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含恨重生
前塵往事斷腸詩,句句悲切,字字啼血,然,噩夢終有轉醒時,再來過,重見天日,脫胎換骨。
……
眼前明晃晃的,似乎有人影在來回走動。
誰在那裡?又是誰在說話?
「昨晚小姐發惡夢嘴裡一直念叨著什麼血啊恨啊的,折騰了一晚上,怪嚇人的。你說,小姐是不是看見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
「噓,快別亂說,大正月里的最忌諱這些……這幾天,小姐心裡正難受著呢!親事才剛定下,又突然被召進宮裡去給公主伴讀,聽著是好,可也是伺候人的苦差事啊。」
進宮……伴讀……
意識逐漸清明,孟夕嵐猛地驚醒過來,一下子從床上坐起,嚇得丫鬟們一驚。
「啊…小姐,您醒了?」說話的是她的貼身大丫鬟竹露,旁邊站著的是竹青。
孟夕嵐的眼中一片紅,獃獃地看了竹露好一會兒,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鏡子,給我鏡子……」
竹露忙遞了過去,孟夕嵐雙手緊抓著鏡子,眼睛慢慢睜大,鏡子里的人,是她沒錯,只是那張臉上還帶著尚未褪去的青澀,分明是她年少的模樣。
我還沒死?!我還活著!
孟夕嵐的心情,既驚詫又喜悅。
「竹露,我今年幾歲?」
「啊?小姐您怎麼睡糊塗了?您今年芳齡十四呀……」竹露愣愣道。
「十四……」
十年!她居然回到了十年前……老天爺有眼,讓她回到了最好的時候,重新來過。
此時,奪嫡之爭還未開始,父親正值壯年,官途平穩,而周世禮還只是一個不成氣候的郡王而已。
想到這裡,孟夕嵐本來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嘴角微微彎起,發出一聲輕笑。
很好,前塵往事,血債血償,往後一筆一筆慢慢地算,好好地算……
「小姐怎麼出了一身的汗!」竹露扶住孟夕嵐肩膀,卻發現她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透。
只是一瞬過後,孟夕嵐收斂心思,靜了靜道:「沒事,我只是口渴了。」
喝了一口水潤喉,嘴裡的血腥味彷彿仍在,孟夕嵐緊蹙眉心:「昨晚我發噩夢的事兒,你們不許和任何人提起,知道嗎?」
有些事,她一個人知道就足夠了。
竹露和竹青連連點頭。「奴婢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不會亂說。」
前世,她們都曾為了自己而送命,孟夕嵐不會懷疑他們的忠心。
一番梳洗過後,孟夕嵐慢慢理清了現狀。
現在還在正月里,宮裡的旨意是七天前下來的,算算日子,再有不到半個月的功夫,就是進宮的日子了。
公主伴讀,看似是天賜的福氣,可深宮內院,禍福相依,誰又能笑到最後呢?
聽竹露說,自己已經好幾天沒出門了,想來,正在一個人和長輩們慪氣呢。
想起上輩子,為了進宮這件事,孟夕嵐一直心有不願,以至於,後來和家裡人的關係越來越僵,惹出許多的不愉快,最後才會讓孟夕月挑撥離間,鑽了空子。
看看天色,已經微微亮了。
孟夕嵐略一思量,道:「竹露,給我更衣梳頭,我要去給長輩們請安。」
她必須得馬上和長輩們見一面,探探口風,才好從長計議。
……
「老太太,嵐小姐給您請安來了。」
孟夕嵐緩緩步入上房,才一進門,抬頭便是滿眼珠翠,好生熱鬧。
安國公府的當家人,孟老太太端坐主位,神態祥和,兩眼有神,目光中透著一股子精明。
孟夕嵐盈盈上前一步,恭敬道:「給老祖宗請安,給各位長輩們請安。」
孟老太太微微笑眯起眼睛,瞧向孟夕嵐,語氣故意綳著幾分嚴肅道:「身子不爽利的人,還過來立什麼規矩,天還沒亮透,也不怕再過了寒氣。」
「晨昏定省最講究規矩,晚了時辰,就是折了對長輩們的敬意。而且,我的身子沒什麼大礙,稍微歇息兩日也就夠了。」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孟老太太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對著孟夕嵐招一招手,「今兒有你愛吃的核桃粥,一會多吃點。」
孟夕嵐點點頭,笑盈盈地坐到祖母跟前,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大伯母和二伯母故作親熱地對著她噓寒問暖,說了好些話,實際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孟夕嵐一徑微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中途,王姨娘和孟夕月過來時,孟夕嵐心情一凜,暗暗攥緊了手心,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
現在的孟夕月,人前還是一臉溫順,絲毫不見日後的狠心與絕情。
真是白白糟蹋了這張臉!
