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新娘
感到有一雙手搭在了自己身上,斜倚在沙發上的傅依依回頭見是楚彥,挪了個位置給他。
「看什麼這麼入神,連我來了都不知道!」
傅依依聳聳肩把手裡的喜帖合上遞了過去,一手揉著太陽穴呼了一口氣。楚彥打開大致瀏覽了一下,就丟到了茶几上:「呵,好事兒吶!」
傅依依伸了個懶腰站起來:「誰知道呢!」
喜帖是陸家發來的,新人自然是陸尓豪和可雲的。
不知道是先前的陸依萍或是傅依依做女兒太過失敗,還是陸振華做父親太過失敗,抑或是這有三妻四妾的複雜家庭里本該如此。總之,陸家的兒子的良辰吉日,作為陸家名義上女兒的傅依依卻是像對待客人一般發喜帖過去觀禮。這喜帖上請的還不止她一人,更包括楚彥。卻沒有傅文佩!
陸尓豪和李可雲的婚事在陸家除開陸振華之外是沒有一個人同意的,當然他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他的決定,誰叫他是一家之主呢。王雪琴雖然自己出生不怎樣,也是吃了門戶上的虧,所以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選兒媳挑女婿最先決條件便是要門當戶對。當年可雲和尓豪是郎情妾意,要不是可雲出身太低,她這做媽的能把兒子的心上人往外推嗎?人是她親手趕出去的,要是她能同意可雲進門,那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再則,遮掩了這麼多年,突然有一天有人對她說,你這麼些年做的都是無用功,你兒子還是要和那個卑下的小丫鬟結成夫妻,而且那小丫鬟現在還是個痴傻瘋癲的!不過大大小小鬧了好幾場,招數用盡也不能使陸振華改變心意!他自覺虧待了以前的老部下,且本是他陸家負李家在先,所以他想用這種方式來作為補償!
陸家的其他人自然是迫於權威不敢直接說反對的話,可是對於籌辦婚事也不甚積極。如萍夢萍認為就算要補償也不該用尓豪的幸福為代價,卻不想誰該為可雲的不幸付出代價!下人們更是私下裡幾多閑言碎語。
自從端午節那天之後,傅依依就沒再去過李家了,傅文佩倒是時常趁她上班的時候去探望一下,傅依依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傅文佩一直把可雲當做半個女兒來看,如今她要出嫁,也和每一個母親一樣半喜半憂。傅依依雖然帶著傷上班,可自有楚彥照料,她也甚為放心。於是每日打早就去了李家和玉真忙裡忙外,生怕短缺了什麼。
其實真正的算起來,可雲算是什麼都缺的,這從李家家徒四壁的境況就可見一斑。之前陸振華拿出了一筆錢出來給他們一家改善生活,李副官半推半就的也就接受了,基本上都花到了給可雲置辦嫁妝上。李副官雖然面上罵罵咧咧說李家的女兒嫁給陸尓豪那混小子是何如的屈就,可近來那一雙眼睛都亮晶晶的顯示主人的喜悅。
相比李家的隆重,陸家也就算是冷淡了,甚至都沒多少賓客,也不知是誰頭腦發燒給她送了一張喜帖。楚彥和傅依依到的時候,都快是中午了,被一臉詫異的阿蘭客客氣氣的請了進去。所謂賓客不過尓豪的至交好友和同學,愣是沒超過十個人。
「依萍,你們來啦!」剛一進門,一身粉色高領短旗袍的如萍就過來打招呼:「快過來這邊坐,你好久都沒來了,今天人不多,應該就在家裡吃了,不過可能還要等一會兒才開飯,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
傅依依微笑著點了點頭算是回禮。夢萍在那邊冷哼了一聲,拔高聲音叫道:「喲,真是稀客!」
陸振華聽到這邊聲響,端著煙斗狀似喝道:「夢萍,怎麼跟你姐姐說話呢!」語氣卻沒聽出什麼責怪的意思。夢萍又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和爾傑戲耍,不理睬這邊。
陸振華站起身對傅依依他們招招手,示意他們過去,才含著笑意對一眾賓客介紹:「恐怕你們還不知道,這是我的另一個女兒,依萍。」看到傅依依身後的楚彥,笑意更深了:「楚彥也來啦!」
「陸伯伯。」楚彥恭敬的叫了一聲。
「好好,來來來,這些都是尓豪的朋友同事,你們年輕人好好聊聊。」
那些人聽著介紹都紛紛站起了身,傅依依不意外的在這一堆人里看到了何書桓和杜飛。他們一左一右坐在尓豪身邊,只是新郎官今天臉上沒有一絲喜氣,對傅依依也沒有說什麼刻薄的話,見著楚彥第一次進陸家,倒是難得點頭招呼。
杜飛尤為熱情,笑容極度燦爛,傅依依發現似乎見他這為數不多的幾次他無時不是笑著的,真擔心他臉部肌肉發達過頭引起早衰。架在鼻樑上的一副眼鏡,右邊的鏡片還有裂縫,眼鏡架似乎也有點兒鬆了,時不時往下掉,他往上推了推眼鏡:「我叫杜飛,杜鵑的杜,飛來飛去的飛,之前我們也算是見過。」說著尷尬的撓撓後腦勺:「不怎麼愉快就是了,不過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傅依依對杜飛並不是很反感,反而覺得他幽默風趣,從另一方面來說,痴情的男人總讓人恨不起來。於是大方一笑:「呵呵,杜飛呀,真是久仰大名!」
