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美濃易主
「什麼?!」熱田失聲驚呼,手中拿著的金春長安從三河國寄回的,說已經在三河找到其父並暫時逗留的信件,也失手掉落在了起居室的榻榻米上。
時值永祿七年二月,在小牧山城舉辦的新年宴會剛剛結束。由於大雪封路的緣故,任誰都沒有辦法進行大規模的軍勢調動,所以幾乎所有大名都像是有了默契一般,都會在此時好好休整一番,以備來年的戰事。
「消息已經經過確認,在下敢以身家性命擔保!美濃國齋藤家居城,稻葉山城已經陷落,攻陷稻葉山城的是安藤守就的女婿,竹中半兵衛重治率領的十六人...」風間寒月依舊是穿著那件水藍色武士服,只是這一次武士服上有許多臟污和磨損,好像是從數十裡外日夜兼程趕路回來一般。「齋藤龍興已經經過鵜飼山城逃往佑向山城方向...」
「竹中重治?!十六人?!」熱田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身邊睡熟的福姬,起身披了件白色浴衣就走向了天守。
「說罷,這是怎麼回事。」熱田揮手斥退了守衛,坐在坐墊上看著風間寒月。
「據說是慢慢成年的齋藤龍興開始有了抗拒『美濃三重臣』執政的想法,並且開始顯露出了想要擺脫傀儡的身份,和自己走上前台的野心。自從去年開始,齋藤龍興便利用和寵信身邊的齋藤飛彈守作為向三重臣奪權的棋子,並最終在今年開始有了動作。」風間寒月將頭微低,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冷靜。「為了避免豪族派失勢,三重臣一方似乎是率先採取了行動。就在不久前,三重臣之一,安藤守就的女婿竹中半兵衛重治以當做人質住在稻葉山城的弟弟身體欠佳,贈送藥品的機會,打通了一些關節,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帶領十六人抄小路進入了稻葉山城,並立即佔領了城門,敲響了警鐘,佯作織田大殿的軍勢到達,引發城中守軍的混亂,隨即趁機慘殺了齋藤飛彈守,逼得慌亂之中的齋藤龍興棄城而逃。」
「慘殺?」熱田聽到齋藤飛彈守這個從未聽過的名字的時候,不由對他的死法產生了好奇。
「傳聞上是在某一次,齋藤飛彈守曾經站在物見櫓之上以尿液淋了竹中半兵衛重治的臉。」風間寒月好不摻雜任何感情分析的客觀陳述著所知的情報。
「看來重治也並非無欲無求的聖人」熱田眉毛一挑。「這個消息大殿知道嗎?」熱田開始大聲呼喝來人。
「似乎並不知道,這個消息被目前的稻葉山城城主竹中半兵衛重治嚴加封鎖,若不是動用了風間一門的力量,在下也無法得知。」風間寒月向熱田鞠禮,表示情報陳述完畢。
「那還等什麼!給我拿我的當世具足來!備馬!備馬!傳令讓尾藤知宣和神子田正治立即整備軍勢!我要立即去見大殿!」熱田一面大聲命令著守在天守門外的侍衛,一面大步向城下跑去。「齋藤龍興身為齋藤家家督居然被臣下趕出居城!這還有什麼威勢可以統御美濃!美濃之亂,今日正是起點!」
......
「什麼?!」織田信長身披白色浴衣,披散著頭髮站在小牧山本丸的部屋中,他剛才還在為被熱田吵醒而大發脾氣,但是聽聞熱田稟報的稻葉山城已經易主的消息后,也是張大了嘴瞪圓了眼睛。「你要是說謊我就砍你全家!」信長漲紅了臉。
「千真萬確!目前稻葉山城的城主已經是在安藤守就輔佐下的竹中半兵衛重治!在下敢以領地和所有家臣的性命擔保!」熱田身穿一身火紅色的當世具足正坐在一邊,用幾乎是喊的聲音答道。「此時正是出兵的絕佳時機!齋藤龍興被家臣趕出自己的居城,這要是讓美濃其他豪族和領主知道了,美濃就會產生極大的動亂,各領主或者豪族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站隊,並互相傾軋,這簡直就是給本家的巨大良機!我方大可以坐收漁利!」
「哈哈哈哈!」信長猶豫了一陣,隨即以其標榜性的高亢嗓音誇張的笑道。「天命在吾!天命在吾!」隨手抽出佩刀一刀斬開了部屋的門扉。雖然門外的東方已現魚肚白,但此時正是最為深沉的黑。「那還等什麼!權六!權六!來人!給我將本丸、二之丸的人全都給我叫來!現在!對了!再把瀧川一益給我叫來!立即!」信長走出部屋大聲呼喊道,隨即走了回了熱田的身邊。
