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清查

第三十七章 清查

沈馥心頭沉鬱,卻沒急著開口,好半晌,齊姨娘那扇從后隱隱約約透出血腥氣的房門才吱呀一聲打開,楊大夫手上沾血,滿臉嚴肅,看著並不像有喜訊的樣子,甚至指尖殘存些許鮮血,更是看的沈老夫人心驚肉跳,而沈琛見此情景,也是心頭髮緊,試探著開口:「大夫……」

但沈琛不過剛剛吐出大夫兩個字,楊大夫就先打斷他言辭,向一旁葯童拿來濕熱布巾擦拭手掌,冷聲道:「是對龍鳳胎,沒是沒了,但那女子身體好,日後還能再懷,這些日子好好照顧照顧吧,老夫先行告辭。」

語畢,這位德高望重的大夫,竟是半點面子都不給,直接帶著一眾隨從出門離開,徒留沈琛面色難堪立在廳中,沈老夫人聞言更是頭腦發昏,徑直向後踉蹌,眼見著就要摔倒,好在攜寧點絳兩母女及時攙扶,否則這位老夫人便要倒在地上,但此刻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嘴唇顫抖著:「去給我查!誰這麼狠的心,要害我沈家子孫!」

這聲動靜滿是惱怒,周芸唇角稍稍勾起,上前擠開攜寧,溫和替沈老夫人順氣,眉眼溫和,又帶著些許危險,在沈馥看來,像是暗中窺伺的毒蛇,只聽她溫柔道:「母親莫急,我方才就已經打發疊翠進屋去問,京兆尹審問那犯人,想來初八就會有結果,咱們家的事,他們不至於怠慢。」

話音剛落,房間裡頭就傳來齊姨娘凄厲裡帶著悲苦的質問聲,令沈馥臉色大變:「大姑娘!我不過是孕中脾氣不好,責打軟玉那婢子幾回,你何至於不放過我腹中胎兒,那可是你的弟弟妹妹啊!」

此話一出,沈老夫人臉色立馬變得惡毒起來,只因為當初沈馥曾經對她說的那些話,雖然當時她的確相信沈馥,但,如今齊姨娘真的出事,沈馥就是她首先懷疑的對象,沈馥張口想要辯解,偏偏這個時候,周芸的得意丫鬟,疊翠,又捏著齊姨娘衣服上一片帶血布料出來,頗為得意的斜睨沈馥:「齊姨娘托婢子將這塊布料帶出來,說是藏珠院給的東西,她就是穿上后才不舒服,希望阿郎娘子能徹查一二。」

「給我查!」

沈琛驟然暴怒,額上青筋盡數暴起,哪裡還有平日自己努力維持的文人雅士模樣?這副姿態更是看的攜寧心驚肉跳,沈馥咬緊下唇,試圖辯解:「這料子送到正院多日,並不只有女兒碰過,還望父親跟齊姨娘不要做糊塗事才好,更何況送布料的丫鬟是紅蕊,前些日子剛被女兒打發去曾嬤嬤處,倘若懷恨在心,故意陷害,也未可知。」

直到這個時候,沈馥才慶幸自己提早將紅蕊提拔起來,今日有所用處,她並不覺得用紅蕊頂鍋有什麼錯處,這世道就是這樣,惡人自有惡人磨,紅蕊本非善類,但周芸此刻,唇角卻浮現幾分得意笑容,湊前伏耳在沈琛耳畔低聲道:「如今府中可就泉哥兒一個男孩,大姑娘為泉哥兒做出什麼糊塗事也是有可能的,還是體諒體諒吧,畢竟齊氏不過是個姨娘。」

這番暗中添油加醋的話並沒有被沈馥聽見,此刻冬日天寒,她跪在地上,松亭頗為心疼,上前想要給沈馥墊個軟墊,免得自家姑娘凍傷,誰曾想,這副心疼沈馥的作態落在認定沈馥傷害沈家子嗣的沈老夫人眼裡,就成了天大的罪孽。

不過一個眼神,重巒那張,古板、時常板著,有些像男人的臉上,就浮現出惡毒笑意,她的棉鞋踩在雪地,發出嘎吱嘎吱的動靜,松亭恍若未聞,只認真低頭幫沈馥處理著,而沈馥的視線被松亭擋住,沒能看見拿著平日里,用來撥火炭的燒火棍的重巒。

鮮紅血液從松亭額角蜿蜒流淌,沈馥瞳孔驟縮,猛然抬頭,才看見重巒高高抬起的手裡,帶血的燒火棍,一聲,那根黑乎乎的棍子帶著破風聲再次砸下,沈馥來不及推開松亭,情急之下,只能摟著松亭脖頸,用脊背替她擋下。

雖是冬日,但重巒本就力氣大,掄圓的這一下,打的沈馥心口發悶,眼前更是陣陣發黑,乃至口中逐漸瀰漫血腥氣,正在這個時候,宋肇卻披風戴雪,匆忙趕來,看見他當成眼珠子般看重的沈馥這般凄慘,登時目眥欲裂,上前就是一腳狠狠踹在沈琛小腹處,將他踢倒在台階,又扶起沈馥,口中猶恨:「當初行雲下嫁,你應允不納妾,不過幾年就收娼婦入門,我當初也曾這般對你,如今行雲去世,你倒欺負藏珠!怎麼,欺負我長寧宋家如今無人?」