杜飛睜大眼睛,推了推又落下來的眼鏡,彷彿對傅依依的話題很感興趣:「啊?我一個小記者真有那麼出名嗎?」
「當然了,據說你雞飛狗跳的英雄事迹都能出一本書了!」
杜飛又有些不好意思撓撓後腦勺,連聲道:「慚愧,慚愧!」
咳咳!楚彥適時的輕咳聲阻止了傅依依還想繼續調侃的話,很是複雜的看了傅依依一眼,看得她平白打了個冷顫。一旁的何書桓早已按耐不住,只是苦於無法插話,此時終於有個機會做個自我介紹:「很高興今天還能有幸認識『另一位陸小姐』,我叫何書桓,是尓豪的好朋友,我們倆加上杜飛三個並稱為『申報三劍客』。」
他側身站著,微揚著下巴,以一種「你不用太佩服,其實我很謙虛」的姿態居高臨下的看著傅依依,傅依依被這樣子狠狠的給雷到了,對於這個超級自戀狂的態度瞠目結舌。這在何書桓看來完全屬於被他的魅力所深深折服,於是再度強調性的揚揚下巴。伸出手道:「相逢是緣,既然你是尓豪的妹妹,那就是我們大家的朋友了!」完全忽視了傅依依身邊楚彥的存在。
傅依依看著那伸到面前的狼爪,確實是膽戰心驚啊,楚彥牽了一下嘴角,伸手去握住,道了句幸會!傅依依呼了口氣,餘光瞟到楚彥插在褲兜里的手拇指下意識的摩挲著褲縫,知道每當楚彥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就有人要倒霉了。果不其然,不知道楚彥用的什麼方法,何書桓的臉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迅速憋紅,似在極力忍著什麼!片刻后,楚彥若無其事的收回手對傅依依說:「你不是在路上就鬧著要看新娘子么!」
她有說過嗎?楚彥不容她疑問便把她給推給走過來的如萍將她帶上。笑話,這裡一堆男人,還有一個不怎麼規矩的男人!回身見何書桓一雙手收在身後可疑的顫抖,楚彥得意的笑了。
新房就是尓豪以前的卧房稍作改扮,深藍色的絨布窗帘拉得嚴嚴實實,映射進來的少許陽光使屋裡顯得昏黃,可雲被一身深紅色的衣裳裹得像個粽子,高綰的髮髻堆在頭上沒有一點生氣,雙頰因為塗了過多的腮紅而顯得很不自然,甚至是倒胃口。如今她正怯怯的縮在床尾,濕漉漉的眼睛恐懼的看著進去的人。
如萍望著她這個名義上的嫂子,倒吸了口氣:「阿蘭,給少奶奶洗漱一下,換件清爽的衣服。」
阿蘭領命下去,可雲卻突然撲了上來,與其說是動作敏捷倒不如說是仿若抓到了僅有一根救命稻草的最後掙扎:「依萍,救我,依萍,他們把我綁起來不讓我見爸媽。他們……」語無倫次的控訴著「暴行」,淚盈盈的眸子里滿是絕望和無助。
她這副樣子很自然的讓傅依依聯想到那些逼良為娼的故事,表面上可雲是得到了她該得的補償,可事實上呢?此番由陸振華做主嫁給尓豪,是彌補多年來的虧欠,還是第二次傷害?
現在可雲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不管傅依依和如萍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只是一味的重複救她的話。也許是從小就干粗活,可雲的手勁兒很大,像傅依依和如萍這樣嬌養出來的小姐自然是及不上的,拉扯間,傅依依的旗袍被硬生生的揪下了領口和肩上的盤扣。
阿蘭端著水盆進來看到這混亂場景驚慌之下也幫忙想把可雲拉開,如萍在被指甲劃出一道血很后總算是脫離了開去,見阿蘭也拉不來,一跺腳下求救去了。可雲的手勁兒再大也比不上男人,楚彥和尓豪各抱一人才結束了亂局。尓豪箍著發瘋的可雲也顧不得體面了,大聲對剛得了閑的阿蘭吼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拿繩子!」
圍在新房外的人也是一臉驚悚的模樣,之前也許多少聽過關於這新娘子得隻言片語,怕也沒有想到會不堪成這樣,投向尓豪的目光也更加悲戚同情了。
楚彥抱到傅依依的第一時間就用外套把衣衫不整的她包了個嚴實,末了還從頭到腳檢查一遍是否有受傷,畢竟如萍手上的血痕還掛著呢!在眾人看不到的角度,楚彥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低罵著:「**!每次你一遇到陸家的人就沒蒼生過!才一會兒沒盯著就把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
最後發現只是形象弄得凌亂了點兒之外,並無他傷才回身朝如萍走去:「勞煩陸小姐借一件衣裳了!」
如萍剛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楚先生見外了,都是一家人不用那麼客氣的。」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