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碧波城(二)
勒長風剝好橘子遞給我,我搖搖頭,目光看向人來人往的街道。我以前總嚮往水煙如畫的江南風景,覺得那淡淡的繚繞煙氣,橋邊垂手而立的姑娘翹首盼望遠處走來的情郎,來往匆匆而過的行人,都很讓我沉醉。江南多雨,多半都是煙雨朦朧的天,我想著在這樣天里撐著畫著海棠畫的紙傘,走在泥牆瓦下想著我心裡愛著的男人。那樣多好啊!
我想的有些長遠了,勒長風扶著我進了客棧時,我都未曾回過神。
「在想什麼?」勒長風問我。
我想的可多了,兒時的槊城,有顧修的京城,定下婚約的槊城,也念想著我娘命人縫製的嫁衣。還有很多很多,甚至奢望著這一切都沒發生的話,我大約已經和蕭長風成婚了,可能還會有了身孕也說不定。畢竟我那麼喜歡小孩子,屬於我和蕭長風的孩子。蕭長風長的這麼好看,把我迷的神魂顛倒的,我和他的孩子也一定會生的十分漂亮。我會和蕭長風承歡膝下,陪著他一起長大,共享天倫之樂。
「長風,若是什麼都沒發生,我倆是不是已經成婚了。」
勒長風讓溫執和知珂下去,抱著我說:「我是蕭長風,亦是勒長風。無論是哪一個,我都愛你。我們今後會成婚生子,幸福的過一輩子。」
真是這樣該多好。可惜,我和他早已不可能了。
「勒長風,我累了,想睡了。」
勒長風沒有說話,只將我抱上床上,脫去我的鞋襪。他自己也脫了衣服,同我合衣躺在一起。
這一覺睡得可真沉啊,勒長風端著飯進我屋裡時我才洗漱好。
「洗漱好了,過來用飯。」勒長風穿著一身郅國普通人的衣裳,滿面春風的與我說話,為我綰髮,精心的為我挑選適合我的發簪:「以前你鮮少塗抹胭脂水粉,總說聞不慣味道。這些膏品都是我特意命苗疆巫師所制,沒有一點味道,有的也是淡淡的清香,保證你不會討厭。」
他說著在我臉上塗抹白到透明的粉,又在我的嘴上沾上唇脂。他的眼裡言笑晏晏,像是真的在為自己所愛之人裝扮一樣,讓我不禁想起了我爹為我娘描眉時的場景。
「如月,你可真美。」勒長風面色痴迷:「要是你能一直陪著我,該有多好。」
我淡淡的看他,沒有絲毫波動。他現在於我而言,不過是我不得不依賴活著的石山而已,畢竟石頭是沒有心的,和勒長風一樣。
碧波城的白天多的是賣石頭的,我和知珂走了一路見了太多,而且每個攤位前都有不少人買。我覺得好奇,也湊過去看。
小販正拿著一位客人挑選的小石頭,笑眯眯的對客人講解:「這是上好的毛石,看著體積很小,裡面可都是真東西。這位客人眼光不錯,這石頭外表綠毛不少,而綠毛裡面實則光滑。依我多年販賣毛髮的經驗來看,這塊石頭切開絕對值錢。」
客人樂呵呵的接過石頭:「要是真切開是一塊兒美玉,換了錢絕對少不了你的。」
「好嘞客人,一路好走。」小販送走一個,又看我:「客人,要哪個石塊?」
我看他攤子上擺放了外表光滑只有我拳頭髮的石頭,還有方才那位客人買的毛石,形狀不一的石頭,連著人頭這麼大的都有。整整一攤子石頭,看的我是目瞪口呆。
「老闆,你這石頭是做什麼用的?」我方才看那位客人買的一塊兒毛石給了小販不少錢,難道現在年頭石頭也這麼值錢了?
小販看我:「客人不是碧波城人吧?」
我點點頭:「來遊玩,路過此地。見老闆您攤子上擺放的石頭甚是好看,特來一問。」
「聽著姑娘語氣像是郅國京城那邊的,我媳婦老家也是郅國人,她很長時間都沒見到郅國人了,這次若是知道碧波城來了個郅國人,一定很高興。」小販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
我聽得一頭霧水:「郅國人怎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兩年前……」他說到一半嘆口氣:「算了,過去了,不說了。」
「碧波城后靠深山,深山裡藏滿了像我擺放的這種石塊兒,而有的石頭看似普普通通,實則裡面是價值連城的寶玉。長而久之,碧波城便有一個習俗,賭石。」小販說:「就像方才那樣買石頭,依憑自己的見識和運氣,來看挑選的石頭是否價值連城。」
槊城有賭馬,京城有賭場,這個碧波城賭石我還是頭一次聽見。
「拿買來的石頭自己切開還是去哪裡才知道它是否值錢呢?」
「石頭哪兒是這麼容易切開的,當然是去聚蓬閣辨真假。」
「聚朋閣,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我笑了笑:「那跟我也來兩個,碰碰運氣。」
「好嘞客人,石塊兒應有具有,盡情挑選。」
我買了一塊兒毛石和另一塊兒看起來十分光滑的石頭,一共二十兩銀子,當真是不便宜。我也不懂這些東西,揣在懷裡買了實屬看著這兩塊兒石頭順眼。
「小姐懂賭石?」知珂問我。
我瞭然道:「在我到達碧波城之前,我連賭石是什麼都不知道。」
「那小姐買這些石頭是?」
「玩啊。」我抬著腳尖看著前面:「我記得在我們買石前面那個人去的就是前面這條路,聚蓬閣想來就在這處。」
穿過簇擁的人群,便有一間門前豎著兩座石獅子的兩層閣樓,我抬頭看去,便寫著聚蓬閣三字。
進去的人很多,手裡個個拿著或大或小的石頭。同我一樣毛茸茸的可不少,還有沙包一樣大的石塊礁石,被人抱著或者更大的兩個人抬著進去。
我看的是目瞪口呆。
「切,我賭一定是和田玉。」
「嘖嘖嘖,這可是我花大價錢買來的,肯定比和田玉值錢。」
「切開了,切開了。我的天吶,這麼大一塊兒可都是上好的翡翠。」一人驚嘆不已。
圍滿了人的桌子中間亮著入人眼的綠色,我湊過去一看,便見到被切開的毛石中間亮出一塊整整有碗這麼大的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