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以命還債
「今天的課就到這裡。謝謝大家,周五下午兩點見。」
講台上的黑衣女孩闔上課本,扶了扶黑框眼鏡,朝台下一鞠躬。接著就自顧自的收拾起講桌上的畫紙鉛筆,一邊順手關掉連接著寬大顯示屏的電腦主機。
「許老師,聽說這周五會有人體模特來給我們臨摹,是不是真的啊?」
「是男的還是女的?男的的話……帥不帥啊?」
兩三個女生興奮的圍住講台,臉上難掩雀躍,唧唧喳喳的問東問西。
許寂瀾手上動作沒停,垂著眼露出一抹淺笑,簡略答道:「模特都是系裡統一安排的,具體什麼樣我這邊也不清楚。」
將東西收拾好,一手拿起講課時專用的保溫水杯,許寂瀾將畫板背在肩后,另一側肩膀挎著一隻大到有些誇張的包包,朝幾名學生點了點頭,快步出了教室。
「哎!這個許老師來了也沒多久的樣子,而且只是本科畢業,系裡就把這麼重要的課分配給她教哦!」
「沒準跟上邊有什麼特殊關係唄!」其中一個衣著鮮麗的女生朝另兩個人眨了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老道樣子。
另一個女生「嗤」了一聲,撇著嘴道:「就她那個樣子?除了皮膚白一點,還有什麼看頭?整天穿的黑不溜秋,拜託!說是我們美院出去的都沒人信好不好!」
另外兩名女生因為女孩誇張的面部表情輕笑出聲,三個人又擠在一塊說了些什麼,再次你推我打的笑成一團。
……
許寂瀾走的很快,步子邁的卻不大。仔細看的話,甚至會覺得她每一步都是循著什麼規律在邁步。170的身高讓她走在這所以美女聞名的大學里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只是已經五月中旬的天氣,依舊一身黑襯衫黑褲子的粗糙裝扮,再加上她走路時幾乎是縮著頸項埋頭走路,走在路上委實沒什麼回頭率可言。
偶爾碰上幾個熱情打招呼的,都是本專業的老師,而且是三四十歲往上的中年婦女。
許寂瀾一路姿勢怪異好似埋進沙堆鴕鳥一樣的疾步行走,早被一些認識她的人見怪不怪了。畢竟,以特立獨行聞名的美院,什麼人都不缺,尤其是怪人。
五月中旬的天氣,在這所北方城市,早可以算得上進入夏季。一路上打扮清涼的美女比比皆是。個個筆桿條直步履亭亭的步出校園,不是姿態優雅的邁入一早在門口等候的高級轎車,也會招手叫一輛出租。
畢竟剛四點來鍾,頂著大太陽無論是擠公交車還是步行,都太失美女風範了。
可在某些人,好像完全沒有夏日需要遮陽或者身為年輕女性行為優雅的自覺。
許寂瀾保持著和在校園裡幾乎不差分毫的走路姿勢和速度,一路快走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在四點四十五分準點到達位於市區中心偏西側的第二人民醫院305室。
剛給病人擦洗過身體的年輕護工剛倒了杯水轉身,一見許寂瀾氣息微喘站在門口,忙笑著出聲打招呼:「許小姐來啦!」
許寂瀾抿了抿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因為燥熱而有些沙啞:「辛苦你了,小劉。」
劉宛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在這所醫院乃至B市市區內所有大型醫院裡,要找一個男性護工幫忙看護照顧病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只要有錢,有需求,有些事也不是想象中那麼難辦到。
劉宛有個身體不太好卻還在準備高考的弟弟,本人因為家境高中畢業之後就沒再繼續讀書。在此之前酒餐館一類的雜貨也沒少干,不過到最後還是從事了這項在外人看來多少有些匪夷所思的工作。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每個人都有最適合乾的某件事。不費什麼力就可以很輕鬆駕馭的好。
