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快恨我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小姑娘鼓著腮幫子想,竹兒明明說看見聞見嘗見不對的東西,將瓷瓶里的葯往嘴裡塞就完了。
可竹兒沒說這一堆瓶子里裝著失語丹啊!
還是那瓶被壓了箱底的!
也不知道竹兒啥時候扔進了這堆解毒丹裡頭。
莫冬兒撓了撓頭。
咋的竹兒能做出來這等蠢事兒呢?
也不是那失語丹不好,那倒也算得上是解毒妙方,可竹兒當初配藥的時候,往裡頭加了清言草啊!
這下可好,她可要有好幾天說不出話了。
也還好竹兒心知自己主子是個什麼德行,放在莫冬兒身上的都是些療傷解毒的好葯,就算是些別的,也不過是什麼昏睡粉,辣椒粉之類的。
若真是放了些什麼毒,那還得了?
別說放倒別人了,莫冬兒許是能先給自己放倒了!
莫冬兒拉了拉靳辰軒的大手,示意她還在。
接著小姑娘在男人的手心裡一筆一劃的寫:叫嚴青。
靳辰軒一愣,隨即喊了聲:「嚴青。」
「在呢,不是。」嚴青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這嘴都跟王妃學壞了,嚴青正色道:「爺,屬下在。」
靳辰軒沒工夫理他:「進來。」
「是。」
嚴青掀了帘子進來,一眼就看見瞪著大眼睛,鼓著腮幫子狀似一隻小青蛙的姑娘。
這小青蛙還一臉理直氣壯的指著一邊的筆墨,眼巴巴的瞅著他。
嚴青憋住沒笑,把筆墨紙硯給小青蛙端了過來。
小青蛙一隻手還塞在男人的大手裡,一隻手提筆,鼓著腮幫子寫:我中毒了。
嚴青大驚:「王妃,您,您還好吧。」
靳辰軒握著莫冬兒的手緊了緊。
小青蛙瞪了嚴青一眼,提筆接著往下寫。
嚴青識趣的念了起來。
「爺,王妃說她中了毒,已經服下了竹兒姑娘帶過來的解毒丹,只是……」
嚴青眼角抽了抽:「只是竹兒姑娘給王妃的瓷瓶太多,王妃誤服了失語丹。」
靳辰軒剛松下來的一口氣頓時又提了上去。
小手輕輕反握住靳辰軒的大手,拉著他晃了晃。
嚴青又道:「王爺放心,是給用過的嫻妃娘娘的失語丹,過幾日就會恢復的,對身子不會有影響。」
靳辰軒皺眉:「那也不成。冬兒,我讓嚴青送你回京,讓你身邊那個神醫好好給你看看,千萬別有了什麼閃失。」
莫冬兒眨巴眨巴眼睛,猛的扔了筆熊撲過去,賴在男人身上,大有一種隨你怎麼說都不走的模樣。
「嚴青,還愣著做什麼!快傳醫師來!」
「哎!」
莫冬兒突的捂住了靳辰軒的嘴,另一隻小手,狠狠地敲了敲桌沿。
嚴青不敢動了。
靳辰軒將莫冬兒的小手扯下來,頗顯焦灼,「你如今這般,不尋醫師來給你瞧瞧,我如何放得下心?」
「尋個本**得過的,來給你瞧瞧可好?」男人手下還安撫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背,拍的小姑娘忍不住打了個嗝。
緊接著張了嘴的小姑娘趴在男人的身上就吐了口污血出來。
盡吐在了男人肩頭。
嚴青瞳孔一縮:「王妃!」
血腥味近在咫尺,靳辰軒一下就慌了神,一向溫熱的大手瞬間一片冰涼,「冬兒?」
莫冬兒小手往嚴青那邊招了招,嚴青趕緊將筆墨遞了過來。
「爺,王妃,王妃說,她在排毒。」
排毒?
那有這般排毒的!
這都嘔血了!
「冬兒,還是讓醫師來看看罷。」
靳辰軒手忙腳亂的扶著小姑娘,扯著袖子就想給小姑娘擦臉。
於是乎,小姑娘被糊了一臉污血。
嚴青:「……」
本來挺嚴肅的,可他不知為何,瞧著王妃這張花貓臉,有些想笑。
莫冬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姑娘趴在男人身上,伸著小手指了指蓮子羹。
嚴青:「王妃,您的意思是,這碗蓮子羹裡頭有毒?」
小姑娘點了頭。
「查!給本王查清楚!」
「是!」
王妃來軍營沒幾天,可上上下下都知曉王爺待王妃極是寵溺,不說別的,單是二人分食一物便是常事兒,就連王妃吃剩下的什麼點心,只要王妃往王爺嘴邊兒送,王爺定是不會嫌棄推辭。
而這碗被人下了毒的蓮子羹,哪裡是要害九王妃?這分明就是要害了九王爺!
嚴青急匆匆的招了兩個暗衛來,簡單交代一番,又急匆匆的跑進了營帳里來。
這兩個主子,如今是一個都離不開人!
