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夜幕

夜幕為何可怕？...因為夜幕的黑，而黑色籠罩下的的是未知。。

未知才讓人可怕。。

而一切可怕的東西，皆醞釀在夜幕下。

今晚的皇城，依舊燈火通明，但卻異常寂靜

因為聽說陛下在朝堂龍顏大怒，傍晚后連晚飯都未吃便將皇子們全部召集到了御書房訓話

「子業，父皇今日大賞李牧之與趙家小子，你可有何意見？」..稱呼不再是「朕」而換成了「父皇」，多了抹溫情而少了平日近乎冷漠的嚴肅

「孩兒不敢！」..大皇子立在對面右側，二皇子則在左側，小太子卻是藏了半個身子在大皇子身後，一雙小手背在後面偷偷把玩一個六面方形的小玩具，熟練的左旋右轉。

「這些年，你也確實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今年陪你母后，在宮裡過完年。你若還想走，那便回西北去！」

「大哥，你不要走！」...三皇子李守業聽聞要走，立即可憐巴巴的抬頭央求。李子業親昵的摸了下腦袋后的小辮子，輕聲道：「哥哥不走！」.小孩放下心來，復又扭轉起手中精緻的魔方。

「過來，守業！你不能再如此貪玩，多跟你二哥學些詩詞書畫，將來才能治國平天下！...咦，這個小玩意，是誰給你的？倒是精緻」

「李牧之！...李老七講我要是能拼出來，他就端茶認我做大哥！」...一番話逗的一臉沉靜的二皇子都滿臉笑意。小孩卻又接著嘻嘻笑問道：「父皇！這個侍讀，我以前還沒有聽說過！這得是個多大的官啊？」

三皇子笑的沉靜而羞澀，伸手捏了捏小弟的白嫩臉蛋笑道：「侍讀這官啊，都大到沒品了！」..三皇子卻是偷偷又往右邊縮了縮身子，這個最喜歡在父王面前摸自己小辮子，捏自己臉蛋的二哥可不如大哥一般時刻待自己一般好

陛下看著哥仨兒親熱模樣，面帶微笑似乎心情好轉，開口笑道：「這侍讀要是做的好，就是一個大官！做不好，那就要小到沒品了！」...小太子「哎呦」一聲：「那他還是別做好了！做好了，父王就要給我的侍讀收回去了！那不沒得玩了。...」

大皇子不苟言笑，二皇子身材細長卻笑的羞澀，陛下「哈哈」一聲后，傳來敲門聲。屋外小太監聽到陛下大笑，也長鬆口氣：「陛下！夜深了，您還沒吃晚飯呢。待會，您還要批閱奏章呢！」...皇子三人聽聞，就要轉身請安出去，陛下卻微微擺手，突然問道：「今日，給林老的處罰，你們認為是輕了，還是重了？」..轉頭看向大皇子，李子業拱手正色道：「重了！兒臣以為，林老並無大錯！」..「是並無大錯，還是並無錯？」..陛下目光閃閃。

「無錯！」...大皇子回答乾脆。

陛下不答話，又看向二皇子。二皇子李敬業淺淺一笑，方才慢聲細語回答：「輕了！...我大彥才俊，每去一批便凋零一批，實在讓兒臣心痛！」

「心思大業！...敬業，胸有丘壑萬千！」...李敬業呆立不動，依舊笑的沉靜而羞澀。

「子業！乾脆凌咧，虎將之才！」...陛下微笑下了定語，起身離開御書房！

兄弟三人也先後而出。大皇子手牽小太子，出門當先而去。

待人走遠。李敬業緩步踱到寢宮前，終於在幽然燈光下瞧著明月輕笑。羞澀而靦腆。

夜裡空無一人，唯有蟋蟀低鳴。二皇子微微一笑，抬頭瞧著夜空輕輕嘆道：「父皇啊父皇！你可真是狠心！敬業心思大業，哈哈！子業乃虎將之才！...便是心思大業，也是你逼的，我只想保住一條爛命，是你非要逗著我們兄弟骨肉相殘，才肯罷休！」

皇家的選拔，歷來是爭鬥。而培養皇儲的手段，更是冷血而殘酷

宰相府上，終於又來了位客人！大學士李遠。

甚至未曾通報，便一路順暢到了書房。林若脯也不意外，示意坐下，桌上赫然已經斟好兩杯上好江南清茶

「今日陛下，為何發怒？」...李遠泯了一口，輕聲問道。

「因為陛下覺得，他應該發怒了！」

「怪不得近日裡我看陛下練字，每每筆尖分叉，仍舊筆走龍蛇，今日果真...」

林若脯卻是撣撣衣袖，眯眼問道：「如何看法？今日諸事。」

「陛下想要讓林老回家！...但是為何，不直接下詔呢？」...李遠說出疑問。

「因為他是陛下，而陛下是最要面子的人！...林老也不會回家，只是軍營可能從此只有名義上的林將軍。陛下真正要扶持的人物，也必須要林老罩著才能把軍營打掃乾淨！林老啊，林老！哎...」

