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殿下

章十三 殿下

就在他要去聯繫那些人的時候,府衙的門子跑進來稟報:「稟別駕,外面來了一隊趙氏的人,氣勢洶洶的要見別駕!」

范鐘鳴一愣,旋即面色就恢復了正常,心頭也是大鬆了口氣。

趙氏來人就好,就怕他們不派人來,先跟他們見見,弄清楚眼下的情況,看看范青林有沒有守住秘密,才好決定後面的事。

趙氏修行者進了門,領頭的是身著男裝的夏荷,她指著范鐘鳴的就開始叫囂:「你們范家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街行刺我趙氏公子,難道範家要跟趙氏開戰不成?!」

聽到這裡,范鐘鳴心頭一塊大石落地。

他皺著眉頭道:「此話從何說起?趙公子當街遇刺,本官派了三波人過去詢問事態,卻連大門都沒進去,現在你們為何說是我范家所為?你們有何證據?」

「范青林就在我們手上!」夏荷抬起下顎,一副我看你怎麼狡辯的模樣。

范鐘鳴一副吃驚的樣子:「青林?」

「現在你沒話可說了吧?我們公子說了,等到刺史歸來,一定要他主持公道!到時候,你就等著被鎖拿吧!」

夏荷囂張的哼哼兩聲,說完就坐在了公堂上,抱著雙臂抬頭看房梁,一副我不跟你多言,就在這裡等刺史回來的樣子。

「此事本官完全不知,肯定是誤會,頂多是青林個人的主意,跟范家絕對沒有關係!」范鐘鳴裝出很著急的樣子,「你們把青林怎麼樣了?本官能不能見他?」

「相見他?門兒都沒有!」

夏荷完全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公子說了,昨日他被趙玉潔安排人截殺,今日范青林又當街行刺他,肯定是同夥!刺史不回來,你們別想進趙家大宅的門!」

范鐘鳴完全放下了心。

不出所料,范青林口風很緊。

他又跟夏荷爭辯了幾句,然而便裝作懊惱的樣子,離開了公堂,回去了自己的公房。

「明公,現在我們怎麼辦?等刺史大人回來,一切都晚了!」跟在一旁的範式修行者急切道。

范鐘鳴輕笑一聲,「刺史大人沒那麼快回來的,抓不到趙玉潔,他回來了如何交差?」

「話雖如此,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嗎?」

「當然要做。本官這就去趙家大宅。」范鐘鳴恢復了古波不驚的神態,「無論如何,我都要去見青林一面,確認他沒說要緊事。如果他沒說,我也要找個借口,大鬧一番趙家大宅,好把趙寧與趙七月打傷。」

「明公用什麼借口?」

「借口是現成的。青林被趙寧他們抓去,肯定受了折磨。我見了他的慘狀,痛心之下盛怒出手,正合人父之情。」

「若是,他們不讓明公進門?」

「我擔心我兒的安危,強闖又如何?」

看了一眼天色,已過正午,趙氏的修行者此時才來官衙,必然是先前在百般刑訊范青林。可想而知,眼下范青林該是如何凄慘。想到這裡,范鐘鳴面色低沉,為子報仇之心已然很是迫切。

他離開府衙之後,卻沒有第一時間去趙家大宅。

半路上,有人從他面前走過,跟了說了一句話。

范鐘鳴便跟著那人,進了一座酒肆,直接進了後院。

酒肆的後院,只有夥計、廚子、掌柜這類人才會踏足,除了廚房柴房等,倒也有幾間供人起居的廂房。

范鐘鳴在一間打掃得很乾凈的廂房裡,見到了他預料中的人。

那是一個弱冠之齡的年輕人,膚色略黑,五官卻很清秀,頭戴藍色尖頂棲鷹冠,交領右衽的長袍上以苧絲金線紋了日月圖飾,整個人顯得華貴氣派,又英氣勃勃。

而她那雙銳利似隼的眸子,則給人不小的壓迫感,彷彿能一眼看透人心。

因為知道面前這個人的非凡身份,范鐘鳴執禮甚恭。

但他的腰並沒有彎得太狠,見禮之後,也立即恢復了一慣的莊嚴氣度,平視對方,不卑不亢。

率先開口的是棲鷹冠年輕人,她的口吻很生硬,不滿之情毫不掩飾:「對付一個鍛體境的少年公子,讓你們損兵折將不說,竟然到現在還沒辦成。范大人,我現在不得不開始懷疑你的能力。」

趙寧現在已經是御氣境......范鐘鳴沒有強調這一點,因為對整件事來說這並非很緊要。

他不想在這個作男兒裝扮的女子面前輸了氣勢,遂淡淡道:「我們做的是大事,出現些許波折在所難免。殿下......若是這般沉不住氣,倒叫范某小覷了。」

「在代州城,范大人還是叫我蕭姑娘的好。」

棲鷹冠女子哂笑一聲,「你倒是會找理由。我不跟你贅言,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能拖延,遲則生變,你的問題你必須在今天解決它。如若不然,我會帶著我的人離開。」