「惡來!」由於時值嚴冬,室外已經積雪,信長的身上和頭頂的落了不少從屋頂落下的白雪,但他本人並未覺得寒冷,而且正相反,此時的信長更像是熱血沸騰。「此次你立了大功!你想要什麼!快說!」信長喚人來為他換衣服的功夫,問了熱田一句。
「在下想做美濃守護的家臣!今後想做天下人的家臣!」熱田的豪情持續爆發中,如果對方是信長,像這種長自己志氣,滅他人威風的狂妄之言,定能被理解。
「哈哈!說得好!為了讓你一直在我麾下,我信長也會努力的!哈哈!你真是不得了的人!」織田信長聽完熱田的話后立即明白了話里巧妙的恭維意思,朗聲大笑。「不過你也要努力!成為美濃國守護下最耀眼的家臣,當然,你也應當被授予適合你功勛的獎賞。」信長微微一想。「等到攻陷美濃國,將稻葉山城南部的迦納城附近三萬石領地交給你作為獎賞!」
「不勝感謝!在下恐悅至極!」熱田躬身感謝。迦納城乃是稻葉山城南部屏藩,地處中美濃平原之上,諸多由京往尾張方向的大路都從迦納城領內穿過,又與名山城隔著木曾川相望,簡直就是一塊聚寶盆。熱田彷彿已經聽見金塊掉入自己口袋中的脆響了。
很快,在深夜中被信長急令召集到信長部屋中的各位武士家臣漸次的出現在評議間之中,此時已經是卯時剛過,清晨的陽光已經將信長缺失了門扉的評議間照亮。
「不知主公如此急迫召我等前來,有何要事?」柴田勝家掃了一眼看家臣似乎到齊了,便出列問道。可能是事出比較突然,許多家臣的臉上仍是一臉的疲憊,並且呵欠連天。
「森可成,你在美濃的時候和安藤、竹中之間的關係如何?」信長沒有理會柴田勝家,而是轉頭問了因為長良川道三被義龍弒殺的事件而投靠織田的,原本是美濃豪族的森可成。這令柴田勝家臉色極為難看。
「回稟主公,並無冤讎,但是也並無恩情。雖然前幾輩似乎與安藤家有過姻親,但是那似乎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森可成額頭開始出現冷汗,令他不安的是信長此時不明的用意。信長在跟美濃齋藤家交戰的當口問起美濃出身的事情,森可成嚴重懷疑是信長在懷疑他是否通敵。他看了看主管本家情報的瀧川一益,瀧川搖搖頭表示他不知道。「主公明鑒,自從在下一族在長良川支持主公的義父道三公之後,就對齋藤義龍這個弒父者恩斷義絕,並且僥倖逃離了義龍的制裁,對於主公肯收留並重任的恩情莫敢忘懷,還請主公萬勿聽信小人...」
「你胡說什麼!」信長不耐煩的打斷了森可成的話。他皺著眉頭,一副凝思的模樣。「沒有交情啊...」
「如果主公不相信在下的忠貞!在下只能切腹明志!懇請主公於在下身後,照顧妻小!」森可成正值壯年,且他的脾氣跟前田利家相差無幾,都屬於剛猛無畏型。此時他已經確信自己受到誣告,為了保存顏面和家名,認為只有切腹明志一途。「拿筆來!我要寫辭世句!」森可成紅著雙眼大聲叫嚷。
此時周圍許多家臣也被森可成誤導,紛紛向森可成致以同情,平素與森可成較好的,同為美濃一系的諸子兵衛、齋藤利三等人也一同出列,並表示希望信長查證澄清此事,如果不能如此的話,他們也將因為同出美濃一系而自認無法脫去干係,願意一同追隨森可成大人切腹明志。
「這都什麼跟什麼!你們難道真的想造反嗎!!」信長看著家臣接二連三的跳出來,並且尾張武將派一系開始和美濃歸降派一系的家臣開始有互相誣陷的傾向,不禁大怒道。「這次的主題是稻葉山已經被竹中半兵衛重治以奇襲之計奪下,並令齋藤龍興逃亡鵜飼城方向,其他的事情統統留到會下!」
「森大人,你誤會主公了。」熱田低聲提醒道,因為熱田也是外來武士出身,所以在座次上挨近美濃歸降系武士的領軍人物森可成。
「這...」森可成老臉微紅,僵硬的向其他武士鞠了一躬表示失禮,然後又坐回了座位。眾人一見,也都紛紛回了座位,不過卻因為剛才的爭辯,而互相敵視。
「不論如何,我要你立即派人去稻葉山城一趟,告訴竹中半兵衛重治和他義父安藤守就,如果他肯獻出稻葉山城,我願意拿美濃國一半的領土來交換!」信長以手中摺扇一拍額頭,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