「陛下看重的人物？...新任西北將軍趙家那孩子？」

「不。陛下，看得比我們更遠！」...林若脯終於有了十年前「天下第一奸相」的味道，臉色笑的輕快，語氣卻斬釘截鐵！

一個被天下公認為「奸相」卻能把持宰相位置二十年之久的林相國，說話必定一語中的

王大學士府上

二皇子赫然在列。就在王大學士書房中，不坐，卻是輕巧蹲坐在寬厚椅子上，閉著眼睛摸摸索索拎起一串葡萄，慢慢湊過來張嘴咬下一個，又摸摸索索放回去。

「二殿下！你看陛下，是否是要趕林老讓位？」

「問這個，為何？」...二殿下音調奇異，總是比別人慢了一拍，好似別人總是在等待自己開口。...「小的曾經是林老門下，林老若是都動了，我這位置還能保嗎？」..王大學士終於沒了人前的驕傲，低聲下氣的開始苦苦哀求！

「父王不會趕林老下台！..雖然林老頭這個位置坐的太久，但我那父親最好面子。當年封疆裂土的老人只會被慢慢架空，然後利用林老頭，扶正一個人！」

「扶正誰？」...王庭誠惶誠恐。

「太子侍讀！...父王真是好手段！看似削弱大皇子西北軍地位，其實只是讓一趙家小子分了大哥手中權力。趙家小子感激李牧之，看似是將大哥拉到對立面，其實是讓此三人上了西北軍這同一條船。至於做了太子侍讀，更是拉到了三兒那邊。...」王庭目瞪口呆，看著閉目養神的三皇子又銜了一枚葡萄，「咯吱」「咯吱」嚼著，清楚看到喉結清秀的蠕動咽下

「父王啊，父王！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只不過拉攏幾個大臣，以求意外之時能求個自保，你就立即替大哥與小三頂出一個人來打擂！哎.生在皇家，果真是只有痛苦！...」

「那？二殿下那我」

「上了我船的人，儘管高枕無憂！」

二皇子語畢！轉身就走！。。。

「陛下意欲如何？」

「陛下只是以為，參將是我的人！而繼任的劉李二人才是陛下的人！陛下瞧我年邁，想要替我分擔！明日便收拾出院中花圃！以後仍舊是將軍，但這將軍終於能有了大把時間去養花度日嘍！」...林沖滿頭白髮，忽然間顯了老態，顫顫巍巍進了書房門。

窗外月光高掛，屋內卻傳來一曲，聲音蒼勁。

崑崙下，海窟旁，天馬嘯蒼茫。

英雄遲暮美人殤，雁哀飛何方。

征雲霞，夕陽落，長城浸冷月。

寒笳驚夢夜未央，梅花已斷腸。

蔥河道，古戰場，黃沙萬里霜。

飛驄絕影逝塵煙，問君何時還。

望長空，倚天劍，青鋒摩雷電。

彎弓如月射天狼，莫憶馬蹄香。

聲音豪邁。聽在耳中，如同六月痛飲一通塞外的燒刀子，酣暢淋漓！卻止不住凄涼

王世家，終究是情比紙薄

當年衝鋒在前，為彥國打下天下的壯年人已經是滿頭銀絲，臨老卻是斷了自己的軍營夢！如今，身軀日益佝僂的老人卻輕輕擦拭了往日配飾的寶劍，目光中流光閃閃。

「老夥計，你也該歇一歇了！陛下已經用不到你，為他做橫掃**的馬前卒了！」

這夜的月如此沉醉，卻被陡來的西風吹落在一塊雲彩后。老人的白髮，燈光下閃耀著的是帝**人的忠誠，與凄涼無關

連武堂一乾子弟一直喝到夜深，直到所有人都伶仃大醉，趙雲甚至抱住李牧之手臂痛哭之時，李牧之才回了府。

徑直去了後院，躺在床上，盯著窗外月光卻是雙眼鋥亮：「太子侍讀！...皇帝老兒，不知李老七若真拿了四顧劍懸賞的劍譜回來，你肯放給我多少權力？」

這個幾人歡笑幾人哭的夜晚，一如往常在月光朦朧中過去

夢中林沖彷彿又回到當年征戰的沙場。當年的太子一襲戰袍意氣風發，驚才絕艷，讓自己與眾兄弟甘心眾星拱月，隨殿下征戰四方。然而轉眼間，當年開疆擴土的兄弟只餘下了自己。...而當年的馬前卒也已經滿頭白

夢中的老將，老淚縱橫。喃喃道：「殿下，林沖老了，再也不能為你衝殺三百回合了！」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