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一章 最後的飯菜
縣衙牢房內，專門關著死囚的幾間異常的安靜，可以說是死寂一片。
佟雙壽感覺渾身在痛，沒一會兒又感覺渾身沒了知覺，這幾日死亡的恐懼一直籠罩在他的身上，他害怕死，非常的害怕。
當初若不是因著怕死，他也不能從戰場那個修羅煞的地獄逃了出來……他這一年多來一直閃閃躲躲，就連成親也不敢，生怕別人找到他。
可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最後竟是因著這樣的事情被認了出來，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佟雙壽是一直不相信好人有好報，壞人有惡報這樣話的，但這幾日，他卻是不得不信了這話。
佟雙壽本是想著從佟雙喜與佟雙雙的身上訛詐了一大筆錢后就去了別處，江南也好，北面也好，哪怕是深山老林，只要離著官府越遠他心裡才會越踏實。
對於佟雙喜與佟雙雙，從小到大，佟雙壽心裡一直沒把他們這姐弟二人當一回事，他們倒霉了，不過是他們自己的命不好罷了，他們發達了，他也不會多想，只想著這兩個狗崽子走了狗屎運罷了。
直到此時此刻，佟雙壽才明明確確地意識到佟雙喜與佟雙雙姐弟如今的厲害來。
就在佟雙壽木然地想著這些的時候，牢房的門被打開了。
「佟雙壽，有人要見你！」
說完這話，佟雙壽就聽見有腳步聲走進，他拼盡了力氣往牆邊挪了挪，直到能扶著牆壁稍稍坐穩。
「是你們。」
剛剛的動作已經用盡了佟雙壽大半的力氣，所以此時的他說起話來顯得很是有氣無力。
佟雙喜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的佟雙壽，在佟雙喜的記憶中，佟雙壽不是怒目相對，就是拳腳相加，這般脆弱的卻是從未有過。
一時間，佟雙喜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你該是都知道了吧！」
即便此時的佟雙壽看著沒有一絲的殺傷力，但是佟雙雙還是擋在了自家姐姐的身前。
佟雙壽看了一眼面前明顯不再是從前那個小男孩的佟雙雙，然後冷笑一聲。
這是佟雙壽最後的倔強。
佟雙雙卻是沒理會這臨死之人最後的惡意，只見他接過自家姐姐手中的食盒，然後蹲下身子把食盒一一擺在了佟雙壽的跟前。
「明日宣判，你怕是好不了了，佟家的人都在忙著救自己，所以我和姐姐過來看看你。」
佟雙雙一面把飯菜擺到佟雙壽的跟前，一面說著。
佟雙壽渾身是傷，整個人都疼得沒了知覺，可是聞著眼前的飯菜香味，胃裡還是忍不住地一陣飢餓。
果然活著很容易，一口飯的事情，活著很難，也是那一口飯的事情。
看著眼前佟雙雙那張秀氣白皙的面容，佟雙壽才發覺佟雙雙這個他一直沒放在眼中的小孩竟是長得如此這般的好看。
這是佟家這般黃土地里刨食的人家養不出來的面色。
這還是佟雙壽第一次這般認真地瞧了佟雙雙的臉。
「還是你命好！」
佟雙壽別過眼睛，顫抖著端起面前的白米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真香！」
一面吃著，佟雙壽一邊真心地讚歎著說道。
「這都是我親手做的，想著咱們總歸是兄妹一場，這一頓飯也算是送行了。」
此時站在佟雙雙身後的佟雙喜開口說道。
聽了佟雙喜這話，佟雙壽的手上一頓，隨即更加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三菜一湯沒一會兒就變成了空碟空碗。
佟雙雙把碗筷重新收拾了一番后，就扶著佟雙喜坐到了牢里唯一的一張凳子上。
「你們這是可憐我還是想看我笑話？」
吃飽喝足了的佟雙壽感覺身體重新有了知覺，但是身上的痛疼卻是隨即而來，只見他斜睨著那姐弟二人問道。
「是交換！」
佟雙雙想也沒想，就直接地回答道。
佟雙壽想了想，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沒想到自己知道的那點子事情，竟是換得了人生的最後一頓晚飯。
「我不知道那人是誰，我只知道那人是京城來的，與你……佟雙喜有仇怨，至於什麼樣的仇怨那人也不會和我們這種人說，但是爹他見過那人一面，你們可以去他那裡問問。」
人生到了最後一刻了，佟雙壽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就算是不沖著別的，也沖著最後吃到的這頓飯是眼前這兩人送過來的。
聽了佟雙壽這話，佟雙喜知道從他這裡該是問不出什麼了，於是看了一眼自家弟弟佟雙雙。
佟雙雙知道自家姐姐的意思，想了想，還是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話：「就是因為我和姐姐沒爹沒娘，所以你才那般地欺辱我們的嗎？」
這是佟雙雙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佟雙雙還清楚地記得家裡的幾個孩子去河裡撈魚摸蝦，佟雙壽雖是不耐煩，卻還是教教這個，教教那個，唯獨對了他，瞧都不瞧一眼不說，凡是有了什麼錯，第一個就揮拳朝著他過了來。
這在當時小小的佟雙雙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佟雙壽卻是早不記得這樣的事情了，在他的思想里，就是想打誰就打誰，打不過就算了，打得過就是贏了。
「讀書讀傻了吧，打人哪還有什麼你我，誰讓你弱呢，不打你難不成我去打那些比我強的！」
佟雙壽一臉好笑著說著。
等佟雙喜與佟雙雙沉默著出了牢房后，佟雙壽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氣，人生第一次他有了這種愧疚的感覺，只是已經遲了。
第二日，縣令就判了佟雙壽斬刑，因著他是逃兵，所以立時押往軍營，由軍隊執行。
佟雙壽被押上囚車的時候，大房佟雙臨與佟雙門帶著弟弟佟雙全過來送了他一程，三房的佟雙迎與佟雙寶並未過來。
又過了一日，等到佟家其他人宣判的時候，大房的兄妹三人以及三房的兄妹二人全都到場了。
縣衙門前也擠了滿門過來看熱鬧的人，畢竟這般歹毒的人家很少見，所以心裡都好奇這佟家人會得了什麼樣的下場。
佟雙喜與佟雙雙、裴術、王婆子等人也都過來了，只不過他們卻是在衙堂後方的屋子裡聽判。