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03:黃粱夢

「這……」一聲驚呼，本是端坐在主位上的白髮老者，也就是一品仙宗的現任掌門莫問風，他忽的抬指指向了鏡中滿目驚色。

問心鏡，既曰問心便是直叩人心，以鏡為鑒而觀人心，人之初生便染六欲，修道者莫不是被心魔所擾，從無人能斬卻六欲留得一顆無垢心。

而魔族自古昌盛不衰，道魔又素有宿夙願堆積，見面從來都是你生我死的那種，故而一品仙宗的先賢便煉得了問心鏡一方，以在招收弟子考核時以鑒人心之用，免得後輩因一時疏忽錯收邪魔而玷污了宗門名譽。

要知這方問心鏡可是以仙器之尊位列天啟修仙界天地珍寶榜天榜前十之一，其威名不說遠揚四極海內外也當是鎮攝一境的至寶存在，其自飛升祖師手中傳承至今已逾萬年歷史，是斷然不會有錯的！而今鏡中卻顯現出了如此妖邪一幕，此女，留不得！

有此心思的不光是莫問風一人，同樣亦有一品仙宗的大長老，他本是起了愛才之心欲將其收入門下以傳承自己的陣道傳承的。

那想臨了最後竟在問心鏡中看到了這樣一幕，他雖是上了千年的老不死但還不是老糊塗，一顆還未長成的苗子和宗門相比，他還是曉得該舍了那一方的！此女妖邪，不可留！

不過人心之詭異便在於不可測，有人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有人卻只得了一塊榆木疙瘩，妄圖以人度己何不是在為難人。

此刻仙丹峰的掌教半月真人恰巧與大殿中其餘之人的心思是相反，他望著鏡中還未散去的一幕微眯了眯眼眸，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仿若一對柳葉橫卧在劍眉之下半垂著，微斂便藏住了所有情緒而不露絲毫，端看外表面依舊還是那朗若清風的玉樹公子。

如此也好，省得到時候他還得在找一番名目把這小姑娘掠走不僅費時還費力，現如今既然幾位長老都不欲留下，正好也省了他一番腦筋，黃泉路上無老少，待來世再去投個好胎吧！

迦樓羅一族的身影向來難尋，其族中的幼崽更是被那群老妖怪護地緊緊的，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未曾能踏入過那片禁地，如今倒不曾想會峰迴路轉，真當是賊老天厚待了自己一回，呵！

微勾了勾嘴角，一聲似有若無的淺笑聲輕響，在這本是幽寂的承天大殿中倒是驚起了一片側目，眾人啞然，無不是將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今日是起了什麼邪風？這一品仙宗近十萬餘人上自掌門下至外門弟子誰人不知冷麵真人的大名？

光不說這位那一手稱得上是鬼神莫測的煉丹之術外，就只提他那張長得雌雄莫辨可叫雲羞月掩的臉便讓人想忘都忘不了，所見之人莫不是要驚讚呼一句：此乃真絕色矣！

可世上向來無常，偏偏有些人就是天生能夠持美行兇而不自知，還非要靠才華吃飯的人，就如同他們眼前的這位同半月真人！

其如今也不過才三百之齡便已是入了斬神境，一手煉丹之術玩的更是出神入化，九品丹藥便如捏豆子般隨隨便便就能煉出一兩顆來。

依他們這等老傢伙所言，要說在這天啟大陸上若能是撿人問上一句：煉丹師中誰當得魁首？怕是除了這位沒人敢去應上一聲！

便是有如此才華在身，人半月真人也依舊能做到讓人一眼望去的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其才華，而是那張美到過分的臉，畢竟愛美之人人皆有之，誰讓長得好看的人誰都喜歡瞧上一眼！

不過任何事都無絕對也是有道理的，比如成也是它敗也是它！大概就是因為這種長了張異常美貌的臉，所以半月真人素來是以冷麵示人的。

凡是一品仙宗的人談起這位，腦海中的第一印象莫不是都是：那人淡漠的眉眼好像永遠都被一層看不見的寒冰籠罩，他所過之處皆是唏聲！

更有據說從未有人能見到過那位真人的笑容，不曾想他們幾個糟老頭子今日倒是破天荒的撞見了，這可當真比遇見鬼還驚悚！

要知道在這天啟大陸想見鬼不過只要是去那南荒境內轉一圈便可，保准那是一捉一大串跟糖串似得都不要錢！

修仙界以不周山為柱四周分四極划境而治，而整個南荒境便是那鬼族的天下，其地多陰寒少有其他種族能在那裡待的長久，故此想撞鬼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可是問題是鬼常有美人不常有啊！要不怎麼會有一笑傾城之說，更何況還是長成了冷麵真人那種天妒人怨程度的美，雖然他這個性別可能不太適合用美人這一詞，但是真正愛美之心又哪能分男女？

遠的就不說就只說百年前的那次，在一品仙宗的百年一次的招收大典中，恰巧就有一名男弟子在拜師大禮已行到一半時死活非要棄師轉投在這位半月真人門下，原因也無他，就是想天天看著美人而已……

最後那場拜師大典，便鬧成了一品仙宗歷來之最：最滑稽之拜師大典！且有此等前鑒，一品仙宗掌門與幾位長老從那時便又同時升起了一個念頭：這位以後還是別出現在拜師大典上比較好！不然他們一品仙宗真要淪為一品笑宗了……

在思及以上真真是一聲心累！本是端坐蒲團上的莫問風凝目望著鏡中已要關閉的登天梯飄然起身，他喚自家大弟子進來吩咐了幾句有關今年接引弟子一事後便要離去，不曾想卻被人叫住了腳步。

「掌門，我欲收那小姑娘為徒……」一聲驚雷，幽幽的清冷像是夏日的暴雨，來的快也去的快。

優雅的拂了拂衣袖，本就是玉樹臨風的男子一個端然起身朝著首位蓬萊掌門拱手稟告道，他的聲音很冷，冷的讓人直覺吞了一塊萬年玄冰般駭人。

「為何？」本已行至承天大殿門口的人影一頓，其沉默了片刻后問道。

莫問風凝目望著眼前這位年輕後輩，眼中是一片晦暗不明，他可不信這位天資聰穎的冷臉年輕人看不出自己與一眾長老方才的心思，所以這是意欲何為？

「吾前幾日剛從南荒遊歷而歸，手中恰巧得了一張丹方，這其中恰巧就缺了一味難尋的藥材……」

年輕真人的話只言了半截，然其剩下的話中意思卻是其心若昭，他漠著一張完美無瑕的臉，用平靜的聲音緩緩大殿中人陳述著自己的理由，清冷如高山流水般的語氣，像極了從地獄中走來的勾魂使者，美的讓人心驚膽戰。

以人煉丹……還真是！不謂是名譽大陸的九品煉大丹師，光是此等心性便不是常人可達之輩，以天地為熔爐，萬物皆可煉呵！

聽著年輕道人的話，莫問風只撫著長須搖了搖頭並未語，只在他踏出大殿時深深看了眼半月真人，那雙渾濁眼中沒有喜悲，只留下了一字悠長餘音在這空曠的承天大殿中盪起，幽幽而響的聲音像被敲動的暮鍾在為遠方人葬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