他這番話說的急,分明動真火,平日里沈琛早就低頭,偏偏今天沈琛覺得自己有理有據,立馬就要頂嘴,但宋肇是習武過的,這一腳踹的實在,他張口竟「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潑灑在雪地上,還冒著熱氣,看的沈老夫人心疼不已,上前查看,一時昏頭,指責道:「你宋家勢大欺人,平日里也就罷了,如今這小蹄子害我沈家子嗣,我們難道還收拾不得?你莫要仗著官位,就行殺人放火之事!」

「我就是殺他又如何,你們有本事就去告告御狀,看聖裁之下,到底是誰有道理,老虔婆,你口口聲聲說我家藏珠害你沈家子嗣,本官問你,人證何在,物證何在?我朝律法,污衊官家子弟,按、律、當、誅。」

宋肇給氣的狠,這麼多年的養氣功夫霎時煙消雲散,又變回當年那個京都里出名牙尖嘴利,姑娘家都能氣死的宋家郎君,又挾帶官威,風雷之勢砸在沈家眾人臉上,氣的沈琛牙齒咬緊,咯咯作響,周芸卻難得一見平靜至極,上前道個萬福:「宋大人好大的官威,如今物證人證的確沒有,但敢問宋大人,倘若人證物證俱在,又當如何?」

「不如何,本官護短,公報私仇,如何?更何況藏珠身為嫡女,依律法,庶齣子女在她面前等同奴僕,怎麼,宋家規矩這樣大?處理幾個有錯奴僕也要讓主子償命不成?」

周芸霎時噎住,這時候,早就被她通知的府醫可算姍姍來遲,周芸這才稍稍鬆氣,先將沈琛扶起,想要讓府醫醫治,沈琛卻赤紅雙眼,嘶啞聲音開口:「不用管我,先去查查,齊姨娘那塊布料,到底有什麼東西!今日我定是要查清楚的!」

這府醫脾氣倔,偏不聽沈琛言語,兀自拽來沈琛手腕探脈,確定沒什麼性命之虞后,才冷冷鬆開,上前打開藥箱,極為細緻戴上手套,捻起那塊沾血布料,置於鼻尖輕嗅,卻驟然臉色大變,似是不敢相信,又摸出瓷瓶,將瓶中液體滴在布料上頭,只見原本鮮亮的衣料上,瞬間瀰漫開不祥的沉沉藍色,府醫這才算做完,轉身向著沈琛抱拳行禮道:「齊姨娘衣料上頭有頗重的紅花,但依小人看來,這紅花似是剛下不久,否則的話,應當在下藥當日就流產才對,如今的份量,經過幾日彌散還有這樣重,倘若當日就下,想來應該當場流產。」

周芸聽見府醫前半句話兀自欣喜不已,本以為府醫能幫自己坐實沈馥害人事實,偏偏後半句,又無形替沈馥洗清部分嫌疑,這會兒沈琛正在氣頭上,倘若是平時,早就對沈馥下手,但,如今宋肇護著沈馥,他就算想對沈馥發火,也無可奈何,而沈馥聞言,倒對這位年輕府醫高看一眼,這會兒松亭受傷,她不由得開口相求:「趙先生,我這婢子受傷,您是否能幫著看看?」

那年輕府醫清冷臉上此刻才出現人應該有的詫異神情,他的視線從沈琛臉上挪開,最後落在松亭滿是血跡的額頭,還有沈馥唇角若隱若現那點血跡上,臉上浮現出頗為古怪的笑容:「大姑娘倒是良善,千金之軀,替一個丫鬟擋,這般善良的人,倘若能對幼子下手,我是萬萬不信的。」

這番話把個周芸氣的仰倒,她心中暗恨,算計著等此間事平,就將這個半點眼力見的府醫除名,免得礙事,而沈馥聞言也是微微發怔,旋即唇邊笑容苦澀,也不言語,只扶著松亭慢慢行走過去,而正在這個時候,齊姨娘尖刻,幾近絕望的聲音又從外頭傳來:「阿郎,娘子,千萬要替妾身做主!那軟玉身上的傷痕可就是最好的證據,千萬為妾身做主啊!」

這聲音極為怨毒,在冬天聽來就越發令人毛骨悚然,周芸臉上帶著奇怪微笑,凝視沈馥,而之前一直裝柱子的沈鬱,也在此時開口,卻不肯攖宋肇鋒芒,只看似公允道:「如今松亭姑娘也受傷,大姐姐這樣看重,想來也是極為心疼軟玉的,齊姨娘所言,不可不信,但宋大人說的也對,姐姐是嫡女,打殺了一個庶出,還沒落地的孩子,的確不算什麼,只能說,姐姐做事果斷罷了。」

沈馥不打算理她,兀自帶著松亭,領著府醫一同往藏珠院去,想要替松亭裹傷,沈琛看此情景,心頭惱怒,想要上前阻撓,但宋肇卻挺身而出,攔截沈琛,一句話差點沒氣死一群人。

「本官今晚,留宿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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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風華:殿下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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