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預言之詩
「我並不討厭艾利克哦！」
白瀟看著泡沫上倒影著的自己的影子，「我的生活的確因為你的到來而發生了改變，但我並不排斥這種改變。」
艾利克的身子猛的顫了一下：「！……」
白瀟：「我的生活就好像一個謎，我不曾記得我的過去，我的雙親，我僅有的只有獨自生活在這裡的自由。
躲避著其他人，不和任何人有過多的聯繫，從小到大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適應孤獨，但我並不會可憐自己，因為如果這樣那麼我的生活就會變成一場噩夢。」
白瀟撓了撓自己的臉頰，結果把泡沫弄到了臉頰上。
「其實一開始我的確很害怕艾利克，但是就在我以為我會在任何人都不知道，沒有人在乎的情況下死去時，是艾利克把我拉回去了不是嗎？」
艾利克：「那是我無意之舉……」
白瀟：「嗯，不管這是個意外也好，總之我覺得艾利克並不是什麼邪惡或者危險的獸人。
或者說我能感受到你一開始那種迷茫的恐懼，就像十歲的我剛剛在病床上醒來時一樣。」
艾利克：「你到底……你這個人類到底經歷了什麼？」
白瀟：「所以說我也不知道嘛！但我也已經不在意了，因為人是沒辦法一直活在過去的吧？」
艾利克：「哼……雖然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是！
你能理解我的感受？我並不是什麼危險的獸人？你憑什麼覺得自己很了解我！」
艾利克猛的轉身忽然發力將白瀟撲倒在了地上，像一開始見面那樣再一次把白瀟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不過這一次白瀟顯得十分平靜，儘管呼吸有些急促，但他還是直視著艾利克的眼睛。
「看來是我的話太過溫和了，我不需要你裝作理解我的樣子。我必須完成自己應該去做的事情，無論接下來我將會背負多少東西，對我來說最安全的辦法就是殺掉唯一見過我的人類，也就是你！」
艾利克說著，用一隻手抓住了白瀟的脖子，然後慢慢的使力氣。
「我是曾經被人類驅逐的國度的王儲，因為自己的無能而被迫從自己的國家逃離，來到這裡。
我是憎恨人類的獸人，是比人類要強大的存在，我不能在這裡停下腳步，我必須想辦法回去，我必須完成我一直在逃避的事情！
我必須證明自己……」
白瀟似乎感覺到什麼東西滴在了自己臉上，艾利克的聲音帶著顫音，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楚。
「我不會祈求你的理解或是原諒，我不能再向任何人求助，我不能再冒任何風險……」
白瀟感到自己脖子上的力氣越來越多，呼吸漸漸變得困難起來。模糊的視線已經無法透過浴室中的水霧看清艾利克的臉，水聲和泡沫破裂的聲音在此刻格外的清晰。
「你這個傢伙……你這個傢伙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為什麼要收留我！為什麼不恐懼我！為什麼要嘗試理解我！
為什麼……要讓我知道你的過往……」
「呃……嘎呃……」
艾利克的聲音已經是開始嗚咽的了，就在白瀟快要失去意識之前，艾利克忽然放開了手。
「咳……哈啊……咳咳……」
「我真的……有些羨慕，你這傢伙那聽起來不幸的生活，那種遺忘過去不必背負任何事情，不必承受任何期待的生活。
明明……明明我早也習慣了孤獨，從來沒有得到過認可，我明明也理解那種感覺……你這傢伙，你這傢伙到底為什麼還是不肯放棄！」
白瀟：「咳……我……」
艾利克仰著頭，閉上眼睛說道：「你這傢伙明明跟我一樣！孤身一人得不到任何認可，這樣的你為何還能去選擇相信我！為什麼要給我信任……為什麼要讓我感到自己還被人信任……為什麼……還要給我堅持下去的理由……」
白瀟：「艾利克……咳……」
艾利克：「因為我的沒用，因為我哥哥會遭到暗算，父王才會被叔父毒害……因為我沒能拔出選定之劍，母后才……
已經流落到這個世界的我，已經是一頭一無所有的野獸，弱小的你為什麼要收留我這樣危險的傢伙！為什麼要給我喘息的機會！
