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少年(三)
隨著時間的流逝,魏小刀喝光了所有偷來的酒,等到了長時間沒動,身子已經開始感覺到寒冷之時。大河城的城門終於伴隨著「吱吱呀呀」的木軸摩擦聲,緩緩被人從城內打開。
魏小刀蹲坐的太久,不敢猛然起身。等四肢的血液舒緩以後,才慢慢站了起來。
此時城門已經大開,守門兵士睡眼惺忪,抱著一桿白蠟木柄長槍,雙手攏在袖中,推開城門以後就圍站在一起,說著昨晚的一夜風流。
每當談及引人入勝之處,幾人都會露出只有男人才會懂的那種笑容。
這隊兵士一共五人,剛好為一伍。這樣的天把守城門本來就是苦差事,加上這麼早也不會有什麼人入城,所以他們的心思都不在城門上。
(一伍即一個五人小隊,其中有一名伍長指揮。兩伍為一什(shi),由一名什長指揮。)
但繞是如此,就在魏小刀入城之時,卻依舊被一名兵士給喊住了。
那兵士睜開了些許眯縫的雙眼,看清楚魏小刀穿的那身衣服,頓時就趾高氣昂的問道:「你幹什麼的?」
魏小刀知道這些都是些**,不想與其有過多牽扯,於是用一路上慣用的回答說:「要飯的。」
本來魏小刀這話出口,一般也就沒人會在為難他。畢竟誰沒事會閑著,和一個乞丐過不去。
但今天巧了,也不知道這守城的兵士發了什麼瘋,聽到魏小刀說了自己是要飯的,居然沒讓魏小刀過去。反而白眼皮一翻,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后說道:「大爺這門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嗎?沒入城錢就滾一邊去!」
魏小刀頓時語塞,他見過橫的,但沒見過這麼橫的。本想著衝上去,賞這兵士一耳光就跑。想來進城之後,他們追不上也就算了,畢竟真的沒多少人會和一個要飯的較勁。
可這時一個聲音卻突兀響起!
「你們幹什麼?」
「連個流民乞兒也欺負上了?」
在離城門稍有些距離處,站著一位披甲佩刀的男子。他大約二十八的年紀,劍眉興豎英氣勃發,一看就是位軍中俊傑。
這一伍兵士見到來人,趕緊挺身直立,一掃剛才頹態,面上也表現出恭敬神色。
但魏小刀能夠看出,這些人眼底深處的不屑與鄙夷。既然魏小刀能夠看出,來人自然也能。
不過他到沒什麼表示,只是繼續用平靜的語氣又問了一遍。
「怎麼現在連乞丐流民也欺負上了?」
幾人臉上一陣尷尬,相互使了個眼色。其中一人便站了出來,抱拳行禮道:「見過曹大人!」
接著他瞅了魏小刀一眼,才繼續說道:「這入城要交一文錢,是劉都護定的規矩!」
踏前出聲這人面上恭敬,可話語中卻充滿冷意,他也不像其它四人表現的畏首畏尾,應該就是這個小隊的伍長。
不管是誰,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這名曹大人的官職肯定要高於一位伍長。在軍中能夠披甲,說明職務肯定不低於『典士』(注1)。
但眼前一名伍長敢對一位典士暗中叫板,不是這伍長上面有人,能夠對他多加關照,那就是這曹典士在軍中混得不咋地。
而從曹典士那氣定神閑,絲毫也不氣惱的神色來看,顯然對這種事情已經習慣,看來發生這種事情也已經不是第一次。
他只是對著那名伍長揮揮手,然後用那平靜如常的語氣說道:「都護大人不會缺那乞兒的一文錢,放他過去吧。」
事已至此,那伍長也不在說什麼。他的確看不上魏小刀那一文錢,站出來也只是不想讓曹典士壓了自家兄弟氣頭。現在曹典士退讓一步他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這姓曹的是他上官,他也不好把事情做的太過分。
於是他又抱拳一禮,然後對著身後四人喊道:「沒聽到曹典士吩咐嗎?」
自家老大發話了,已經將魏小刀團團圍住的幾人都收了兵器,讓開了通路。
魏小刀也不客氣,大步向前朝著城中走去。他也沒有要謝曹典士的意思,維護軍紀本來就是一名將官份內之事,何謝之有?
「站住!」
只是當他與曹典士擦身而過時,那個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
魏小刀轉過身子,疑惑的看著曹典士不明所以。
其它五人也是面面相覷,不清楚曹典士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葯?那伍長更是在心裡大罵道:「這曹文正是不是腦子疼?剛剛讓放,現在又自己攔?」
「把兜帽掀開!」
曹典士自然不是腦子疼,也不是閑得有病。剛剛對魏小刀出言相幫乃是道義所致,現在讓他放下兜帽則是城門典士職責所在。事情一碼歸一碼,兩者互不相擾。
魏小刀不笨,只是稍微思索就大概明白了曹典士用意。於是他大大方方掀開了兜帽,讓曹典士看清楚了自己的長相。
兜帽之下的臉很蒼白但也很乾凈,並沒有像他雙手與衣服一樣污穢不堪。想來應該是身體長期得不到營養所致。
可當曹典士看到魏小刀雙眼之時,先是一愣隨即又一切瞭然。
「我不是有意要遮擋面容,還請大人見諒!」
曹文正點點頭,表示其已經知曉。然後又瞟了一眼魏小刀腰間那把斷刀,用他那特有的平靜語氣說:「入城之後不要作姦犯科,否則……」
他沒有把話說完,不過他相信魏小刀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魏小刀也對他抱拳行了一禮,接著拉上兜帽便繼續往大河城中走去。
「曹大人,為何這少年那般模樣?」
雖說守城這五人與曹文正不對付,可剛才魏小刀的樣子他們也見到了。心中好奇之下,眾人又用眼神交流,再次將伍長推了出來上前詢問。
曹文正心胸豁達,或者說早就已經習慣了別人的打壓,對剛才手下伍長頂撞自己也不在意。只是用平靜的口吻說道:「他的一隻眼睛瞎了!」
頓時場面尷尬,那伍長心中直罵娘!
「老子自然知道他一隻眼睛瞎了,可老子問的是他為何那副打扮!」
「你個曹文正居然告訴我他瞎了一隻眼!」
「老子不知道他瞎眼了嗎?」
「我看你是兩隻眼睛全瞎了,不然從軍十多年怎麼還是個城門典士,真是活該!」
伍長心裡這些話曹文正自然聽不到,此時的他已經像多年來所做的一樣,如長槍聳立在了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