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陸的一家子
陸宅。
王雪琴送走了醫生,在桌上倒了一杯水,捏著蘭花指拿著裝藥片的袋子走到了床邊坐下。如萍被燒得迷迷糊糊的。只是接過水潤了潤嗓子,還沒碰著藥片,只是聞著味就把頭扭到了一邊:「你放著,媽,我一會兒自己吃!」
藥片是中成藥,有一股臭味,還挺大一粒。王雪琴看著藥片在手心裡轉了兩圈,漫不經心的抬頭望著如萍,修得極為精緻的柳葉眉挑了挑,帶起几絲魚尾紋。一手撐在膝蓋上,探起身把葯隨手放到了床頭柜上。再次坐下來理了理旗袍的擺邊,欲露未露的兩條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挑著笑看著這個自己甚為寵愛的女兒。左手的玉環和右手的銀鐲相撞發出「叮」的清脆聲響。
如萍的視線在空中與母親相匯,只對視了兩秒便慌亂的錯開了。
「哼,這算什麼?」王雪琴語氣還算溫和,昨晚在她的逼問之下,尓豪已經將整件事情都招了,包括何書桓,包括藍茉莉,包括大上海,甚至還包括巧遇傅依依!
在她看來,何書桓也算一表人才,復旦大學畢業,如今是申報記者。有學歷,有體面工作,品性也還算不錯。最主要是他的父親在南京做外交官,門道戶對,配得上如萍。自從如萍和他在公車相遇后,這一年來的曖昧她是看在眼裡,算在心裡。也早把他當做准女婿看了,就算女兒害羞了點,被動了點,她想這也是時間問題,何書桓遲早是陸家的東床快婿!
可她就這麼一大意,這含在嘴裡的肉就被人給搶走了,這叫她能不氣嗎?
「燒回憶?呵,有用嗎?不吃藥,有用嗎?」
如萍懶得聽,縮進了被子,埋著頭。王雪琴知道她能聽得到,繼續說:「你就準備繼續這麼頹喪下去?你還是不是我王雪琴的女兒?」
如萍忽的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敷在額頭上的濕毛巾掉了下來。被她撿起來丟在一邊,沒好氣的說:「媽,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王雪琴的姿勢一直未變,歪著頭有些譏諷:「呵,這就不愛聽了?」
如萍很煩惱,她倒霉失戀就算了,家裡人非但不安慰,昨晚縱火被陸振華罵,今天病了還要被這個強勢的媽媽挑刺。使勁的揪著自己的頭髮,吼道:「都這樣了,我還能怎麼樣?」
「書桓本就是你的男朋友,現在被人搶去了,自然就是要去搶回來的。這還用我教你嗎?」王雪琴就納悶自己生的女兒,怎麼就沒遺傳到她的精明和手段呢?摩挲了著尾指上新塗的蔻丹:「就算你不喜歡了,搶回來甩了就是,怎麼能讓別人騎到你的頭上!」
如萍不明白為什麼她的媽媽為什麼要逼她,為什麼從小到大她們就不能像其他同學所說的母女一樣躲在一個被窩裡說說知心話?
「搶?怎麼搶?我是陸振華的女兒,我也是黑豹子,我怎麼可以和一個歌女搶男朋友?」那樣的話,搶回來又有意思嗎?同學會笑她是從歌女手裡搶過來的男人!
「歌女怎麼了?」王雪琴緊抿著嘴唇,終於有些動容了,聲音拔高了一度,有些尖:「你連歌女都搶不過!」
她自己本就是戲子出生,身份卑微,和陸振華的其他八個老婆是沒法比的。可她憑著自己的手段做了陸振華最後一個老婆,讓兒女跟著盡享寵愛,這是她值得驕傲和自豪的事情,也是她的隱痛。歌女和戲子其實差不多,此時如萍這麼說,難免她不會多想。
如萍捂著耳朵歇斯底里嚷道:「是我沒用行了,你的手段你的心機我一點都沒有遺傳到,我如今自食其果你滿意了!」
王雪琴抬起手就是給如萍一巴掌,雖說聽著響,可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就算再氣她沒用,落下去的時候還是放輕了的:「我就沒你這麼沒用的女兒,我怎麼了,要不是我的手段我的心計你現在能住在這麼大的房子里嗎?能過著陸家大小姐的生活嗎?要不是我你要不就被留在東北沿街討飯了,或者跟那個依萍一樣去傍那些臭男人,靠出賣**吃飯。」
王雪琴說完還不解氣,本來坐在床上的她,起身移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如萍被罵了傷心不過,照著平時的脾氣早就抓著包離家出走了,可如今正病在床上。只有在鋪蓋上捶兩下泄氣,她也知道王雪琴雖然刻薄但是對於自己兄妹幾個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想想還是自己沒用才害得家人陪著一起擔心了!
