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雙喜臨門
夏州即失,党項基本上就等於無根之萍,雖說大秦兵鋒尚未推進到宥州和靜州,但這兩城兵微將寡,且因為銀、夏二州的失陷,實際已成十面包圍之勢,所以,投降只是形式與時間的問題。
秦軍入主夏州后,一沒有趁勝追擊,二沒兵發宥靜,而是安安靜靜的在城裡呆了二天,休養生息。
雖然,用安靜兩字有些不妥當,但是充耳不間便是安靜,主殺伐者,血獄煉池尚且熟視無睹,何況其它,所以,饒是甲寅的赤子之心尚未完全褪去,也不能阻止含辛茹苦整整大半年的將士們在大勝后的稍作放縱。
夏州城在痛苦與快樂的交替中,發生質的蛻變。
拓跋光睿再一次逃出了生天,但是,當他看到那張虯須如戟的臉龐時,他的血液終於冷了下去。
「野利八真,告訴我,為什麼背叛你的族人,背叛你的信仰,而去做那大秦的走狗,為什麼?」
野利八真微微探出手,示意請坐,自己也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坐下,裙甲嘩啦一聲散開,尤如佛座上的蓮花。
「首先,我要感謝大王子為我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
拓跋光睿強自刻制著情緒,但微顫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的內心,「那你……你為什麼要背叛?」
「不是背叛,而是新生。」
野利八真微笑著,腰板稍稍的再次挺直:「大王子,某很認真的向你請教一個問題,如果……某是說如果,如果你的孩子,認某為父,你意下如何?」
「休想!」拓跋光睿雙臂猛的一振,就想去撥刀,可惜腰間空空如也,兩名甲士更是早探出手來,狠狠的壓住他的雙肩。
「你看,你立馬就生氣了,可是,某在你與你父親的統治下,某那嫡親的兒子,卻只能喊他人為父親,而我這位當父親的,卑躬屈節也換不回一條賤命。這是某不會為你賣命的根本原因。
但是,談不上背叛,真的談不上,某野利八真,一直忠於我們的部落和族人,某家身後的五千勇士,都是某最親最真的兄弟。
不過,很感謝你,尊敬的大王子,自從你讓某參與了軍議后,某才發現,原來高高在上的統兵將不過如此,看問題還不如某這役夫透徹,哈,哈哈哈……是你,讓某這隻螻蟻看到了天空上的美景,是你讓某記熟了這一片土地的輿圖,方有某野利八真的今天。」
拓跋光睿痛苦的閉上了獨眼,全身顫粟,手背青筋直跳。
費聽蓋朱掙扎著膝行幾行,湊到拓跋光睿身邊,用肩膀的力量撞出了自己的安慰,然後怒懟野利八真:「你對著自己的族人舉起屠刀,這不是背叛是什麼?」
「成大事,總要有所犧牲的,為了回到我們的祖地大非川,所有的擋路石都只能灰飛煙滅。」
「大非川?你所做的一切竟然是回到那又苦又寒的大非川?」
「與其繼續做狗,某家寧可做曠野中的狼,結束了,你倆要做夫妻,就到九泉之下變身去吧。」
「不!」拓跋光睿怒吼一聲,臉龐漲紫,奮力掙扎著喊道:「饒我等性命,願為馬前卒……」
野利八真長呼一口濁氣,緩緩起身道:「沒有你倆的頭顱,我與兄弟們只能在大小松山棲身,那樣,遲早會被人吃的骨頭渣都不剩,安心上路吧,為族人貢獻最後的力量。殺……」
鋼刀閃起,血珠噴濺。
……
……
拓跋光睿必須死,拓跋家族必須亡,但死在誰手,結果卻大為不同。野利八真在進一步奠定自己的領導基礎時,也為大秦貢獻出了自己最真誠的「忠心」,當然,也換回了自己最需要的甲胄與槍矢,結果皆大歡喜。
「虎子,你看的夠遠吶。」
甲寅撓頭笑道:「向帥,我哪看的那麼遠,瞎撞也能撞出向訓的誇獎,我這運氣也太好了些。」
「滾,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別呀,我請假你還沒同意呢,向帥,我真的太想念女兒了,先放了我呵,我部大軍,曹國華自會接手,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況且這戰後靖綏之事,也不適合我這毛手毛腳的人干吶。」
向訓看著這位憊賴耍潑的樣子,良久無語。
「向帥……你不說話就當同意了哈。」
「滾……」
這一回,甲寅真滾了,一個后縱便竄出了大堂,嗚呼大叫道:「花槍,赤山,超子,走起……」
……
折御卿自從拉出一坨白花花昂首掙扎的蛔蟲后,看向司馬春茵的眼神就充滿了小星星,再見到長鼻子大耳朵的龐然大物以及比獅虎還凶神惡相的虎夔后,這位未來的名將,連路也不會走了。
「小春姐,你太厲害了」
「哈,那當然,走,姐帶你騎大象去。」
歐陽蕊兒見她開開心心的拉著折御卿的手,蹦蹦跳跳的向大象奔去后,忍不住輕嘆一聲道:「原來,她是大姐姐。」
秦越懶洋洋的躺在逍遙椅上,微閉雙眼,笑道:「你才知道吶,當年她才七八歲,便是四處逼人喊姐的小怪物,三胖、張通王山都沒少受她的折磨,啊……你喂我什麼,這麼酸。」
「酸么,我嘗過的呀,很甜的。」歐陽蕊兒疑惑的將半個杏肉塞進嘴裡,入口津甜。
秦越支著肘,見其吃的香,一顆心不爭氣的便跳了起來,「你再吃一個。」
歐陽蕊兒依言再咬了半個,還調皮的伸出了舌頭,一塊黃澄澄的果兒閃著迷人的誘惑。秦越不客氣的歪嘴一吸,將果肉吮了過來,一咬,酸澀味直衝鼻腔。
「春妞……春妞,你給我回來……」
司馬春茵扭頭一看,見秦越很沒形象的赤腳跳下地來,神情十二分的緊張,不由大驚,忙提著裙擺跑過來,「怎麼了?」
「給你嫂子號號脈。」
歐陽蕊兒這才明白過來,啊的一聲尖叫,手捂著胸口,一雙俏眼緊緊的盯住夫君,再也不敢眨一下。
秦越握住她的柔胰,笑著安慰:「小神醫在呢。」
可惜這位小神醫有些小神經,裝模作樣的閉著眼,號完左手再號右手,倏的起身道:「你們等著哈,我去翻翻醫書……」
秦越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窮凶極惡的吼道:「什麼意思?」
司馬春茵委屈的道:「醫術不過關啦,還分不清是男孩女孩呢。」
「……嘿……哈……」
秦越正哭笑不得,苑外忽然鐘鼓齊鳴,遙遙的有眾人唱喝:「八百里捷報……北伐大勝……夏州光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