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金烏西斜，離陽一行人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鎮子上。因天氣寒冷，眾人便沒有星夜趕路。

吃完飯，白芷興沖沖的告訴眾人，她再次感覺到了她表哥的氣息，她發現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了，相信很快他們就可以見面了。

陸不凡、寧遠、薛凝和紅玉恭喜了她幾句，離陽眼神晦暗不明，阮向天依舊面無表情。

夜裡，白芷因為快要見到自己的表哥了，興奮勁兒久久未曾散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你不要再動了，好好睡覺。興許，等你睡醒了，你就能見到你表哥了。」紅玉不耐煩道。

白芷卻並未聽出紅玉語氣中的不滿，她反而興沖沖的與紅玉討論起來了她即將見面的表哥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從來沒有見過他？」紅玉驚訝問道。

「是啊，所以我要好好準備一下，讓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白芷認真想了想，道：「歡快一些。」

紅玉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出來找一個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表哥，還沒有找人陪著，簡直太可怕了。

「你們都沒有見過。那萬一，他不認你，你該怎麼辦？」

「不會啊，我們是可以互相感應的到的。只要他感應到我，就好了。」白芷天真回道。

紅玉看著黑漆漆的夜空，在心裡默默嘆息了一聲，人心之複雜她一個鮫人大概是不會明白的。見她如此開心，紅玉也就沒有潑她的冷水。而且，她也不是很了解他們鮫人，興許那人早已經知道了白芷的存在也說不定。

「好了，你不要再想了。你現在閉上眼睛，睡一覺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如果你一直睜著眼睛，那可就要等很長時間了。」

「嗯，嗯。紅玉姐姐謝謝你，我現在就睡。」

沒一會兒，白芷的床上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紅玉嘴角微抽，白芷睡的這麼快，都讓她有些懷疑先前她是故意的了。不過，這時候也不是追價這個的時候，紅玉打了個呵欠，也閉上了眼睛，讓自己沉入了睡夢之中。

白芷起了個大早，見紅玉那邊傳來了動靜，她語氣歡快道：「紅玉姐姐，你醒了。」

紅玉一驚，立刻捂著胸口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夢，那只是個夢。

「紅玉姐姐，你怎麼了？」

「做了個噩夢。」

聞言，白芷快走幾步，到了紅玉面前。

紅玉一臉疑惑的看著她，見她伸出了雙手，紅玉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

「紅月姐姐，你不要怕，這是我娘告訴我的辦法。」她邊說邊將食指放到了紅玉的太陽穴上，「只要按一按太陽穴，噩夢就統統不見了。」

過了一會兒，白芷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紅玉，一臉期待道：「紅玉姐姐，你的噩夢還在嗎？」

「……不在了，謝謝你。」

白芷頓時樂開了花，很快她就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認真叮囑紅玉，道：「紅玉姐姐，你可一定要記住這個辦法，以後你就可以自己來了。」

紅玉敷衍道：「我知道了。」要是她不過來，興許她就忘記了。但是她一大早就在她面前晃悠，現在她想要忘記夢裡看到的她被放血的畫面是再也不可能了。

紅玉按按自己的太陽穴，沒有白芷按的舒服，而她依舊沒有忘記那些可怕的畫面。

「紅玉姐姐，要吃飯了，我們走吧。」

「你先下去吧，我再收拾一下。」

「好。」

然而等紅玉下樓，卻並未在飯桌上看到白芷。

紅玉心中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沒有放在心上，興許她是去如廁了。每次，她用的時間都比旁人要久。

寧遠一直在給陸不凡使眼色，陸不凡回了他『你擔心，為什麼不自己問？』的眼神。

寧遠看了眼正細嚼慢咽吃包子的紅玉，咽了口唾沫，接著又將目光放到了陸不凡的身上，你們兩個更熟一些，他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陸不凡白了寧遠一眼，溫聲道：「紅玉。」