她和依萍年紀相仿,也就只差十天,長長被大人拿來比較,久而久之她也隱隱的在心裡比較著。突然聽到王雪琴提到依萍,心下又轉了一圈。擦了眼淚小心問道:「依萍她真的在做那種事嗎?姵姨怎麼都不管的,要是爸爸知道了那還得了。」
「這麼說來你也知道?」
「知道一點。」隨即把傅依依才穿過來那天楚彥送她回去的時候被她和尓豪撞見那次說了,她準確的記得當時傅依依身上穿得那條價值不菲的連衣裙。
王雪琴倒是有些得意,不以為然道:「知道就知道了,你別管那麼多,趕快把葯吃了。」
說著便下了,卡著滿客廳跑的爾傑想著是不是今天趁有空去魏光雄那裡走一趟,讓他教訓教訓那個不知好歹的何書桓。
申報三劍客就是這個節骨眼上來的,杜飛急沖沖的走在最前面,尓豪在中間,何書桓慢騰騰的跟在最後。杜飛本想直奔上看如萍的,看到客廳里的王雪琴又剎住了腳停下來禮貌的問候,心裡卻急得跟貓抓一樣。
「喲!尓豪啊,今天是吹得什麼風居然把申報的何大記者都給吹來了,你也不提前打電話通知一下,我好讓家裡布置布置。要不然這麼寒磣怎麼招呼客人!」說這些話的時候卻是看著蹣跚跑著的爾傑,以防他摔倒。
尓豪對她指鹿為馬的挖苦視而不見,拉著杜飛淡淡的說:「媽,我帶杜飛上去看看如萍!」
王雪琴擺擺手,杜飛便火燒屁股似的爬上了,皮鞋在實木梯上撞出咚咚的迴響。何書桓本來也想跟著上去,卻被王雪琴攔住:「慢著!」
「陸伯母!」何書桓提著外套站在客廳中央,有些尷尬也有些急。
王雪琴怎麼會放過他:「我說何大記者,今天怎麼沒有帶大上海大名鼎鼎的藍茉莉來呢。也好讓我們見識見識什麼女人比我們如萍還美!」
「陸伯母,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如萍,是我傷了她的心,可是無論如何今天您好歹讓我見她一面。她的病因我而起,我們有什麼話之後再說好嗎?如萍現在這麼脆弱的時候,她需要我。你是她的母親,你怎麼忍心呢?」何書桓這番話含笑帶淚,好似王雪琴就是他和如萍情路上的劊子手一樣。
王雪琴氣得渾身發抖,咬著牙齒說道:「是啊,我怎麼會忍心呢。你要見如萍是,可以!」
一聽有戲,何書桓抬腿就要往上走。
「可是,我們陸家也是也是有頭有臉的,如萍她是陸家的小姐,不是什麼男人都能見的。你若是真的擔心她,就甩掉那什勞子歌女,做如萍的男朋友。你自己選。」
「陸伯母,我一直以為你是這世上最好的母親,溫柔善良。可是今天我發現我錯了,你怎麼能夠利用我對如萍的愛逼我做選擇。您知道嗎,你有多殘忍,你的一句句話就像一把利劍插入我的胸口,也插在了我和如萍的感情里。你的殘忍,你的恐怖讓我窒息!」
王雪琴的眼睛都已經瞟向了牆角花瓶里的雞毛撣子了:「愛?你對如萍說愛,那證明給我看啊!」
何書桓的控訴還在繼續:「可是我也愛著藍茉莉啊,她們都是好女孩,我都不想傷害!我以為,您是懂的陸伯母。陸伯伯當年不也愛過九個女人么,您是過來人,怎麼就不能理解我的苦衷呢,求您了,讓我見如萍一面,她現在需要我!」
王雪琴還沒爆發,聞聲下的陸振華已經忍不住出手了,那條他用過多年的馬鞭揮舞而上,鞭鞭朝著痛處打:「什麼東西,也乾和我比!」
何書桓招架不住,也只好逃了。走出門前還吼道:「天下哪有你們這樣的父母,可是就算你們這樣我也不會放棄的,我還會來的。你們不知道一句話叫做『哪裡有欺壓,哪裡就有反抗。』我會為著如萍的幸福抗爭到底的。如萍,等我!」
尓豪在上看著一切發生,卻沒有下阻止。杜飛聽著慘叫聲出來詢問,被他推了回去:「沒事的,你去看著如萍。」雖然母親不看好杜飛,但是他是看著杜飛對如萍是真的好,也願意撮合他們。
處理了何書桓的王雪琴在如萍房裡看到的是杜飛在模仿各種動物逗她笑,不悅的走過去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尓豪拉到牆角給她說了關於那四百多塊錢的公款的事,她一邊罵著兒子傻一邊戳著兒子的額頭:「盡惹些亂攤子讓我來收拾。」
尓豪抱著她的胳膊搖了搖有點撒嬌的味道:「誰讓媽你能者多勞呢。」
王雪琴看著二十多歲的兒子還在跟自己撒嬌,火氣就去了一半,抿著笑睨了一眼:「別貧了你!我出門一下,你照顧好如萍。」
「這會兒你去哪兒啊媽?」
「去幫你收拾爛攤子!」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