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老幸福，李文痛苦

轉眼間，高美回美國三個多月了，她每周都跟媽媽視頻一次，媽媽精神狀態越來越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也比以前胖了一些。每次她和媽媽視頻的時候，李長河就坐在媽媽旁邊，滿足地微笑著，不時給媽媽倒水或者削果皮。

李長河夫婦這一對老戀人彷彿返老還童，對生活充滿情趣，身體日趨健康，精神越發愉快。她和媽媽一聊就是一兩個小時，媽媽愛和她談論美國和中國的物價。媽媽說:青島蘋果4元/斤。高美說:這裡蘋果大約摺合人民幣16元/斤，媽媽便說:「太貴了，太貴了。這裡的豬肉是12元/斤，牛肉30元/斤，你那裡一斤多少元?」

高美就說:「豬肉和牛肉價格都比青島低。」媽媽便不屑地說:「美國豬肉、牛肉里都有瘦肉精，中國的飼料里是禁止添加瘦肉精的，還是中國的肉好。」然後媽媽就又問到水果，蔬菜，比較完要做總結:美國的香蕉，牛油果和青島的價格差不多，別的水果都不比青島便宜。除了玉米和馬鈴薯，蔬菜都比青島的價格高。結束這一話題之前，她就下一個最終結論:中國就是比美國好，我愛我的祖國。」媽媽邊說邊做一個很誇張的表情並加上手勢。

看到她興緻高，狀態好，高美總是很開心。

一個周六晚上，高美和媽媽視頻時，她看見李文也在，幾個月不見，李文瘦了，但化了淡裝，人很精神。媽媽告訴高美，李文每周都來看望他們，還常給他們買營養品。她趁李文不在跟前時小聲告訴高美:「這孩子啥都好，就是不找男朋友，你劉阿姨幾天前給她介紹了一個，男方很中意她，可她不願意，說沒時間戀愛。」

「媽，這是個人私事，每個人都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對於婚戀觀和大眾觀點不一樣的人，不必大驚小怪。只要人家覺得好，也便是好了。」高美表示理解。

「媽，咱換個話題，你覺得長河叔叔好還是我爸好?」她想開個媽媽的玩笑，同時在心裡也真想知道這個答案。

「你這孩子，」媽媽瞪了她一眼，「想取笑我老太婆呀。你爸爸和你李叔都非常好，可你爸卻撇下我走了，所以從心裡我更感激你李叔，老年時的陪伴才是最重要，最可貴的。我以前看過一本書，叫《島上書店》，書里提到了另一本書，《遲暮花開》，內容是一位八十歲的老人所寫的回憶錄，他單身了大半輩子，七十八歲時結婚。婚後兩年，新娘因癌症去世，享年八十三歲。我覺得你李叔和我象書里的男女主人公，但我們要比他們年青幸運的多。說到這，她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無疑她是幸運的，能在不同階段得到兩個男人的真愛，這該是何等的幸福和造化呀！有愛的人生才堪稱完美。

又一次視頻聊天兒，那天，李李河沒有坐在她旁邊，而是在廚房裡做飯。媽媽向高美透露了李文的秘密，她學校的一個女老師，是個30多歲的美藉華人，已搬到李文家住，兩人整天出雙入對的。你李叔知道后很生氣，覺得有失體統，你有空也勸勸她吧。

「媽，這種事自有它的合理性，我們不好干涉。這畢竟沒有妨礙別人，只要她們是快樂的，這就足夠了。」

「不妨礙別人，難道這是該提倡好事兒嗎？你還是勸一勸吧，以後出了什麼事兒，別怪我們沒提醒她。」邵雲不滿地說。

高美嘴上答應下來，卻遲遲沒有行動，她實在不明白這種事兒怎麼去開口規勸別人。直到她又接到了李長河的電話，大意大意和媽媽的一致。讓她勸李文考慮找個男友，早點兒把婚姻大事解決了。很無奈，她只好硬著頭皮撥通了李文的電話，兩人寒暄幾句，高美進入主題，李文比她大一歲，為了拉近關係，高美第一次把李校長的稱呼改為姐，「姐，

問你個私人問題。」

李文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就是我為什麼不成家，對嗎?」

「是的，按照世俗的觀點，不管男人和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該組建家庭，生兒育女。」

「我已經努力過了，有些傳統不適合我，它就像繩索綁在身上，一刻不得舒展。從小父親對母親的冷漠，給我心裡留下了濃重的陰影，長大了我知道那只是個例外，也看到父親重又獲愛情。可我無法從對婚姻的失望中恢復，就像疾病一樣，有些是可以治癒的，有些是絕症，無葯可治，有些病即使不是絕症，也可以使人喪失愛的熱情，而我恰恰得了使人喪失熱情的絕症。也許我天生就是一塊冰，表裡如一的堅硬，想讓我的心融化，我就要以消失有形的身體做代價。」

長久的沉默，連空氣都變得厚重，透過手機屏幕，高美感覺到了李文的痛溢滿四周。她想起一首題目叫痛楚的詩:

我在痛的家族裡出生，

我姓著，

百家姓里沒有的姓氏

我枉有，

楚楚動人的名字。

我呼吸時，

吸入的不是空氣，

而是哀怨的悲涼。

我唱歌時，

呼出的不是音符

而是劇烈的痛楚。

掛掉電話，李文陷入回憶。

一年前，一個美藉華人，敲開了校長室的門，她就是按預約前來面試英文老師的琳達。李文還清楚地記著她來時的情景:她長發披肩，眼睛大而清澈，身材瘦削，但胸部豐滿。她身穿紫色風衣，裡面搭一低胸內衣，腳穿黑色高跟鞋。她款款地走來，優雅的身姿打動著李文的心，李文那天和琳達聊了很久，兩人都有一見如故的感覺。李文高薪把她聘為本校英語老師，琳達工作起來盡心盡職，很受學生歡迎。兩人經常下班后一起去吃飯，或者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