莫冬兒自然也是想到了,北疆戰事吃緊,眼瞧著天氣一天一天暖和起來,北寒正憋足了勁兒想跟阿軒一較高下呢,如今這時候,她總不能成了阿軒的拖累。
小姑娘趴在男人懷裡蹭了蹭,終是答應了男人回京。
小姑娘還不忘暗搓搓的思量,等查出這下毒之人是誰,她定要讓那人好看!
這頭急三火四的查真兇,北寒那邊,也是熱鬧的緊。
北齊臉上消腫了不少,唯有幾處重的,還能依稀看出青青紫紫的痕迹來。
到底是北寒太子爺,不好太過不注重顏面,北齊還特地為了臉上這幾處命下人尋來一副面具遮了臉。
如此,夜幕裡頭,剛被下人帶上來的姑娘,抬頭第一眼就瞧見了一副銀制面具。
在月色底下,森寒且慎人。
單薄的姑娘忍不住瑟縮幾分。
見狀,北齊忍不住皺了皺眉,「跟你說的,你可都記得了?」
姑娘低著頭,話音里還帶著顫音:「記,記得了。」
北齊呲笑一聲:「看來是沒**好。」
姑娘身後的嬤嬤,頓時「啪」一巴掌打在了姑娘臉上,直將姑娘打的一個踉蹌。
「跟你說過多少次,你還如此唯唯諾諾的,你……」
「罷了。」北齊半抬了手,「總歸這副嗓子也是無用的,來人!」
滿身黑衣的糙漢子,手裡頭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濃湯,從外頭走了進來。
五月的天氣,北疆亦是不怎麼暖和,還能依稀見著那碗黑乎乎的湯汁冒出來的熱氣。
熱氣裡頭,還帶著濃厚的苦藥味兒。
那老嬤嬤甚是殷勤的接了那人手上的苦藥湯。
姑娘瞳孔微縮,「你們,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這可是好東西!」老嬤嬤陰陽怪氣的道:「還請公主喝了這碗湯。」
「不!」
求生的本能,使得姑娘頭一次反抗起來,「我不喝!」
「這可由不得公主做主!」
「不要!」
比起五大三粗的老嬤嬤,姑娘的掙扎,根本不值一提。
「皇兄,求你!」
銀制面具底下的臉,紋絲未動。
也不用別人幫著,老嬤嬤一手端著碗,另一隻手一把抓起來姑娘的長發,迫使姑娘昂起頭來。
緊接著,滾燙的葯汁,便順著姑娘的喉嚨流淌進去。
直嗆的姑娘眼中含淚。
一碗葯灌下去,姑娘跌坐在地上,扣著喉嚨咳了半晌,卻咳啞了嗓子,也什麼都未曾咳出來。
辛辣的湯藥,入口便帶著燒灼,直燒進喉嚨裡頭。
一陣咳嗽過後,接下來,便就是疼痛。
喉嚨裡頭似乎有一把火正燒著一般,痛的姑娘想喊叫出來,卻任憑姑娘張大了嘴,也什麼都喊不出來。
姑娘猛地知曉自己失去了什麼。
她的聲音,徹徹底底的不見了。
她這北寒最小的公主,被她的太子皇兄,一碗葯毒啞了。
北尋一雙眸子里,平生第一次湧上怨毒來。
北齊突的皺了眉,「不是這種。」
那個姑娘該是張揚的,鮮活的,該是如同陽光一般,硬生生的照進每一寸黑暗裡。
肆意妄為,無拘無束。
而不是如眼前這個,帶著些什麼不值錢的悲愴與怨毒,低微如螻蟻。
北齊往前走了幾步,抬腿,踢了姑娘一腳。
力道極大,直踢的姑娘嘴邊溢出些血跡來,姑娘眼底那在北齊看來可笑的悲愴怨毒,也散的一乾二淨。
北齊蹲下來,細細瞧著姑娘的眸子,只覺裡頭隱約還帶了些絕望?
北齊念叨一句,「不該是這樣的。」
老嬤嬤「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北尋,你恨我嗎?」
恨!
怎能不恨!
她不過是個埋沒在皇宮裡頭的小公主,無依無靠的,平日里受些奴才們的委屈也就罷了,和親也好,在這宮裡頭孤獨終老也好,她只盼著能安安穩穩了此餘生。
可偏生就是這個高高在上的太子皇兄,將她從皇宮最底下翻出來,將她從泥潭裡扯出來,硬是派了老嬤嬤來,逼著她去模仿別人不說,還一碗葯灌下來毒啞了她!
可恨又能如何?
她這麼個空有個公主名頭的廢物,恨一個眾星捧月的太子殿下,不是自取滅亡嗎?
逆來順受慣了,恨一個人,也恨不了幾時。
轉瞬便忘了要去恨。
小公主北尋低垂了眉眼,搖了搖頭。
「你怎的不恨我!」北齊卻突的伸手伸手捏起了北尋的下巴,迫使姑娘抬起頭來看著他,咬著牙道:「你該恨我!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撲上來咬我!恨不得殺了我!」
被迫近距離直視著一雙陰鬱的眸子,北尋眼底帶了幾分驚恐。
「把你的怯懦收起來!我告訴你,你不是北尋,你是莫冬兒。」
「從今天起,從即刻起!你就是莫冬兒!」
男人吼道:「你聽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