我要殺掉你……這樣肯定會被其他人類殺掉吧……最終在這個世界死去！一事無成！可是你為何要對我展露善意……你一定明白吧！
背叛我會怎樣改變你的人生，你會獲得怎樣的認可！出賣我你將得到遠比現在要多的好處，就算是任我自生自滅，你也不必背負任何東西，妄圖和我這樣的野獸建立聯繫是多麼愚蠢的事情吧！」
白瀟：「……」
艾利克：「哈……哈哈……就算是我報答你的，你殺了我吧！不管是用我的屍體換取名譽還是金錢，都隨你的便吧！
我已經……不想這樣下去了，我連這裡都離不開，甚至還需要你的照顧，我根本不可能回到我的國家，不可能戰勝叔父的……」
「我怎麼可能那麼做！」白瀟忽然大喊著起身，將騎在自己身上的艾利克推倒靠在了牆上，用一隻胳膊頂住了艾利克的脖子。
「你這個生活白痴獸人！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什麼啊！我根本聽不懂你說的那些東西！」
「嗚……你這傢伙！」艾利克被白瀟突如其來的反攻搞得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並且吃驚白瀟居然可以一下子有這麼大的力氣。
「我只知道，看到和自己很像的傢伙肯定不能夠袖手旁觀吧！既然已經闖進並且把我的生活攪亂就對我負責啊！
我真的很開心……這幾天我真的很開心能夠有人陪伴我，我才不在乎對方是什麼身份，或者說只有你能明白我的孤獨，不是嗎！
正是因為你和我一樣到現在為止還沒得到任何人都認可，如果你在我眼前放棄，不就是在否定我之前的一切嗎？
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真相，我會結識認可我信任我的人，總有一天會有人把我從孤獨中拉出去！
你這傢伙不也是這樣嗎？所以說……所以說現在還不要放棄啊！
一直以來都是獨自一人努力堅持下去，害怕他人的認可會給自己放棄的理由，我曾經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遇到艾利克之後，我知道如果我不去幫助他，那麼就像放棄了自己一樣！如果不去拯救他人，自己也最終會被自己深信不疑的孤獨吞噬吧！
如果面前有人向我求救，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拯救他的！
有艾利克陪伴的這幾天……我真的……真的很開心……哪怕最終死在艾利克手下，在生命的最後我也終於留下了什麼，最後我也並不是孤獨的死去。
就算不說出口……就算不去挽留，我也希望你能夠記得我……哪怕是被野獸的愧疚所惦念，對我來說也是足以讓我捨棄生命，逃離一直以來孤獨生活的報酬啊！」
「你這傢伙！」艾利克抬手一拳揮向白瀟，擊中了白瀟的左臉。
「說著什麼讓我堅持一下，明明和我一樣渴望認可，但是你的認可會讓我堅持下去，而我的認可會讓你這傢伙放棄嗎……你這個狡猾的人類！」
白瀟捂著自己的左臉，還沒等艾利克說完，也是一拳揮出重重砸在艾利克的肚子上。
「有什麼區別……哈啊……我就是沒法看著你自暴自棄啊！明明是你自顧自的出現在我的身邊，明明是你讓孤身一人的我有了人陪伴，現在卻在說些胡話！
你一開始的氣勢去哪裡了啊！你不是要殺掉我嗎？來啊！」
艾利克咬著牙，抓住白瀟的肩膀用胳膊肘使勁頂在白瀟的胸上。
「殺了你……你這傢伙是想要趕我走嗎？因為你的死想讓我被其他人類追殺？」
白瀟：「總比你現在一副自暴自棄家裡蹲的樣子好吧！你不是還有要完成的使命嗎？你不是還有要奪回的東西嗎？
殺了我你應該就不得不有所行動了吧？我已經給你這個生活白痴教會了怎麼在這個世界生活的知識，現在只憑你也可以生存下去了吧！
之後只要記得我的死是因為你這傢伙，你就不可能放棄完成你的使命吧！」
白瀟因為疼痛漲紅了臉，但還是咬著牙一腳踢到艾利克的側腹。
艾利克：「嗚呃……我才不會讓你這個傢伙如願呢！我才不會背負你的死！我要你這傢伙繼續當我的俘虜，我要讓你這個嚴重有自殺傾向的傢伙一輩子當我的的俘虜！」
艾利克這樣喊著，白瀟聽到艾利克的話忽然愣住了，以至於面對艾利克朝自己砸過來的拳頭也沒有絲毫躲閃。