孟夕月見她定定地望向自己,目光深不可測,有些心虛道:「姐姐這兩天一直閉門不出,妹妹擔心極了,原想過去探望,又怕叨擾了姐姐的清凈。」
孟夕嵐眉角微微一翹,淡淡開口道:「若是真心,又怎麼會叨擾呢?一切全看誠意,妹妹既然無心,不來也罷。」
她的話鋒不對,惹得旁人紛紛留意。
孟夕月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隨即起身,接過丫鬟端來的茶盅,親手送到孟夕嵐的面前,滿臉堆笑道:「好姐姐,的確是妹妹想得不夠周到,還望姐姐莫怪。」
孟夕嵐淡淡的掃了孟夕月的臉和她手上的茶盅,微微而笑,帶著絲不易察覺的冷意。「當然不會,我怎麼捨得生妹妹的氣呢。」
孟夕嵐伸手去接,待指尖才剛碰到茶盅的那一刻,又故意鬆了一下。結果,茶盅應聲而碎,七分燙的茶水,一股腦全灑在了孟夕月的腳上。
「啊……好痛!」孟夕月疼得一聲慘叫。
看著地上的碎片,孟夕嵐心中湧出一股衝動,恨不能想拿起地上的碎片,直接戳進孟夕月的胸口,把她的心挖出來看一看,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
不過,再看她死一次,又有何用?而且,她死了,就沒人給周世禮陪葬了。
屋裡的丫鬟們去外面捧了雪,給孟夕月敷在腳上。
那白皙的皮膚被燙得通紅,起了一串的水泡,一定很疼。
孟夕嵐收起略顯凌厲的目光,故作關切道:「哎呀,妹妹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孟夕月抬頭看她,眼睛里流露出濃濃怨恨,只咬著牙,半響沒吭聲。
她知她是故意的。可是這會,長輩們沒人為自己說話,孟夕月也不敢多嘴,免得有理也被說成無理。
孟老太太不喜見此,微微蹙眉道:「你們先把她扶下去,再找個郎中瞧瞧。」
孟夕月前腳剛走,孟夕嵐的長嫂喬惠雲後腳就挺著圓鼓鼓的肚子來了。
孟夕嵐的上頭有三個哥哥,兩個嫡出,一個庶出。喬惠雲是嫡大哥孟夕照的妻子,年方二十,出身書香門第,是個溫順賢良的可人兒。
孟夕嵐和她的感情甚好,比親姐妹還要親。
喬惠雲笑容嫣然,對著老祖宗和各位長輩,正要屈膝行禮,便被阻止道:「快坐下吧,瞧著你那個肚子,我都替你覺得沉。」
「謝老祖宗。」喬惠雲依言而坐,孟老太太看著她,含笑問道:「小傢伙,還鬧得厲害嗎?」
喬惠雲這一胎懷得甚是辛苦。「昨晚又鬧騰了大半宿。」
孟夕嵐聞言,伸手輕輕摸了一下她圓鼓鼓的肚子,柔聲道:「小侄兒要乖乖的,莫把你的娘親給累壞了。」
喬惠雲笑了笑,「未必是男孩兒呢。」
「嫂子這一胎準是男孩兒。」孟夕嵐很是認真道。
那是大哥的長子云哥兒,她不知曾親手抱過他多少次呢。那麼聰明伶俐的孩子,可惜最後,還是被一同斬首……心頭的苦澀,一點點泛開,但恨意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