范鐘鳴面色微變,如果對方離開,行動終止,他之前的努力與付出就白費了。

但他也知道,對方若是覺得危險性太大,的確有可能放棄這次行動。代州雖然是邊地,畢竟還是大齊國境,在這裡襲殺趙氏大修行者,對他們而言本身就有不小風險。

「我正要親自去趙家大宅,還請蕭姑娘......多些耐心。」范鐘鳴緩和了語氣。

他已經開罪了趙氏,事後必定會被趙氏詰難,若是行動沒能成功,趙氏沒有損失慘重,他就無法藉此事討好范家需要巴結的那個人,沒有對方在朝堂上援手,範式單獨應付不了趙氏的怒火。

「范大人親自出手?那當然是再好不過。」蕭姑娘對范鐘鳴的舉措很滿意,「既然如此,范大人且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范鐘鳴拱手告辭。

蕭姑娘身後站著兩名老者,一人白眉黑髮,一人黑眉白髮,模樣頗為怪異,范鐘鳴離開后,白眉老者俯下身說道:「殿下,范鐘鳴若是沒有得手,我們果真要取消行動,離開這裡北歸?」

蕭姑娘只是微微一笑,並未作答。

午後的陽光依然灼人,趙寧卻似還嫌不夠熱一般,在院子里架起了火堆,只穿了一件短褂,大汗淋漓的燒烤一隻羊羔。

除了他,院子里別無旁人,丫鬟們都離得遠遠的,不想跟羊羔一樣被烤熟。

在烤羊快熟的時候,輕衫羅裙的趙七月走進了月門。

她已經修鍊完。

這裡如火如荼的場景讓她有些錯愕,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向渾身濕透的趙寧:「就算你想吃烤羊肉,也不必自己動手吧?如果你是想洗澡,跳進魚塘里比較直接。」

趙寧用小刀切了焦黃鮮嫩的羊肉,盛進手旁的盤子里,呵呵笑道:「吃烤羊的精髓就在於自己動手,大熱天的日頭底下烤羊,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快來嘗嘗我的手藝。」

趙七月本來嫌棄的不願靠近,忽然想到什麼,神色變得憐憫:「看來趙玉潔把你的心傷得很厲害,要不然你這個向來信奉『君子遠庖廚』的傢伙,也不會發這種瘋,用折磨自己肉體的法子,消減心中的悲痛。唉,可憐的孩子。」

雖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趙七月卻沒有去動盤子里羊肉的意思。

肉片瞧上去色澤不錯,嗅著也挺香,但第一次下廚的人能做出什麼好東西來?她可不想壞了,烤羊肉在自己美食譜上的位置。

趙寧會在這烤羊,是因為知道這是趙七月的最愛,前世他虧欠對方和家人良多,現在有機會,便想多多補償,卻沒想到被趙七月誤會了意思。

前世,自從趙家在雁門關被破后傷亡慘重,折了大半修行者,趙七月就沒再輕鬆過。北胡攻勢兇猛,那時她作為趙家高手之一,經年累月在外拼殺,常常是遍體鱗傷的回來。

彼時趙氏已經徹底沒落,趙寧見得最多的,是她因為要多省一些銀錢,給族人多買一些修鍊資源、符兵丹藥,而躲在角落陰影里獨自忍受傷痛時,緊緊皺起的眉頭。

而每當趙寧為此忍不住自責時,身軀嬌小蜷縮如貓兒的趙七月,都會勉力舒展長眉,在小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對他說,一點皮外傷,不痛。

趙氏的痛苦遭遇和沒落,跟趙玉潔關係重大,趙玉潔能在趙氏有那麼多權力,又都是因為自己,前世趙寧每回見到趙七月的凄慘模樣、看到家族的慘淡光景,都會心痛如絞。

正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想要贖罪的趙寧知恥而後勇,這才改良了《青雲決》。

只可惜,在當時的戰爭形勢面前,那已經太晚。

借著擦手的動作,趙寧按下心頭洶湧的潮水,在小案前的坐墊上坐下,倒了兩杯來自西域的葡萄釀,遞了一杯給趙七月。

他認真道:「你從京城快馬加鞭趕來,路上肯定不曾好生吃飯,到了代州城也沒能消停,這會兒肯定很餓。稍後范鐘鳴來了,直到今夜過去,估計我們都不會再有吃飯的時間,趁現在還有空,趕緊吃兩口墊墊。」

這番體貼的話,讓趙七月怔了怔。

趙寧雖未明言,但他在七月天大太陽下燒烤羊肉,就是因為她最愛這道美食,體諒她奔波奮戰的辛勞,想親自做給她,表達心意。

來自趙寧的關心,是趙七月已經快要忘記的體驗。以往趙寧不惹她惱火、傷心,就已經是謝天謝地。雖說對方小時候很可愛也懂事,常常關心她,但自從十二歲之後,可就沒這回事了。

「這傢伙明明是給我獻殷勤,就是不肯明說關心我,哼......」

趙七月知道趙寧不是矯情的性子,男兒處事的風格決定了他會做事,但不會在嘴上說明來表功。

她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夾了羊肉片就往嘴裡送,哪裡還管它好不好吃,就算是樹皮此刻必然味道也不差。

但經年累月管教弟弟妹妹們形成的習慣,還是讓她面色如常,繼續維持著大姐頭的威嚴派頭,吃得目不斜視。

直到羊肉入口,她這才驚訝的睜大了眼。

「手藝不錯。」趙七月端起酒杯啜了一口,藉此掩蓋自己的驚異,誇獎之詞說得嚴肅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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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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