紅玉拿著包子，抬頭看向了他，「幹嘛？」

「白芷呢，她怎麼還沒有下來？」陸不凡問道。

紅玉四下里看了看，驚訝道：「她……不是如廁去了嗎？」

此言一出，便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寧遠也顧不得害怕了，急忙問道。

「我下來之前，她就已經下來了。」紅玉小聲說道。

寧遠瞬間起身，拿著包子衝上了樓。

陸不凡還在看著紅玉，「你確定她在你下來之前，就已經下來了嗎？」

紅玉忙不迭點頭道：「確定，她下樓之前還告訴我要下樓了。然後，她就出門了，我以為她下樓了的。」

陸不凡轉頭看向離陽，見他雙眉緊蹙，不知在想些什麼。陸不凡頓時也緊張了起來，白芷該不會是被那個叫楚捷的給帶走了吧。

這一會兒的功夫，寧遠已經將他們所有的房間都找遍了，他只找到了一張紙條，白芷卻是毫無蹤影。

白芷在紙條上寫了，她已經麻煩大家太久了，不能再繼續麻煩他們了。她感覺到表哥離她越來越近了，因此便決心自己一個人去找他。最後，她還祝他們南行順利。

「陸兄，我們得去找她。」寧遠顫聲道。外頭實在是太危險了，隨便一個人就能把她騙了，而且還有楚捷在追她。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沒有帶錢出去。

紅玉因為自己沒有及時發現白芷的異常，很是自責，因此沒有對寧遠的話提出異議。若是她被楚捷抓到了，那她夢中的一切，極有可能會變成現實了。

陸不凡有些為難的看著寧遠，他們的首要目的是找到離言。雖然白芷是離陽救下的，但與離言相比，她怕是……

「她應該才走不久，我們現在去追，還來得及。」離陽沉聲道。

陸不凡雖面無表情，但他內心卻十分震驚，離陽竟然會為了白芷放棄已有的線索，這……實在是有些不同尋常啊。

「走吧。」阮向天沉聲道。

白芷才上岸幾天，對人間事情還不甚了解。她雖然記得抹去了自己在客棧的痕迹，但是卻忘記了，外面的人是可以看到她的。

幾人出門打聽了一下，有好幾個人都看到了她，並且還很是熱情的為他們指明了方向。

等他們順著眾人指的路，到達目的地后，幾人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雖然此刻河水還未結冰，但溫度也已經很低了。

「鮫人，是可以在河裡游泳的，對吧？」紅玉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可以。」陸不凡回道。

寧遠擔憂道：「她一定很冷吧，我們得儘快找到她。」

「她……不是人，所以就不要用看人的眼光去看她了。」陸不凡拍著寧遠的肩膀道。

寧遠頓時就沒了聲音，是啊，她不是人，而他總是會忘記這一點。

「至少我們現在知道她往哪邊走了，我們現在去追。興許能在她找到她表哥時，與她匯合。」

離陽盯著河水看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道：「我們走吧。」

離開之前，他們先通知了成安幾人，做好這些，他們才上路。

一行人一路沿河北上，卻並未發現白芷的蹤跡。

這讓紅玉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搞錯了。就算白芷不是人，但如今河水寒冷刺骨，她應該也受不了裡面的溫度。

紅玉還在猶豫，要不要將她的想法說出來時，他們終於迎來了轉機。

前方不遠處的河邊，聚集了不少人。人們都在張望著河裡，滿臉的好奇。

陸不凡心中一緊，莫不是白芷從這裡上岸，又被人抓住了。

寧遠與他的想法相同，他立刻加快了速度，向著人群的方向趕了過去。

很快，眾人便來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寧遠拉住最後方的白鬍子老頭，好奇問道：「大爺，你們在這裡看什麼呢？」

