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噩夢

第335章 噩夢

「你要是...想活下來,我可以幫你。」江半夏的語氣突然軟了下來。

曹惠嬪輕笑出聲,她的神色逐漸轉為平靜:「不必,活下來又如何?四處躲躲藏藏,苟延殘喘?你覺得這些會是我想要的嗎?」

她年幼時跟隨父親戍守邊關,浩大的天地之間任她遨遊,那時多好,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我是個俗人,嚮往過京都的繁華又貪戀榮華富貴,也常自以為是,其實算下來真的可悲。」曹惠嬪抱緊自己:「那日的事我向你道歉,看在將死之人的份上,原諒我吧。」

「你可以不必死。」江半夏抿著嘴,情緒盡數斂進眼眸。

曹惠嬪搖頭:「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什麼?最討厭你自以為是,明明都是一樣的人,你卻端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就像施捨一樣。」

「你冷漠、殘忍、不擇手段,這些放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是致命的道德缺陷,可放在男人身上卻是做大事的梟雄,從我知曉你的一切后就開始瘋狂的嫉妒、羨慕,明明,明明大家都一樣,憑什麼你活的這麼肆意?憑什麼...憑什麼?」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梟雄之所以能稱為梟雄是因為有足夠的野心。」江半夏捻著刀柄上的紋路,沉聲道:「舊的道德里要求所有人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他們劃了一條線將人分割開來,將身份低下的人踩進泥里將女人關進家裡,而我只是踏出這條線罷了。」

江半夏驟然鬆開握住刀柄的手:「我..想活著,沒有別的。」

風浪掀翻白練,盪起千層『雪浪』,她突然想起蔣貴妃宮中的雪狐皮毛地毯,似乎也是這個樣子的。

「該上路了!」

太監尖細的嗓音刺破夜空,殿樑上盡懸白綾,宮妃們抖著腿站在小床之上,哭聲震天,生死面前沒人不膽怯。

「哎呦,娘娘們可別哭了,下去伺候先帝,這可是天大好事,想想你們的家人,從此以後榮華富貴享不盡。」守殿的太監安慰道:「一會兒奴婢們撤掉矮床,就一下,絕不會讓娘娘們痛苦。」

「我走了,你要好好活著,不要再赴『我』的後塵。」曹惠嬪此時心如止水,率先蹬翻小床,她掙扎了兩下就沒了動靜。

大殿之上盡懸樑自盡的宮妃,不論自願還是被迫,都會得到朝廷『節烈』的表彰,她們的家族也會為她們自豪,甚至引以為傲豎地起一座又一座貞節牌坊。

多麼諷刺啊。

江半夏嘲諷的笑出聲,渾身止不住顫抖,她的噩夢又回來了。

「啊!」蔣貴妃赤著腳奔跑在大殿之中,凄厲的呼喊著,寒風灌耳,細碎的聲音里全是『好恨』『好恨』『好恨』。

太監們勒住白綾,生生將她拖了回去。

呃呃呃。

小太子聽到蔣貴妃被扼住脖子掙扎的聲音,他嚇呆了,身體僵住,完全不能動彈。

「殿下,不早了,該回去休息了。」太監們簇擁著失了魂太子迴轉。

這天夜裡,他做了一個噩夢,他夢見那些宮妃活了,拉著他在花園裡玩耍,她們各個明艷可人,笑語晏晏的簇擁著他,讓他多陪陪她們,就連平日對他橫眉冷對的貴妃娘娘都露出和藹的笑容,她們越轉越快,血淚順著眼睛流下。

「啊!」小太子半夜驚醒,渾身冷汗不止,呼喊著宮人點亮寢宮所有的蠟燭。

「殿下?」太監、宮女跪了滿地,他們試探的問:「您做噩夢了?」

「所有的蠟燭都點亮了嗎?」小太子裹緊被子緊張問。

「回殿下都點了。」大伴劉榮回道。

「不!不夠!再去庫里多支些蠟燭,全部!統統都點上!」

宮人們面面相覷,這個點去支取蠟燭?

小太子丟下枕頭:「還等什麼!」

「等等,回來!」小太子又叫住:「不要去取蠟燭了,把那個姓江的給本宮叫來!」

「這...」宮人們為難,小心翼翼道:「江指揮使已經出宮了。」

小太子癱坐於床上,這時他才清醒過來,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夢,他無法忘記所有人最後絕望的神情。

*

慶文帝下葬前,宮妃們陪葬的棺材從宮裡緩緩向帝陵抬去,只有這些宮妃侍女的先進陵寢,先帝大行的棺槨才會下葬。

徹夜未眠的小太子站在車攆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棺材進到地宮深處。

突然有一個棺材響起了咚咚咚的敲擊聲,抬棺的內監面色冷青,似沒察覺般抬著棺木一步一步的走進地宮,等他們徹底沒了身影,他解脫般的長舒一口氣。

小太子抬頭看了眼立在一旁形似木頭的江半夏,他說:「那是貴妃的棺材。」

「嗯。」江半夏輕嗯。

隨著封門石的落下,關於慶文帝的一切就到此結束,愛恨糾葛都暫做不提。

*

正月十五在國喪的衝擊下過的有些慘淡,宮裡不敢點燈遊樂,民間卻偷偷行樂,家家戶戶依照歷年習俗偷偷地弄了燈,一家幾口聚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

「乾爹!不好了!咱們的燈被人偷了!」焦大莽撞的衝進屋內,打眼一看呆住了,屋裡炕上盤坐著曹醇、江半夏還有老祖宗!

老祖宗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去祈福了嗎?

「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曹醇張嘴怒斥道:「丟盞燈算屁事。」

上元節民間有偷燈的習俗,一般是女子偷別人家的燈放在床底下以求生兒子討彩頭用的,這天家裡丟燈的都不會生氣,反而跟著同樂。

不過,偷燈偷到太監家...兆頭似乎不太好哇。

「請老祖宗安。」焦大嘿嘿傻笑了兩下。

曹博慈眉善目的拍了拍熱炕:「屋外冷吧?上炕暖和暖和。」

「哎!」焦大熱切的應聲,要說宮裡他最尊敬的是誰,那肯定是老祖宗,能得老祖宗一句話,他焦大死也情願。

「別介。」曹醇皺眉嫌棄道:「他那腳脫了鞋臭不可聞,跟熏鹹魚似的。」

焦大滿臉委屈,站在原地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眼巴巴的望著曹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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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的自我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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