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來(五)

大雪來(五)

今夜的大河城,註定無眠。

在林婉兒吩咐人收拾準備之時,就在漠北都護府里,正有一名瘦高個面見劉都護。

說到瘦高個,那自然不用多想,正是白天逃過一劫的劉秉中!

此時他跪在劉光秀身前,戰戰兢兢的將一枚印章雙手呈上。

一名甲士接過印章,又雙手送到了劉光秀手中。

劉光秀是個中年胖子,他一臉和善笑起來就像佛家典籍里說的彌勒,如果不是聲明在外,別人很難把他和聲名狼藉的漠北都護聯繫在一起。

他接過了甲士遞來的印章,開始把玩起這小巧物品。印章材質似金非玉,拿在手裡又有著玉石的圓潤感。上面刻了四個字,用的是小篆。劉光秀自然認識,這個四個字是什麼。

「那人現在在哪?」

劉光秀知道手裡印章的分量,可正因為如此,所以他也更加顯得沉穩。

劉秉中表現得謙卑且恭順,他像一條努力向主人搖尾巴的狗一樣,企圖得到主人的誇讚與賞識。聽到漠北都護問話,他諂媚的回答道:「小的不知道他住哪,但這人外表獨特很好查!」

似乎是怕劉都護不滿意,他又連忙補充道:「救走那人的是個獨眼少年,功夫好得很!我……」

「你在這麼繼續啰嗦下去,會死的!」

劉都護打斷了劉秉中,他不想聽這些廢話。所以他告訴眼前的瘦高個,要說就說點實際的,不然劉秉中就可以去死了。

或許看在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劉都護還會讓他死的不那麼痛苦。

現在本是凜冬時節,可劉秉中額頭卻有汗珠滾落。本以為來都護府通報陳管事的死,多少能得些好處。

可此時他才明白一件事情,俗話說:「寧走鬼門關,莫入都護門」是個什麼意思。

劉光秀拿手指不停的敲擊著桌子扶手,像是在打發時間,又像是在計算眼前之人還有多少壽命。

終於,就在劉都護快要失去耐心時,劉秉中猛然大喊道:「我知道怎麼找那人了!」

「說。」

劉都護只是簡簡單單說了一個字,臉上也看不出任何波瀾。

咽了口唾沫,劉秉中才試探著說道:「我不知道那少年是誰,但……但是我聽自家兄弟講,他們與那獨眼少年結怨,是因為他們綁了一位城門典士的閨女……」

「繼續。」

劉光秀的聲音依舊不冷不淡,劉秉中摸不透這位漠北都護的心思,只能繼續往下說:「聽說當時這獨眼少年在送貨,還是木匣子裝的皮貨。大河城喜歡用木匣裝皮子的,只有凰林祥一家!」

「還有嗎?」劉光秀繼續追問。

「沒了,小的就知道這些,不敢隱瞞大人!」

劉秉中說完了,一直波瀾不驚的劉都護眯起了眼睛,目光中似乎有針芒閃動。劉秉中熟悉這種眼神,那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給他一百兩銀子!」

劉都護對手下吩咐一聲,很快就有人端著盤銀錠走了回來。等白兩銀錠擺放在桌上,劉光秀對著劉秉中說:「這些銀子是賞你的,你能來都護府跑一趟,也算是有心了。」

對於劉秉中來說,比百兩銀子重要的,是自己與漠北都護拉上了關係。只要靠在這棵大樹上,還怕以後不能飛黃騰達嗎?

欣喜之下,劉秉中連忙磕頭謝過了劉都護,然後伸手就要去接那百兩銀子。

只是劉秉中忘記了一件事情,劉都護的飯可以吃,話可以聽,好處可以得,但他的錢卻絕對不能拿!

想要錢可以!他劉光秀絕對不吝奢扶持另一個青州會。剛剛給錢也就是客氣一下,沒想到劉秉中還真敢要!

於是這錢也就成了買命錢!

劉秉中的手,還沒碰到銀子。劉光秀已經開口了,他對身旁的甲士吩咐道:「拉下去埋了吧。」

旁人也不意外,似乎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劉秉中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都護府甲士拉了出去。過了片刻,屋外才傳來了後知後覺的求饒聲。

劉都護繼續玩弄著手裡的印章,自言自語的說道:「我這一輩子,就洗好這點黃白之物。奪人喜好如同搶人妻兒,真是不要臉!」

「最討厭的,也是這樣好吃懶做的。想要錢,不會自己去斂嗎?」

一旁甲士連忙出聲道:「大人這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就你會說話!」

劉光秀被逗樂了,笑了笑后吩咐道:「得了,凰林祥是條大魚。不管贏氏餘孽在不在那裡,林婉兒的人和她的錢我都要了。去集結人手吧,明天一早就動手!」

身旁就參將應了一聲,便領命離開。他又朝四周揮了揮手,其他人也都退了下去。等正廳只剩劉光秀一人後,他看著手中印章愣愣出神。

這印章的確不是凡品,上面的字他也認識,「既壽永昌」是大朔開國之時所刻之印。既然那小女娃子能拿出這方印章,那麼她的話必定所說不假。

而如果他們真在林婉兒那裡,那麼明早必定不會容易。

容易不容易,事情都得辦。別人覺得在漠北,他劉光秀就是土皇帝,但只有他才知道,他也只是一條狗。比其他人都要尊貴的狗!

於此同時的林婉兒也睡不著,或者說不能睡。

她正在與韓方商議明早離開的事情,雖然那日與蘇寧做交易之後,她就開始著手準備。可牽一髮動全身,她想走沒那麼容易,總要有些割捨。

「福伯好歹是林家旁支,或許該知會他一聲。」韓方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林婉兒卻嗤之以鼻,她對韓方說道:「殺了!」

「這.......」

「總歸是一棵樹上的枝丫,會不會太過無情?!」

韓方還想勸說一二,但林婉兒不容反駁的再次說道:「殺了!」

她看向韓方,眼中滿是殺意的繼續道:「別忘了你為什麼只能姓韓,不管是漠北林家,還是錦州林家,我都不會讓他們好過!」

「我會告訴他們一個道理,我林婉兒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他們也沒那個資格控制我!」

韓方嘆了口氣,眼中滿是關心與愛憐。他清楚林婉兒心中有道傷痕,這傷痕是她至親之人刻下的,那麼也只能用至親之人的血來療傷。他也深知林婉兒的脾氣,只能無奈的應了下來,轉身而去。

今夜註定有人無眠,但也註定有的人再也不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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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解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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