」
「是的。」老秦點頭:「他是刀獵。」
「刀獵?」
王總張大了嘴,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隨後便是與身後的那幾個男女爆發出了一陣鬨笑聲,似乎是聽到了一個特別有趣的笑話。
「喂,小子,他說的是真的?」笑過之後,王總掉轉了頭,對著陳崇山問道。
「是!」陳崇山面無表情的回道,這些囂張的富家子,陳崇山以往也接觸過一些,早已學會了不去理會這一招,只要自己上山帶路,他們付賬給錢就行,其他的隨他們去說。
「帶幾頭狗?」王總繼續問道。
「就帶了阿黃。」
「就是這頭中亞?」
「是。」陳崇山點頭,實話實說。
這一群人又大笑起來,邊笑還邊搖頭,一人一狗刀獵野豬?還是頭中亞牧羊犬?偏偏還說的這麼正兒八經,搞的跟真的一樣。
你當這是你家豬圈裡養的豬?就算是自家養的豬,你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孩,也搞不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