老頭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又立刻轉過了頭。

寧遠氣的想打人，他就問個問題而已，他不回答也就罷了，還衝他翻白眼，這算是怎麼回事。

陸不凡及時攔住了他，並領著他去了另一個位置，找了個長相憨厚的中年人，再次詢問了這個問題。

中年人很是痛快的告訴他們，之前一群人在河裡撈出了個人。有幾個人是來撈寶貝的，其他人都是來看熱鬧的。

「那人是男是女，你看到了嗎？」寧遠著急道。

中年人搖搖頭，道：「我來的時候他們早走了，我這也是聽說的。」

陸不凡在心中嘆了口氣，這樣一來，想要他說出那些人的樣貌和衣著打扮，就更不可能了。

「請問，誰是第一個發現的？」

中年人在人群中搜尋了一番，指著站在河邊，抻頭看著河水的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兒道：「老李頭家的小林子捉魚的時候看到的。」

陸不凡拱手道：「多謝大哥。」

「大家都是看熱鬧的，不用謝。」

陸不凡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終於擠到人群里，找到了小林子。

經過陸不凡的不懈勸說，以及他許諾給他一兩銀子后，小林子終於跟著陸不凡走出了人群。

陸不凡拿出一些碎銀子，道：「你能把發現他們的經過，詳細跟我們說一下嗎？說完，這些就都是你的了。」

見到銀子時，那孩子的眼都在發光，他立刻將自己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腦告訴了他們。

大約一個時辰前，他被他爹叫來河邊抓魚。

路上，他就看到了騎著高頭大馬的男人，騎馬的有六個，還有一個趕車的。至於車裡有沒有人，那他就不知道了。穿著打扮很是氣派，人也精神的很。

開始，他還以為他們只是從村子里經過，也並未放在心上。

但，等他走到河邊附近，又看到了他們。當時，他們正在河邊擺弄一些他看不懂的東西，而且他還聞到了一絲絲的血腥味。

原本他應該立刻就走的，但是他還沒有抓到魚，回去一定會被罵的。而且，他心裡也有些好奇，他們到底是在做什麼。他以前聽老人說過，在這條河裡有金子。他想他們或許就是來淘金的，等他們走了，他興許還能撿到一點兒。因此，他就找了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只是，他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們挖到金子。那幾個人倒是比他有耐心多了，領頭的那個一直在擺弄著手裡的羅盤，剩下的人都安安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後。

見他們那邊毫無動靜，小林子動了動自己蹲麻了的雙腿準備離開時。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叫聲，就跟他們家貓被踩了尾巴時的叫聲一樣，尖銳而有凄厲。

因為相距甚遠，他看不到河裡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這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而且，叫聲傳來后，他便看到有兩個人跳進了河裡。也因此，他就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在那裡蹲守，想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炷香后，那兩個人上岸了。同時，他還發現，他們從河裡帶出了一個人，看她的穿著，像是個女子。

他捂著嘴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先前他並未看到女子，他也十分確定馬車裡沒有人出現。所以，那個人在他們到之前就在河裡了。但是，那怎麼可能呢？

將人撈出來后，他們也沒有耽擱，立刻將人抬上了馬車，收拾妥當后，便駕車離開了。

待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后，他才從暗處走了出來。到了河邊，試了一下河水的溫度，寒冷刺骨，他越發的覺得奇怪了。

