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抉擇(一)
「勒長風,你趕緊走吧,我不想看見你。」我只覺累極了,手指頭動下都是倦的。
「我走也行,只要你答應同我回苗疆,我便走。」
「我不會隨你回苗疆的,哪怕我死了都不回去。」
苗疆對我來說就是地獄,那裡有我最不願回憶的過往和痛苦,我就算現在死在勒長風面前,我都不會再靠近那裡半點。
許久,勒長風都沒說話。他盯著我,像是要從我的臉上盯出一個洞來。
「好好好,好一個寧願死了都不想跟我回去。如月,你還是一如既往倔。」勒長風笑的輕鬆:「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應該為顧修想想吧。」
「你什麼意思?」
「他可是當朝太子,身份尊貴郅國皇帝最看重的兒子。若是我告訴郅國皇帝你是我的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顧修偷渡到苗疆強走了你。你說,郅國皇帝會如何看待你,看待顧修?」勒長風說的不緊不慢。
我原以為只要我以死相逼,勒長風也許會有兩分對我的憐憫之心,放過我。可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他遠要比我懂得控制人心。
外頭的夕陽漸落,透過紙窗灑進來,留了一地的餘暉。照在我的臉上感到暖洋洋的,好似我娘撫摸我的臉龐一般。
我沖他笑了笑:「你是連一條路都不願給我。」
他亦沖我笑:「我留了一條路給你,是你不願選。」
是了。留了一條路。是我自己不願選。
這人說話真好無情。
「我知道了,我會離開顧修。」我擦乾眼淚,扭頭不願再看他:「你走吧,我已經給了你想要的答覆。」
勒長風腳步動了動,向我走來,他想說什麼,我卻將頭扭的更很。他笑了聲,衣袖一甩,涼風襲過我的臉頰,人便隨風離開了。
燈會的夜幕隨著漫天煙火展開帷幕。顧修與我同行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總有那麼些和我們一樣貌合神離的夫妻。我看著璀璨的煙火將顧修的眼睛映的發亮,他亦看我,嘴角笑意輕輕,眼神柔柔。
「如月,我昨天喝醉了,沒說什麼胡話把?」走到一處涼亭,顧修問。
「沒有,你睡著了。」我回他。目光落在池塘裡面瀲灧的河水波動,那些矗立在上面的荷葉荷花也隨之擺動。不少人將蓮花燈放入池塘里,緩緩向我這裡飄來。又一陣煙花響起,好看的煙火映著池塘,貌似是倒立著了,波動的水光顯得煙火更加好看。
「你身為太子,宮裡燈會開始,不去,可以嗎?」
我胳膊肘依在池塘柵欄,顧修從後面環住我的肩膀,將下巴擱在上面:「沒事,我已經向父皇陳明今日要陪你,他不會阻攔我的。宮裡多的是人陪他,不在乎我一個。」
這話說的很涼薄了。他以為我不曉得勒長風來了京城的事,勒長風肯定向他說了很難聽的話,即便左右為難,也不願告訴我,怕我傷心害怕。
「顧修,我想放蓮花燈,你幫我去買一個吧。」我說完,又指著來時的路:「我記得來時路上有的,你回頭笑笑。」
顧修不放心:「你一個人大著肚子,我不放心。」
「王爺放心去好了,有我呢。」弄歌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荷塘另一頭。
顧修也沒想到弄歌會來:「你不是在府里待著嗎?」
「睡不著,隨便逛逛,正巧碰到了。」弄歌催他:「王爺你快去吧,我會看護小姐,不顧讓她有事的。」
顧修對弄歌還是十分放心的,當下便走了。
我望著底下波瀾的河水,真想下去撥弄幾下。
「你要離開王爺身邊了,對嗎?」弄歌輕聲說。
我錯愕,弄歌怎麼會這樣問我。
「昨天勒長風來找你了。」弄歌看著我:「我正巧想給你送些東西,不巧聽到了。」
我忽然便笑了,這世上真是有太多不巧了。
「我沒辦法。」
弄歌同我凝著平靜的湖面:「我知道。所以我來幫你。」
「幫我?」
「對啊,幫你。」弄歌笑道:「我知道你對王爺不如王爺對你那樣鍾愛,你肯留在王爺身邊,單純的只是因為我的請求和你對王爺的感激。這次勒長風來,勢必是為了讓你回苗疆,用王爺威脅你,而你會為了王爺不受威脅,離開京城。」
荷葉收到水波來回動蕩,好似有人在下面推動一樣。
「嗯。」她都猜對了。
「你覺得我能想到你會怎樣做,勒長風會想不到嗎。」弄歌的聲音聽起來輕輕巧巧的。
我默然了許久,弄歌想的我也曾想過,只是現在除了這些,我還能做什麼。我懷著身孕,行動不便,又能做什麼。
「我來幫你,你得聽我的。」弄歌拍拍我的肩膀,她的眸子倒映著滿天煙火,尤為明亮。
我幾乎要溺在了這雙眼睛里:「你怎麼幫我?」
「幫你離開京城,不被任何人打擾。」
「怎麼做?」
顧修買來蓮花燈時,弄歌已經走了。
「來,買來了,你最愛的藍色。」
我低著頭望著池塘里的水,沒有抬頭去看:「顧修,你真的愛我嗎?」
這條拱橋拉的極高,距離池塘好遠好遠,沒了煙火陪襯,我已看不清池塘低的風光。
「當然真的愛你。」顧修撓撓頭:「如月,你怎麼好端端問起這來了?」
我扭頭看他,嫣然一笑:「可我覺得你不愛我,你也不會接受我和勒長風的孩子。」
顧修皺了眉頭:「如月,好端端你提勒長風做什麼?」
他伸手似是想抱我,我卻將身子往後一仰,半個身體都傾斜在了池塘面上。
「如月,你做什麼!」顧修被嚇了一跳。
「可我覺得你不會接受我和勒長風的孩子,方才你左顧右而言他,我便確定了。」我沖他吼:「你根本不愛這個孩子,不會因為我而把他當做親生孩子一樣對待。對不對,顧修?」
顧修急忙了頭,抓耳撓腮的想將我抱下來,我將身子靠池塘便更近,只差一隻腳我就可以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