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兩小無猜
大亂初平,舉國歡慶。
夏去秋來,隨著樹葉一片一片落下離從安的十四歲生辰也越來越近,天子迎娶皇后入宮一事也漸漸地提到日程上來。
早就在民間傳過無數遍的一見鍾情兩小無猜的故事又重新被提起。
「據說那是個夏日的夜晚,星光璀璨月色柔和,獨自散步的皇上也就是當初的小太子殿下偶然撞見了正在為病重的娘親哭泣的鳳靈公主。有傳聞當時的鳳靈公主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小模樣那叫一個惹人憐惜。在那電光火石時間小太子殿下對鳳靈公主一見鍾情,立誓要娶後者為妻並找來最好的大夫為鳳靈公主的母親治病。鳳靈公主感其恩德遂以身相許。」杏兒繪聲繪色的描述著,從安順手將第八名陪練撂倒在地收起手中的木劍隨手用袖子擦了把汗。
「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從安掃了眼躺在地上不斷哀嚎的一眾陪練「說書先生的眼是瞎了么?」
杏兒身子一僵,小姐可真是越來越野蠻了。
「妄議皇室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最近的說書先生膽子都這麼大的么?」從安說著抓起石桌上的茶壺便往嘴裡灌。
「小姐,你都快嫁人了,怎麼還能這般無禮。」剛剛趕來的雪柳看到從安這副模樣不由得嗔怪道,從安由著雪柳幫自己整理額上的碎發「能讓我放肆的日子還有幾天?得過且過吧!」
從安看著雪柳一臉無奈的樣子眼中閃過狹促的光芒「還是嫂嫂貼心。」
雪柳的手一抖險些將從安的頭髮拔了下來疼的從安齜牙咧嘴的「雪柳,我跟你多大仇多大怨,你還未入門就想謀害小姑子了?」
聽到從安的調侃雪柳頓時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從安一愣忙伸手扶她「你這是怎麼了?我跟你開玩笑的。」
「小姐,雪柳有一事相求。」雪柳叩首,嚇得從安忙錯開身子避開她的禮數。
「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直接說就好了啊。」從安忙攔住想要不斷叩首的雪柳,醉竹識趣的讓那些陪練的武師退下。
被從安扶起的雪柳局促的絞著手小聲的哼哼。
「什麼?你要做我的陪嫁婢女?」從安被雪柳突如其來的要求驚得叫出聲來。
「小姐,你小聲點。」雪柳拚命地拽著從安的袖子,臉紅的彷彿能滴出血來。
從安才不管這些呢,自顧自的問:「不行!你都要給我當大嫂了,給我做陪嫁丫頭算是怎麼回事?」
「小姐。」雪柳聽到從安這樣說臉更加的紅了。
從安說的也是實話,大哥早就在雪柳年歲剛足十四的時候想她求親,爹爹和娘親也出人意料的沒有反對,若不是先皇后突然病重自家娘親憂思過度也倒下了再加上後來的種種事端他們兩個早就完婚了。
「我前些日子可還聽見娘親和爹爹在商量你們的婚期呢!就在來年的正月初八,怎麼,你不想嫁給我大哥了?」
「才、才不是。」雪柳小聲道:「可是,大公子他是驃騎大將軍啊。」
「那又怎麼了?」從安好奇的問:「他敢拿驃騎大將軍的身份壓你不成?」
「當然不是!」雪柳攔住卷著袖子打算揍人的從安「我只是想跟著小姐入宮,好歹沾著小姐的光好歹、好歹」雪柳支支吾吾的說:「好歹升一升的雪柳位分。」
從安語噎,這倒是個法子。雖說大哥是真心喜歡雪柳的,但這裡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像爹爹一般能頂住眾多壓力只娶娘親一個的少之又少,保不齊哪天皇上下旨許個貌美如花的千金小姐給大哥,到時候雪柳豈不是要被欺負死?