而且，他還在河裡找到了一顆珍珠，這可是他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現過的。

他將珍珠拿回家的時候，跟朋友炫耀了一番。結果，很快全村的人就都知道了。然後，他們就來河邊開始撈起了珍珠。

「你沒有看到那人的臉嗎？」陸不凡皺眉問道。

「他們動作很快，而且，我隔得很遠，看不到。」

寧遠一臉擔憂的看著河水，也不知道他們對阿芷做了什麼。

「他們往哪邊走了？」

「北邊，他們往北走了。」他認真想了想，道：「柳大伯說，聽他們的話，像是從京城那邊來的。」

陸不凡登時就瞪大了眼睛，阿言可是說了不能讓阿陽去京城。這可，如何是好啊？

「陸兄，你怎麼還不走啊？」

陸不凡看了眼不遠處的離陽，頭疼了起來。他到底要不要把阿言的要求告訴他呢？

「你先去，我再想想。」

寧遠疑惑的看著陸不凡，但他實在是太想找到白芷了，因此便沒有管他。

「你確定，他們真的是從京城來的嗎？」

男孩兒搖搖頭，道：「不知道，柳大伯去過京城，我反正是沒有去過。不過，柳大伯不騙人，所以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陸不凡長嘆一聲，對他道了聲謝，便回到了離陽等人的身邊。

此刻，寧遠已經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們。

「我們先通知成師兄吧，他們正往這邊趕來，興許會撞見他們。」陸不凡提議道。

「好，我這就通知三師兄。」

說干就干，離陽趕忙拿出了紙筆。

「是楚捷的人嗎？」紅玉小心翼翼問道。

陸不凡微微皺了皺眉，月淼並未看到望月樓的地址，但是根據江湖傳聞，應該不在京城才對。但那些人，卻是從京城來的。應該不是楚捷的人才對。

「我覺得，應該不是。」陸不凡道。

「真的嗎？」紅玉驚喜道。若不是楚捷的人，興許她夢到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陸不凡仔細與她分析道：「楚捷派來的人，只知道動手，並未用過任何法術。但這幾個人很明顯是會用法術的，並且他們能輕易地找到白芷，他們確實比楚捷的人厲害。」

「可是，楚捷的人也很容易就找到了我們啊。」紅玉哭喪著臉說道。

「但他們不會用法術。」

紅玉仔細一想，這倒是真的。但，如果不是楚捷的人，那會是什麼呢？

「會不會是她的表哥啊？她不是說，他們可以互相感應嗎？有可能是她的表哥感應到了她，然後來找她嗎？」

寧遠忍不住道：「這怎麼可能，如果真的是阿芷的表哥，那就來找她就好了。為什麼，要害她受傷呢？」

「除了他們，還有什麼人想要她嗎？」

紅玉這話倒是給寧遠提了個醒，他看向離陽，緊張道：「會不會是風華樓的人，或許他們知道了阿芷的特殊了呢。」

離陽微微皺了皺眉，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但是，如果真是他們，他們又是怎麼知道她會出現在這裡呢？離陽看了眼平靜的河流，在這平靜的水面之下，或許有雙看不見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他們。

「我們走吧，先把人救回來，剩下的以後再說。」

陸不凡欲言又止的看著離陽，他很想告訴他，阿言說你不能去京城的。但是，他又不知道是為什麼。而且，他擔心說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阮向天將陸不凡的糾結看在了眼裡，離陽翻身上馬後，他特意落後幾步，與陸不凡走在了一起。

「你有什麼想說的。」

陸不凡乾笑兩聲，道：「我想說，我已經通知了我的朋友，讓他們留意那一行人。我想，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阮向天面無表情看著他，雙眼很明顯在說，你騙不了我，還是儘早說實話的好。

陸不凡抬頭看了眼離陽，見他並未回頭，這才壓低聲音，道：「阮師兄，阿言離開時告訴我，一定要阻止阿陽去京城。」

阮向天憤怒的瞪著他，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才告訴他。

「那什麼，我不是看阿陽同意了往南走。而且，阿陽你也不是不了解，我要是跟他說了，他指定得去京城一探究竟的。那不就違背了阿言的意思了。」而且，我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啊，我以為我們會一路往南，然後找到阿言的。

後面的話陸不凡沒有說出來，不過阮向天也看了出來。

「你之前沒說，那就不要說了。」阮向天冷聲道：「你最好確定阿言當真不在京城。」

陸不凡愣愣的看著阮向天離開的身影，這個，他其實也不是很能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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