因此許寂瀾每個月支付給他的工資也是其他女性護工的一倍還要多。
劉宛平常做的就是伺候人的活兒,因此特別有眼力見兒。眼看許寂瀾背著挎著一大堆東西進來,一邊趕緊給倒了杯涼白開,又快步走到門口幫忙拎過大包和畫板。
許寂瀾沒有拒絕,只是輕聲道了聲謝。
許寂瀾在病床邊的白色木椅上坐了下來。
病床上的男人輕輕閉闔著雙眼,神態寧靜而安詳,好像只是短暫的睡著了。只是屋子裡的兩個人都知道,他這樣已經睡了足足十個月有餘。
許寂瀾靜靜注視著男人的五官。
清俊的眉眼,淡色的嘴唇,是非常會令女人心動的一張臉。不是會令人初見時就尖叫出聲的那種長相,但非常耐看,氣質儒雅溫和,說起話來不緊不慢,過去只要往他自己那個小酒一坐,一群下至十八上追四十八的女人就跟見了蜜糖一樣蜂擁而至。
三十來歲的年紀,眼角卻不見一絲皺紋,不過大概跟他很少大笑也有關係。外表俊秀身材挺拔,事業有成潔身自好,這樣一個男人,每天都有大把女人爭著搶著邀請喝酒吃飯甚至明說暗示的去酒店開房,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那間裝潢調酒都一般的小酒一度運作的風生水起。
抬起手撐著額角,許寂瀾輕輕閉上眼。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因為自己,一夕之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劉宛在兩人身後靜靜站了一小會兒,突然察覺病房裡的氣氛並不適合有第三個人旁觀。回過神的瞬間,他甚至因為自己之前的出神凝視有了一絲尷尬,忙轉身隨手帶上門,沿著走廊往層盡頭的盥洗室走去。
許寂瀾聽到身後那聲有意放輕的關門聲,睜開眼睛,輕輕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捏著眼鏡腿的手猶豫片刻,還是將遮住小半張臉的黑框眼睛摘了下來。
劉宛沒有拉窗帘。
三朝陽的病房,夏日午後五點來鐘的陽光,很溫暖,也很乾凈。
這大概是一般人會有的觀感。在許寂瀾看來,除卻溫暖和乾淨,還有一點,讓她總能感到一抹心安,那種雖不刺眼,卻強大到驅逐所有污穢的明亮和澄澈。
許寂瀾摘下眼鏡,只眯眼看著窗外一小會兒,很快就垂下眼,盯著白色床單,小聲卻快速的交待道:「今天上午有人打電話給我,那幾幅畫都賣出去了。買家很大方,給的錢應該夠將最後那兩樣東西買下來。」
「明天我一整天都有時間,我會依照你說的,將那幾樣東西拿到你那間別墅,按照筆記上的儀式召喚。」
「你沒有說這些儀式能不能讓你醒來,我也不知道我買的那些東西是不是每件都是真品,還有那些召喚儀式,簡單的我差不多能看明白,也試驗過兩回。有關這次的那個儀式,裡面一些字意我基本靠猜的,能不能管用,」許寂瀾翹了翹嘴角,眼中閃過一抹諷刺,「或者會不會召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也不知道。」
一口氣說了這些,許寂瀾又靜靜坐了好一會兒。最後將眼鏡重新架在鼻樑,拿過桌上的大包和畫板,垂著眼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蔣致臨,你信上寫的所有條款,我每一條都按要求做到了。無論這次結果怎麼樣,我都不再欠你任何東西了。」
許寂瀾抬起眼,透過舊損的鏡片,一雙略顯狹長的眼睛清澈晶亮,定定看著病床上安然仰卧的俊秀男子,一字一句的道:
「我要是死了,正好一命還一命,存摺里的存款夠你再過三年。三年後你是死是活,我管不了,也不歸我管。無論這次成功與否,無論我這次能不能活著出得了你那間別墅。」
「我跟你的債,一筆勾銷。」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