「這事大哥知道么?」從安沉默了一下問。
雪柳點點頭,從安這才微微嘆了口氣,好在她嫁過去是做皇后的,等雪柳再在自己身邊呆兩年再嫁給大哥也好。
功臣嫁女,天子娶妻,再加上又是在多年前就被眾人口口相傳的佳話,大街小巷自然是熱鬧非凡。只是苟府之中卻是一片冷清。
「安兒,委屈你了。」苟鴻風看著一襲紅裝的女兒依依不捨的說。
從安頂著重重的鳳冠三拜父母,淚濕紅妝。
今日是她十四歲生辰卻也是她嫁為人婦的日子,對於自己的夫君除了幼時初見的那一次外便只有這六年來隔著厚厚的珠簾的遙遙相望。
對於自己出嫁這件事從安出乎意料的冷靜,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是事先排練好的,從安在嬤嬤的提醒下小心而又謹慎的走完了整個流程。直到進入坤寧宮時她才長長的舒了口氣,端坐在床榻前靜靜地等待著某人的到來。
直到夜半時分,蕭允辰依舊沒有出現。
「雪柳,幫我把這鳳冠摘了吧。約摸著今晚他是不會來了。」從安掀起蓋頭對著雪柳淡淡的吩咐。
「小姐,還是再等等吧?說不定等會兒皇上就來了。」杏兒忍不住開口。
從安沉默的搖頭,鳳冠上的珠飾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聖旨到!」一聲高唱傳來,杏兒立刻興奮起來利索的把蓋頭重新給從安蓋上「小姐,聖旨來了,皇上才沒有冷落您呢!」
從安的心裡忽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李承德見到跪在自己身前的那抹紅色的瘦弱的身形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皇後娘娘,奴來傳聖上口諭,請雪柳姑娘前去侍寢。」
從安頓時怔在了原地,只聽得李承德接著道:「皇上是怕皇後娘娘您今日太過勞累,所以體諒娘娘。還請皇後娘娘趕緊接旨吧?」
接旨?她怎麼接旨?
從安心痛的快要滴出血來,身後的雪柳早就癱坐在地,眼中儘是絕望。
從安的腰間忽然一痛,她這才恢復了點精神深吸一口氣艱難的伏拜「臣妾領旨。」
眼睜睜的看著神情麻木的雪柳被宮人抬走坤寧宮宮門重重合上,從安一下子癱坐在地,忽然覺著自己的一身武術白學了,哪怕是面對一堆惡賊她尚有一拼之力,可面對這所謂的聖上口諭她卻只有屈服的份。
「雪柳姐姐。」杏兒低泣「雪柳姐姐這下該怎麼辦啊?」
「小姐。」醉竹的手按在從安肩頭慢慢的用力直到從安的眼中因為疼痛有了一點光彩為止。
「還請小姐修書一封連夜交給老爺。」醉竹低聲道。
從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立刻掏出懷中的錦帕撕下一條咬破自己的手指飛速的書寫著,寫畢打開後窗頗為嘹亮的吹了個口哨,不一會兒兩隻嬉鬧的玄鳳鸚鵡盤繞著飛來一左一右的落在從安肩頭。
從安對著它們兩個低語將那一個布條記在了半煙腳上「交給你們了。記住不許靠近娘親。」
半煙和飛雪似乎聽懂了,輕輕地啄了啄她這才撲棱著飛走了。
「小姐。」杏兒看著雪柳淚眼婆娑「你剛才為什麼不阻止他們?你不是皇后么?」
從安看著杏兒什麼也沒有說。什麼狗屁皇后,她不過是蕭允辰用來牽制苟家的棋子而已。她若不遵旨蕭允辰便可以她抗旨為由屠苟家滿門。她若遵旨,可憐了雪柳和大哥這一對有情人,若是大哥膽敢有什麼逾越的舉動他同樣可以以下犯上為由敲打苟家,正可謂一石二鳥。
「夠了,你難道想讓小姐抗旨嗎?」醉竹低喝「你若是還想好好地生存下去就把眼淚收起來放機靈點,這裡不是苟府更不是原來那個可以讓你無憂無慮的家。」
「好了,你們兩個都去休息吧。」從安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淡淡的說:「明日晨起還要上朝。」
次日清晨,一夜未睡的從安坐在梳妝台前冷漠的為自己梳妝,她平日里不愛塗那些胭脂水粉,今日卻塗得格外的多,只有這樣才能遮住她重重的黑眼圈以及憔悴的臉。
「小姐,我來吧。」
看著鏡子里突然出現的那張臉從安的身子頓了一下驚喜轉頭,卻見同樣一臉憔悴的雪柳正站在自己的身後。
雪柳將從安的身子轉了回去,熟練地為後者盤起長發自顧自的道:「皇上雖給了我美人封號但我還是想呆在小姐身邊。」
「你。」
「小姐要趕雪柳走么?」
「不,你願意就好。」從安喃喃。
朝堂之上氣氛略微有些怪異,按理說皇上寵幸了哪位嬪妃是不該被知道的,但是皇上昨天的新婚夜非但沒有在坤寧宮留宿還寵幸了皇后的陪嫁丫鬟一事卻像是長了翅膀一般飛到各大臣的耳邊。
諸位大臣看向苟鴻風的目光或同情或嘲笑,看向苟從忠的目光更加不懷好意,而看向那珠簾后的身影時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你若待不下去就先回去吧?」從安對著站立在她身邊的雪柳小聲道。
雪柳咬著嘴唇搖了搖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一直垂手而立的苟從忠。
從安亦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前些日子還意氣風發的大哥在一夜間變得頹廢起來,就連苟鴻風看上去似乎也老了許多。
就當她傷感之時苟鴻風似乎感受到了從安的目光旋即斜眼看向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從安點了點頭輕輕地拉了拉雪柳像以往一樣開始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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