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中的婚禮

彈琴？

蘇幼寒以為她聽錯了。

紅了的眼眶中，多出一抹迷茫。

她獃獃的望著走向舞台的林南的背影。

「就你，也會彈琴？」

廖曉東不屑一顧，坐在蘇幼寒的身旁，靠在那裡，眉頭挑起：「你就算想當英雄，也得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行吧？」

「剛剛問你幾個鋼琴曲你都不知道，現在居然還彈琴？」

廖曉東在那裡笑。

是恥笑的笑。

「傅大師，煩請品鑒。」

林南看了眼傅浩宸，傅浩宸微微點頭。

他的視線落在林南的手指上，指節修長，是一雙適合彈鋼琴的手，但是指尖位置，乾乾淨淨，又不像勤於練習鋼琴曲的人。

傅浩宸心底沒報什麼期待。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林南坐在了鋼琴前。

鋼琴。

黑白鍵成列在林南面前。

以前看過別人彈鋼琴，聽過鋼琴曲，這還是林南，第一次坐在鋼琴前。

林南心底莫名安靜。

手指從黑白鍵上緩緩劃過。

忽然就有了一種熟悉感。

於夢中的婚禮曲調在林南的腦海中同時浮現的是一個故事。

大一軍事理論課，課堂前列有一架鋼琴，老師是一個******，穿著樸素乾淨的老者，笑問著誰會彈，鄰座的同學喊了她的名字。

她是男生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的同學。

青梅竹馬。

自小開始。

男生本以為她會害羞，不曾想她大大方方起身，走上前台。

一曲彷彿是刻在心裡的夢中的婚禮從她指尖流出，曲終，掌聲雷動。

下課後，她對男生說，其實是彈給你一個人聽的。

那天開始，男生戀愛了。

第一次戀愛，正式確認關係，美好的開端，美好的愛情，可最終，結束在大學畢業的那一天。

她選擇了分手。

所以，這就是一段愛情最後的結局。

沒能順利的走進婚禮的殿堂。

她說……

如果你可以多愛我一點，如果你可以……

但是……

沒有如果。

確認過指尖劃過黑白鍵的溫度。

腦子裡面略過這首曲子內的故事。

林南緩緩閉上了眼。

遠處，廖曉東不屑一顧，嘴角泛起幾分鄙夷。

他在等著看林南出糗。

蘇幼寒輕輕嘆了口氣，看著為了她坐在鋼琴前，身處於眾人視線焦點中的少年，心中莫名微微顫動。

大概，他真的是做好了丟人的準備了。

傅浩宸沒吭聲，以他鋼琴大師的眼光，只覺得這個少年，琴技多半不佳。

只是。

他閉上眼的那個瞬間，周圍的一切，好像都有了些許的變化。

底下的觀眾悉數安靜。

終於。

林南的指尖按下了一個黑白鍵。

清澈的曲調從指尖而來。

像是流水，劃過心間。

鋼琴是好鋼琴，做工精細，音調準確。

最關鍵的是，很動聽。

沒有過多的鋪墊，沒有過多的轉折，就那麼順其自然。

曲調如水。

輕柔之中，帶著些許的歡快，歡快之內，又有幾分不可名狀的憂愁。

林南很認真。

從沒有過的認真。

他閉著眼睛，指尖在黑白鍵上舞動。

態度是虔誠的。

情緒也是。

情緒融入了故事內的男生。

這一刻，林南就好像是那個男生，面對著一個愛而不得的人。

只能在夢幻中相互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幾次回眸，幾次後悔。

畢業那一天，如果勇敢一點，再勇敢一點，牽起她的手。

那麼，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但是，

結局已定。

曲調依然輕緩平和，但是情緒層層疊加，一路往上。

林南閉著眼，身心浸入音樂中，不可自拔。

故事在腦海中浮現

如夢幻泡影。

你看多可惜，我們每個人從陌生開始，然後又再度陌生。

有時候會想，相遇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也就註定了和其他美好事物一樣，永遠也沒法長久。

