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蔣蘭宮拔劍出鞘，橫約一掌長的寬劍冰亮如鏡，映照出他的面容。他靜靜凝視著劍身上的「將離」二字，片刻后將劍收回，擱在案旁。

腳步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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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殿內長廊走進去，杜縈迴的心情複雜難言。他昂首挺胸，就為那進去的一瞬間把蔣蘭宮收到眼睛里，他想了一路如何殺死對方，而動手的這一刻就要來了。

穿過前面的珠簾便是正殿，杜縈迴心口一緊，終於……

突然他的後腦勺被兩邊修士狠狠摁了下去。

杜縈迴：「……」

幾名修士將他按著腦袋帶至玉階前，杜縈迴想要用眼神先給對方一擊的打算妥妥是泡了湯。他聽見輕緩的踱步，接著頭頂上便傳來人的說話聲。

「單兄，此次還魂歸來，胸前的舊傷，還痛么？」

這聲音是一柄劍，直刺在杜縈迴顱中。

他猛地抬頭，兩旁修士按都按不住。

「蔣殿……」杜縈迴咬牙切齒。

玉階上立著的那個，可不就是蔣蘭宮本人？

和記憶中還是一模一樣的，穿著四五重華服也不顯臃腫的纖細身量，上方一張溫良端秀的臉，長長的吊眼梢媚而不俗，顧盼生輝，綿里藏針。方步穩健，款款君子氣派，使人一見傾慕，不在話下。

杜縈迴最忌憚這張臉，哪怕已經看了那麼多年。

蔣蘭宮回以目光，唇角勾起笑意。

「都說人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單兄也是如此？」他先是調笑，隨即便和氣道，「當年長生崖一戰，我掙扎再三，答應成全單兄，助你擺脫這塵世紛擾。誰知今日，魔道後人反而不解單兄真意，非把你招回來了呢？」

讓他這麼一說，杜縈迴懵了。

——單弦是自己尋死？

——還是蔣蘭宮在胡謅？

蔣蘭宮觀察著他的神情，繼續道：「可憐單兄出塵絕世之人，因名望過高被攪得不得安寧，不過不打緊，單兄若不願回去，我這無盡洞天，單兄想住多久住多久。」

隨即揮揮手，示意底下人給杜縈迴鬆綁：「快請單尊主上座。」

杜縈迴不知他唱的是哪出，甚是警覺。不一會兒修士們給鬆了縛仙索，杜縈迴覺得自己手無寸鐵不會運力，沒什麼贏面，索性先不動。

蔣蘭宮眼神一瞟，底下人察言觀色，全都退了下去，殿上立時只剩下蔣杜二人。

——好會飛眼色。

杜縈迴想，自己兩邊眼神不大一樣，要是也瞟一瞟，左右人各看一邊，看亂了怎麼辦？

好像也不用擔心，畢竟眼珠子還是往同一方向轉的。

蔣蘭宮只留他們兩個在這，又是什麼意思？

「單兄，你想什麼呢？」

劍光一閃，蔣蘭宮已經到了眼前，杜縈迴轉臉避過劍鋒移步起身，那柄重劍即刻劈在他身下蒲團上，蔣蘭宮執劍一轉再次刺去，杜縈迴定睛一看，這劍正是自己的「將離」！

蔣蘭宮看著他驚愕的神色，稍稍止步：「單兄，你記得這劍？那你可還記得它的鋒利？記得它的溫度？」

杜縈迴驟然胸中劇痛，他不自覺地抬手去碰心口。

蔣蘭宮引劍指著他，冷笑。

「你還在裝什麼？」蔣蘭宮狠狠道，「杜縈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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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縈迴還沒開始罵他就被他先給認出來了，有點不是滋味。

「將離。」杜縈迴抬手感召自己的劍。

蔣蘭宮微微發力，按住了悸動的將離劍。

杜縈迴眉宇緊鎖，他再次嘗試奪劍，然而運力不足令他未能得手。在仙門人人知道頂級靈劍認主，在主人死後甚至會自封鞘中永不出世，將離當然也認得杜縈迴，然而將離不同的地方在於它是一柄重劍，一般人拿都拿不起來，不用遠超常態的靈力便無法隔空拿取。

「將離為何在你手裡？」杜縈迴質問。

「作為送你上路的人，自然也有收下遺物的權力吧？」蔣蘭宮反問。

杜縈迴臉色一沉，用靈力不成，直接上前搶奪，蔣蘭宮立即反手劈劍甩脫了他，強烈的劍氣震得杜縈迴退閃幾步。杜縈迴心想好你個將離劍，不乖乖回主子手裡就罷了，還在仇人那兒耍得這麼好。

想到這件事杜縈迴還是氣自己，從小沒有劍緣，劍是用一把斷一把，一直到成了宗主都還沒有自己固定的佩劍。這把將離還是蔣蘭宮專門鍛造贈予他的，專配他這股橫行霸道的靈力，從此一用就是好多年，平八州亂道多半是它的功勞。

雖然杜縈迴早就讓將離劍認了主，但看樣子這把劍還是把蔣蘭宮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主人。

杜縈迴覺得諷刺。

蔣蘭宮覺察到他的謹慎，抬起劍尖：「沈鶴欽說的果然不錯，你現在運不得法力，已然廢人一個。」

說著劍刃斗轉，在他胸前一劃，撩破了杜縈迴的前襟。杜縈迴低頭，胸前那一掌長的劍傷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