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

在雍京中，有一座龐大的黑岩之城。

它通體漆黑，盤踞在雍京的西南方，毗鄰靖國軍部，面朝盤龍山，身後是寬廣的演武場。再外圍就是雍京的城衛軍軍營。

只有朝東方的那一處凹角——那裡豎起一堵極高的城牆，將整座城池圍堵在雍京城區之外。

它就彷彿一頭被圍困的猛獸。

在多方壓制下，不得已而收起鋒利的爪牙。

靖國人稱它為「喚靈役」，一個類似於行政機關分部的稱謂。

而靈族則更習慣於叫它「鎖靈城」。

依芳拉著岳小群踏入這裡。

岳小群兀自驚嘆著這座黑岩之城的宏偉龐大。作為人族，從小她就聽著人靈大戰的傳說長大。

歷史永遠如此，勝者總會不遺餘力地吹噓自己的功績。

但對於依芳來說......

她的神色十分凝重。

她是一個靈族。

在面對這座對他們靈族而言的囚牢，依芳的神色實在無法不凝重。

靈族對於鎖靈城的態度十分複雜。

一方面，礙於三百年前定下的協議，靈族每年都會從下靈中挑選出一部分資質較弱的靈族送來雍京，充入鎖靈城以供人族差遣。

這條協議是當年靈族戰敗，為與人族熄戰而主動定下的。他們也從未想過要主動撕毀它。

但另一方面，人族憑著這條協議，與其說是差遣靈族，其實更應該理解為「使用」他們。

喚靈役下有五大分司。

它們分別為育靈司、靈訓司、靈醫司、靈器司，以及登冊司。

其中，靈訓司與靈醫司，顧名思義為訓練與醫治靈族的司部。登冊司也容易理解，為記錄並管理靖國內與靈族相關人員的行政部門。

但育靈司與靈器司.....

想到這兩個司部，依芳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腔怒火。

育靈司中有一職業名叫「培靈者」，他們的主要工作內容就是負責照顧送到雍京的靈族，再從中選出資質較為優秀的，以優配優，從而獲得資質更為優秀的新生靈族。

這些新生靈族從出生起便會被灌輸人族至上的思想。

於是，等他們長大后，無一例外就會成為一條優秀的人族走狗！

而靈器司則更為可惡。

這個司部完完全全就是將靈族當做某種工具在進行使用！

由育靈司分選淘汰的靈族會被立刻送到靈器司。由靈感敏銳的靈器師進行抽魂，再將抽出來的靈族魂魄用某種法門製作成器靈，注入到一些死物當中。

這些被注入靈族魂魄的死物搖身一變成為雍京供不應求的「靈器」！

而那些因抽魂而死亡的靈族？

只不過是個下等靈族，死了便是死了，無人會記得他們！

靈族內部對這兩個司部多有憤怒，但再憤怒也無濟於事。

自三百年前靈主離奇失蹤后，唯一能號令靈族的靈君也沉睡不醒。

於是現在落得這番田地。

別說是身如草芥的下等靈族，就是強大的上等靈族對此也毫無辦法。整個靈族現在就像是失了頭領的蟻群，整日里惶惶然不知所終。

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依芳的拳頭握緊又放鬆，放鬆再收緊。

「依芳，你有沒有感覺這裡好像有點冷啊？」

岳小群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了大呼小叫，現在正緊緊抱著手臂，不停搓手取暖。

依芳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為了防止出現靈族暴亂、為禍雍京的情況，鎖靈城在建造時使用了大量的斂光石。這是靈族的天敵，所有靈族在它的作用下都會被壓制住一部分靈能，出現各種各樣的不適。

就如依芳，她是靈族下屬分支銀月族的族人，天生喜水厭旱。

於是一踏入這鎖靈城，她便有種自己彷彿身處沙漠，渾身上下的水分快要被吸收幹了的感覺。

但岳小群總不該因斂光石有何反應才是！

依芳的目光落在周遭大部分正往蔭涼處走的人群。

她抬頭看了看。

頭頂的太陽正不遺餘力地發散光芒！

可岳小群凍到發白的臉，冷得直哆嗦的模樣也不可能是作假！

依芳面露困惑。

「小姐，你今天是不是衣裳穿少了？」

她下意識拉過岳小群的手腕，翻了翻她的衣袖。

「沒有啊！」岳小群連忙皺眉反駁：「你早上拿出來幾件我就穿的幾件，和平時一樣的。我沒有騙你！」

依芳仔細數了數。

確實，岳小群將她早上拿出來的那幾件衣裳都穿在身上，一件也沒有少。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依芳疑惑地看了眼岳小群。

她在她身邊一共十二年。從岳小群六歲起她就進了她的院子，與她朝夕相處。

她確實是個人族沒錯！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受斂光石的影響而感到不適！

但周遭所有人族的反應卻與她截然相反。

這到底是為什麼？

依芳無法解釋。

「依芳，我不想站在這裡了！凍死我了！」

岳小群冷得直嚷嚷。

她看不懂依芳臉上複雜的表情。雖然她知道依芳現在肯定是在想什麼重要的事情，因為她的表情很嚴肅。

但不管她在想什麼......

「依芳！我好冷啊！」

岳小群陡然升高的喊聲打斷了依芳的出神。

周遭的人群紛紛用一種彷彿在看怪事的眼神看過來。

他們都被這毒辣的陽光曬得恨不能脫件衣服下來，竟還有人在這邊喊冷？

依芳扭頭看了看。

她有些為難地看著岳小群：「衣裳都在包袱里，總不能大庭廣眾下拿出來穿上。咱們先過去登冊司拿了名牌與鑰匙再換？」

雖然她很想現在就打開包袱拿出厚衣裳穿上，但看到依芳殷殷的眼神......

岳小群最終癟著嘴點頭。

「那我們快點去拿噢！」

她喜歡依芳，那她就不能讓依芳在外人面前為難。

岳小群妥協了。

「好！」

依芳爽快地應了。

她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被周遭的人族用各種好奇的目光打量。何況，她怕被看得久了，會忍不住對著這些極有可能成為喚靈師的敵人出手。

到時候，若是鬧出些什麼來，恐怕族長那邊不好對十靈交代。

畢竟，現在的靈族，根本經不起第二次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