運氣都用來相遇，陪伴就成了奢侈。

所以，

上輩子我用運氣遇見你。

下輩子，你要用你的運氣來陪伴我。

那是確定關係的第三個月，在黃山的青旅內，她抱著男生的手臂，軟糯糯的說過的話。

那一天，

黃山大雪紛飛。

窗外是冰冷的世界，窗內是溫暖的女孩。

還有女孩眼角的淚痕，和床單上一小方泛紅的血。

曲調不停，音樂不止。

廖曉東嘴角不屑的笑意，漸漸收斂。

蘇幼寒紅著眼眶，獃獃望著坐在鋼琴前的少年。

傅浩宸起先的不抱期待，已經徹底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沉醉。

他沉醉在音樂中。

沉醉在那一曲，如水一般劃過心間的情緒內。

寂靜。

本來正在就著音樂用餐的食客，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刀叉。

扭頭，

他們安靜的看向正在演奏著的林南。

這一刻，負責上菜的侍者，一個個停下了腳步。

餐廳如同時間靜止。

唯一流淌著的，只有這一曲音樂。

終於。

一曲終了。

林南停下了手，指尖尚且還覆在黑白鍵上。

音樂結束。

所有人都還沒能回過神。

都還沒從音樂中蘇醒。

亦或者，不想醒來。

穿著漂亮的年輕姑娘，淚流滿面，看了眼坐在她對面，比她大二十許歲的男人，心思恍恍，似是想起了與另一個人的承諾。

裝束華麗的中年女人緊緊握著坐在對面男人的手，彼此相視，盡化為一笑之間。

情緒不一。

各有故事，各自喜悅，各自哀愁。

直到。

許久之後。

林南睜開眼睛，緩緩起身，正對著所有人，緩緩鞠躬。

隨後。

掌聲漸漸而起。

傅浩宸第一個鼓掌，緊接著，全場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好！」

傅浩宸一下子從座位起身，看著站在那裡的林南，滿臉感嘆，面色極度複雜的望著他：「這首曲子，很不錯，出乎我意料的好。」

「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想問下，這首曲子的名字？」

他看著林南。

傅浩宸一席話出口，在場所有人，看向林南的視線，瞬間變得不一樣。

能得到傅浩宸的認可，被他說出出乎意料這樣的詞的少年。

琴技該有多好？

不可想象。

「《夢中的婚禮》。」林南看著他，微微點頭。

「夢中的婚禮……」

傅浩宸咀嚼著這個名字：「這首曲子雖然帶著婚禮兩個字，但我覺得這首曲子真的不是很適合婚禮。」

「我覺得它更像是無望的愛，只能徘徊在夢中，那種患得患失，想要擁抱卻又怕驚醒，看著愛人身著婚紗在虛幻的婚禮中起舞，曲終，夢醒，淚目。整首曲子時快時慢，忽高忽低，猶如夢中。」

「這種感覺……」

傅浩宸再次閉目，良久之後，才呼出一口濁氣，神情微有感嘆：「讓我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方便問一下，這首曲子的原作者嗎？」

傅浩宸再次問起。

這也是在場很多人想要問的話。

廖曉東臉上完全沒有了笑意。

蘇幼寒已經不再哭泣，視線還落在林南的身上，不曾移轉。

「這首曲子，原作者名叫林南。」

林南開口。

「林南？這個作曲家，我還真沒有聽說過。」

傅浩宸想了很久，微微搖頭：「不應該啊，能創作出如此曲子的作曲人，不應該是寂寂無名之輩。」

回去之後，一定要查一查。

傅浩宸打定主意。

他從來就沒有意識到，林南口中的林南，就是站在鋼琴前的少年。

「這首曲子，全場最佳，當之無愧。」

「恭喜你，抱得美人歸。」

傅浩宸起身，一臉感慨，再次鼓掌，掌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