「……一輩子……」
白瀟愣愣的默念著艾利克剛剛說過的話，然後眼前一黑，被艾利克一拳打在胸上，因為這一拳的力氣實在太大導致白瀟整個人被揍飛，朝身後仰去。
「糟糕！」
艾利克也是反應過來自己下手太重了，以最快的反應力衝出，在暈過去的白瀟摔在地上之前抱住他。
以至於圍在他腰間的浴巾也滑落了，變成完全全裸的狀態。
……
被公主抱著放在了沙發上，白瀟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艾利克也是好不容易沖乾淨了自己身上的泡沫，渾身濕噠噠的站在沙發前面。
水滴順著貼在身上的皮毛滴在地板上，艾利克緊握著拳頭，面對眼前的人類頭腦一片混亂。
「像我這樣的傢伙，真的值得你認可嗎……」
喃喃自語，艾利克金色的眼瞳之中回憶著曾經的過往，回憶著白瀟給自己遞飯時的笑容，教會自己使用電腦時無奈的聳肩和自己搶走他碗里炒肉時不爽的抗議。
胸口傳來陣陣疼痛，受過兩次傷的白瀟有種說不出的苦悶，意識已經清醒然而身體的疲倦卻不想讓自己睜開眼睛。
總覺得艾利克來到這裡以後，自己就特別容易疲勞啊……還不是因為這個傢伙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生活白痴……
白瀟這樣想著，回想艾利克把白醋當水喝了之後有趣的表情，被煤氣灶的火燎到胳膊的毛時炸毛的樣子，還有看到自己胸前傷口時眼神之中的擔憂。
白瀟的嘴角上揚，直到忍不住笑出了聲。
「幹嘛啊！原來早就醒了嘛！」
耳邊是艾利克不滿的抱怨聲，比起以前溫和多了的語氣中可以聽出對方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我居然會和獸人打架，不過也算是見識到你有趣的一面，一直以來的高冷其實都是強裝的吧！」
艾利克：「嗚……少廢話！」
白瀟：「其實你沒必要獨自承受那麼多，如果你願意其實完全可以和我說……」
艾利克聽完白瀟的話，把頭轉過去不讓白瀟看到自己的表情。
「我們的國家一直以來流傳著一個預言……
講述的是關於兩位勇者共同迎擊從封印之中蘇醒的魔王，拯救兩個國家人民的故事。
一個勇者是獸之國的王室之子，也就是我的祖先。另一個是人之國的賢者之子。
兩位勇者克服諸多困難，打敗並且封印了魔王，之後他們約定無論過去多少時間，他們的後人也一定會再次並肩作戰並且徹底打敗驅逐魔王。
聽起來是很幼稚的故事，但卻是從上古時期傳承下來，我的家族為了保證勇者血脈的留存，靠一把插在祭台上的劍來證明勇者的身份。
每一任皇室的繼承人都要將劍拔出，來證明自己是引領臣民前進的勇者的後人，證明自己與生俱來的能力。
可是……有一個沒有用的王子，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肩上的責任，因為他無論怎樣努力，就是無法拔出那把劍。
無論練習劍術魔法直到雙手磨破，直到雙腿抽筋，看見過練習場無數個日出，那把劍就像是嘲笑他原本就不存在的天賦一樣，不肯被拔出。
直到最後這個王子放棄了，就算背負上罵名，不被任何人認可，最終失去了一切……」
白瀟默默聽完艾利克講述完，看著艾利克落寞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
「這便是我所背負的東西，被驅逐的野獸的過去。」
艾利克起身，渾身濕噠噠的滴著水滴，背對著白瀟猶豫了一下便走進了書房關上了房門。
白瀟明白艾利克現在一定想一個人靜一靜，艾利克所說的那一切對於白瀟來說都太過夢幻和縹緲，就算自己想要幫助艾利克也根本無從下手。
這已經不是自己能夠介入的國家級的紛爭，而且還是異族的獸人的夢幻國度。
白瀟握緊拳頭，自己明明對艾利克說了那樣的話，結果到頭來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實在是讓白瀟感到十分的不甘心。
「至少……我可以讓他打起精神，晚飯就做那個吧？」
白瀟深吸一口氣，似乎有了主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